40.
“诶, 你看到没。”
“看到什么?别打扰我,手头案子跟完了吗?”
“那边那边, 坐那儿的女人, 长得可真漂亮,听说是江法医认识的,看人家站在外面吹风,所以专门叫人进来坐着呢!”
“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女警官被缠得不耐烦, 顺着同事的视线回头看, 尾音顿住, 嘴张的老大, 迟迟没有闭拢。
叫她看人的同事见女警官这模样,虽然吃惊她反应,但也没多想, 挺了挺后背, 有点骄傲说,“呆了吧!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女警官:“闭嘴!你懂个屁!”
“......”男警官有点儿委屈, “我不就看人家好看,让你看一下嘛,还需要懂什么?”
女警官很嫌弃瞥他一眼,“这姑娘,你忘了?四年前连续出事两次, 报案我们局里那个。”
“哎哟卧槽!”男警官也有点印象了,“难怪我觉得眼熟,当初就心想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就是忒水逆了点......”
“嘘!嘘!嘘!”
“干嘛啊你又抽风了?!”男警官张口就来,“嘘得我想尿尿。”
女警官捶他一下,“江法医过来了,别说了!”
背后讨论别人确实不太好,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们警局的宝贝,男警官立刻闭上了嘴,扭头,江枕眠神情冷淡插着兜,一身白大褂儿,面无表情地站定在女人面前。
书吟盏抬起头,唤他名字:“阿谨。”
“你怎么进来了?”江枕眠低眸,居高临下地看她,“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
书吟盏抿唇,讷讷道:“是那个警官说外面风大,你还有工作没那么快见我,所以让我进来等......”
“知道了。”江枕眠冷声打断她,抬眸,目光平静中带了寒意,往刚才传话的同事位置看了眼,转身,“跟我过来。”
绕过办公室大堂,走廊灯光亮,冷白色的一层笼住男人侧脸下颔,显得脸部线条越发越清冷孤傲,他身形高大挺拔,背影影绰,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少年早已在时间的长河中抽条成长,长成了如今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见到江枕眠的第一眼,书吟盏就知道,曾经那个鲜衣怒马、会跟她撒娇生气、会耍小心思让她别离开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她看不透他了,更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现在的他,不再需要光。
而她也再不是他的信仰。
法医办公室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整洁,这间办公室还是茂城警察局知道江枕眠要来,局长吩咐特意给他收拾出来的。
江枕眠推门走进去,倒了杯热水,放在书吟盏面前桌上,看她心不在焉的表情,淡声打断她的出神,“头还痛吗?”
“啊?”书吟盏愣了下,很反应又过来,“你怎么知道我......”
“——你忘的可真快。”江枕眠拉椅子的手一顿,眸底晦涩不明,面上却不显半分,嗓音依旧冷,语气莫名多了些说不上的恶劣,“昨晚我送你回去的。”
书吟盏:“......!”
茂城警察局虽然是市总局,但不知道是不是修缮的公费不够,办公室隔音实在不怎么样,外边儿时不时的交谈声、过道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总能隔着扇门传进来。
江枕眠随手拉过袋资料,漫不经心地翻开,他头没抬,浓密且长的眼睫往下垂,“四年不见,耍流氓倒功夫学的不错。”
“......”书吟盏确实惊恐了,试探性问:“我,昨晚是对你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江枕眠看都不看她一眼,淡声说,“自己想。”
直到书吟盏坐在椅子上,盯着江枕眠翻开资料盯了整整一下午,眼睛都直发酸后,才猛地想起,不对啊!她为什么要在这儿干坐着?
书吟盏站起身,刚要说我先走了,江枕眠就抬起头,“记起来了?”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江枕眠似乎也没对她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反应,“走吧,送你回家。”
书吟盏这会儿是实在不能理解了,开始江枕眠让人叫她进来,她还以为是他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结果除了昨晚的事情之外,他什么也没提,只让她在他办公室坐了一下午。
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茗坊别墅门口,书吟盏解开安全带,想下车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他眼,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今天一直想问的问题:“阿谨,你怎么会去当了法医?”
江枕眠拔了车钥匙,在书吟盏疑惑的眼神中推开了车门,先她一步下车,站定在车门前,脸上依旧清冷的没有半点情绪,“没有为什么,和大学上的专业对口而已。”
书吟盏哦了声。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江枕眠眉梢一抬,绕过车站在副驾驶门边,“下车。”
“哦,好。”书吟盏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车上,连忙下了车。四年的空白页,再站到他面前,她局促且不安,“要不要进去坐坐?”
她想了解他。
想知道他这四年是怎么过的,过得好不好,大学在哪里上的,是一直待在茂城吗,有没有好好吃饭,为什么越来越瘦了。
听见这话,江枕眠的瞳仁闪过一丝情绪,很快又抚平不见踪影,他低眸,目光很深的看了她眼,没拒绝,“我昨天已经进去坐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四年之后的江枕眠总能堵得她哑口无言,应付不来。
幸好江枕眠似乎也没准备听到她的回答,钥匙扣在男人的指尖漫不经心转了圈,他转身,边往小区门口里走边说,“走吧。”
***
卧室里,书吟盏拉开抽屉。
熟悉的戒指盒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四年了,当年江枕眠摘下的那枚戒指,她一直都没有带走。
书吟盏盯着看了会,合上抽屉,去衣柜拿了件以前的家居服换上,走出卧室。
男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里把玩着手机,暖黄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书吟盏站在二楼台阶,看着这一幕愣了下。
这样的江枕眠,与她记忆中,那个四年前的冷淡少年莫名重叠。
正出着神,手里握着的手机忽然响了。
书吟盏低头看了眼,是徐影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徐影略显疲惫的嗓音:“一一,你在哪儿?回家了吗?”
江枕眠听见动静,抬头往这边望了眼,很快又移开视线。
书吟盏抿唇,边下楼边说,“在茗坊别墅,你怎么样了?”
“回去了就好。”徐影松了口气,“昨晚听我经纪人说他只把我带走了,我还担心你醉成那样,该怎么回去。”
书吟盏:“阿谨送我回来的。”
说这话时,她刚走到沙发边,看了眼江枕眠,去厨房倒了杯水,端着走出来,弯腰放到桌上。
“你们......”徐影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这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是她能插上嘴的,“他现在还在你旁边?”
书吟盏在对面沙发坐下,低声:“嗯。”
“......”徐影沉默了会,问,“两年前那件事,你打算告诉他吗?”
书吟盏握着手机的手一顿,“不知道。”
“你们还是,好好聊聊吧。”徐影说,“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
挂断电话后,书吟盏有些不知所措。
历经好几年的空白,光是两人独处这样的情况,对现在他们来说,已经接近尴尬。
江枕眠倒没什么表情,坐了会便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等!”书吟盏连忙叫住他,但当男人脚下步子一顿,漆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时候,书吟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讷讷说:“昨天晚上,谢谢你。”
江枕眠:“不用。”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再没了耐心,直接快步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背影挺拔,“书吟盏,你欠我的不是一声谢谢。”
书吟盏僵住在沙发上。
门一直没被人拉开,过了会,她身前覆上来一片阴影,江枕眠已经站定在她沙发前。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她,目光昏红,情绪难辨,偏生他嗓音低沉清冽,带着刻进骨子里的冷,语调很平静地问:“两年前,为什么不回来?”
此时的天接近傍晚,窗外的晚霞红通通,照得玻璃窗上颜色艳丽无比,这个两人曾经住了许多年的家,如今却谁都陌生。
书吟盏更是无所适从,“我......”
她被这句不算逼问的逼问逼得节节败退。
等不到答案,江枕眠的眸色越发深谙,干脆点破了缘由直接确认,“书燎说,两年前你买了回茂城的机票,后来因为带你的导师去世了,所以取消了。是吗?”
书吟盏睫毛一颤,放在身侧的手指互相攥着,心头紧跟着颤抖。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陈教授没有子嗣后代,你作为他唯一的学生,需要帮他料理后事,但做完这些之后,为什么不回来?”江枕眠声音不疾不徐,语速也温吞:“书吟盏,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点不重要了?”
书吟盏下意识要解释,“没有。阿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最初书吟盏出国的半年中,两人都会有联系,虽然很少,但至少是有的。
书吟盏去到那边人生地不熟,学业又重,可哪怕她再忙的晕头转向,每周依旧会抽个时间给江枕眠打电话,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直到后来被程建华发现,书吟盏才被迫断与江枕眠了联系。
——程建华拿她导师的事业威胁过她。
程家虽然根基在茂城,但程家早年便已涉猎过日本市场,程建华更是在那边有不少人脉。
而书吟盏的导师虽然很有名气,却性子傲,有艺术家独有的清高,在业内的口碑声望虽然高,偏偏无权无势,甚至还得罪过不少有权有势的当地人。
书吟盏刚到日本那会儿,去学校报到,因为语言问题时常遇到麻烦。
遇上陈教授只是偶然,可陈教授特别惜才,看过她几幅画之后,便主动提出要教她,当了她老师后,更是把她看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因此,这样的陈教授,对于书吟盏来说,比书忠国这个亲生父亲更像父亲。
书吟盏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建华用生意场上那种脏手段压迫陈教授。
一面是爱情,一面是亲情。
她也是人。
记忆到这里中断。
书吟盏手指骨节都泛白,不敢再去回忆陈教授去世后的那些事情。
她深吸口气,轻声重复了一遍:“阿谨,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人瞳仁漆黑幽深,睫毛很长,在灯下像两把小扇子,他侧脸下颔绷成条直线,半晌才开口,“那是怎样的,你有想告诉过我吗?但凡你给我打个电话,我都不会守着那点可笑的承诺,过了这么久。”
江枕眠嗓音很低,缓缓地,“你了解过吗,这四年里我是怎么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江枕眠:说这么多,又不是要跟你吵架的,还不快哄我(可怜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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