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所言非虚,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光景,柳惊月与凌初便已接近了江城。
柳惊月闷得发慌,早就挑了帘子出来,翻到了马车顶去坐着,早就忘了自己当初觉着太晒的这一茬。
也正是因为坐得高,她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
柳惊月翻身下来,稳稳站在骕骦与马车相连的那根粗麻绳上,跟凌初说话。
经过这一天的时间,凌初早就习惯柳惊月这跳脱性子了,已经能够对于她从各种奇怪的地方降落出现在自己身边这件事见怪不怪。
她神色不改,甚至已经懒于提醒对方小心一点。依着柳惊月的本事,如果她还能站不稳栽下车去,那便真的是要沦为笑柄了。
“前方就是江城了,也就是差不多一里地的距离。”柳惊月用了点内劲,让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到凌初耳中。
凌初驾了几个时辰的马,虽不算累,但这一路上也扑了一身的沙,难受得紧。听闻距离江城已然不远,向后瞥了一眼看柳惊月站得平稳,干脆一拍骕骦,加速向前而去。
进入江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不同于昨日林城的繁华气息。
柳惊月总算找到了符合她的要求且适宜她生存的地方,终于松了口气。
在挑剔成性的柳大楼主的强烈要求下,二人去了江城最好的一家客栈,晋江客栈。
这家客栈也算作是略有名气,在很多地方都有分号,江城这家就是晋江客栈的一家分号。
柳惊月是个素来挑剔惯了的性子,也只有这晋江客栈她还能勉强一住。
晋江客栈能够做到这么大,自然有其过人的地方。一进门就有店小二热情迎了上来,替二人引路。
凌初照例还是要了一间上房。无可奈何,若是二人分房而睡,都不必等到明日,她们就该死在那闹腾的破虫子手里了。
柳惊月在城外时,坐在马车顶吃了半天的沙子,现今只想赶紧换洗沐浴。
但是想想这糟了心的分房…
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脑袋疼。
凌初不知道柳惊月心中所想,只低声吩咐了小二过会儿端了饭菜进来。
她本人并不挑嘴,因此点的菜全都是柳惊月爱吃的。几日过去,她对于柳惊月这浅显易懂的喜好也摸了个大概。
柳惊月走在前面,她耳朵尖得很,听闻这些话,唇角微微一翘。
啧,这位魔头还真是可爱得很啊。
待到二人用过晚饭,天已稍稍透了几分黑,漏出些许凉意来。
温饱问题已然解决,接下来的就是沐浴问题了。
柳惊月看着这大敞四开一览无余的厢房,就觉得眼睛疼。
这可怎么洗啊。
最后,二人商议一番,唤了小二寻了一面屏风过来。
无论怎样,总是聊胜于无了。
凌初先行绕到屏风后,借着屏风的遮掩开始沐浴。
有半人高的木桶中已经打好了热水,氤氲出丝缕热气逸出屏风,缭绕仿若仙境。
小二虽搬来了一座屏风,但实际却并无什么作用,缥缈人影轮廓透过屏面仍然依稀可见。
柳惊月自诩还算作是正人君子,见此自然偏过了头不去看这旖旎场面。
可是她的眼睛却略略有些不停使唤。
反正也看不见什么,自己不过是盯着屏风发个呆而已…嘛?
凌初似乎褪了外衫,贴身小衫勾勒出身体的玲珑曲线。
柳惊月垂下眼睫,又抿了一口清茶。
茶叶是上好的龙井茶,经由内中好手的冲泡,自端起杯子便能嗅出一股清香。但柳惊月还是觉得这茶的味道着实太过清淡了点。
早知道就要一壶正山小种了。柳惊月在心中嘀咕道。
哗…
轻微的水声响起。
大约是凌初已经踏入水中了。
柳惊月又抿了一口茶。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口干舌燥过。
等到凌初穿戴整齐走出屏风,柳惊月已自己一人自斟自饮喝了整整一壶茶了。
凌初疑惑,还以为是柳惊月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于是皱着眉低声询问道:“很渴吗?身体可有不适?”
她刚刚沐浴完毕,嗓音还带着些许低沉沙哑。
柳惊月的手下意识又去摸茶壶与茶盏了,结果手碰到已经微凉的茶壶时才想起来,这一壶水早就让自己全部喝完了。
“没有…只是闲来无事。”她含含糊糊把这个话题岔过去,生怕自己在美人作用下一个意识模糊就说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现在两个人好歹是盟友呢,再打起来也挺不好看是吧。
等到柳惊月也沐浴完毕,天色已经黑得彻底。
凌初正半倚在榻上,手里捧了卷书静静看着。
柳惊月觉得凌初这个魔头着实神奇,她总是能从不知何处变出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当初的披氅是,如今这卷书也是。
“在看书?”柳惊月明知故问,擦着头发凑上去没话找话。
“嗯。”凌初撂下书,抬眼看她,“经书。”
哦,原来是经书啊,怪不得她会…
等会儿,不对。
“什么书??”
“经书。”凌初面无表情,举起书卷朝着柳惊月挥了挥,好让她看清楚封皮上的书名。
硕大的《佛说阿弥陀经》几个字令柳惊月一阵目眩。
她有点缓不过神来。也没听说凌初信佛啊。再说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没事喜欢看经书,这都什么毛病??
“哦,我不信佛。”凌初似是看破了柳惊月的心理活动,淡淡解释道,“只是会随身带着,每天有时间都会拿出来看一眼,假装自己信佛,在关键时刻抑制一下自己躁动想砍人的心。”
柳惊月:……
可以,这很魔头,也很凶。
柳惊月被扑面而来的禅意冲击得意识模糊,带着满脸一言难尽的神情躺上了床。
这都是什么画风清奇的神经病啊。
武林迟早要完。
同样画风清奇的二号神经病柳楼主如此想着,渐渐沉入睡梦。
第二天,这江城就炸了锅。
原因无他,今日远川商会将要举行拍卖会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五湖四海,吸引了一大批武林中人前来。
这帮人鱼龙混杂,哪门哪派的都有。但是能够代表门户前来参加拍卖会的无一不是位高权重消息灵通之人,也正是因此,当他们看到凌初与柳惊月并肩走出晋江客栈时才会如此惊恐。
那可是两大噩梦啊!!
现在这两个人人惧怕、恨不得闭口不谈的女魔头竟然并肩而行,而且丝毫没有要打起来的迹象。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两个人还是搞到一块儿去了啊!!
无数人都默默地在心中呕出一口老血来,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们本来就够不是人了,现在又搞在一起,那不就是翻着番的不当人吗!
武林要完啊!!
武林噩梦·凌初与人人惧怕女魔头·柳惊月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懒得去理会那些人惊恐的眼神。
这事儿她们自己都还觉得迷幻呢,更别说那帮早就被她们吓怕了的小鹌鹑了。
小鹌鹑们现在正瑟瑟发抖,摸不清两位大佬的意图。可他们也不敢直接去和大佬刚,只能悄悄咪咪私底下嘀嘀咕咕。
和大魔头硬刚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只有怂在一边小声叨逼才能保住性命这样子。
鹌鹑们不由抹了把泪。
柳惊月毫不关心这帮人究竟在想什么,她随手揪了只鹌鹑问了前往远川商会的路,跟着凌初一起前往对方所指的方向。
被揪住的鹌鹑瑟瑟发抖:嘤,她们是要去砸了远川商会吗?!
柳惊月与凌初自然不是要去砸商会,柳惊月想要同远川买情报,此事她昨夜便已经告知了凌初。正巧凌初也想要看一看远川此次拍卖会的藏品,二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今早一同前往商会的一幕。
来到商会门口,早有眼尖的门童认出了二人身份,满是热情地将她们迎进门去。
柳惊月与凌初身份不同,家底也丰厚,是远川商会早就位列头等的大主顾。
二人由门童引着,走进了一间狭小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站在门口便可将其内一览无余。凌初估量了一下房间的大小,自觉地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等着。
这房间总共还不足三尺,就算她不进去,两个人也不会遭到反噬。
柳惊月被凌初的举动闹得一怔,她要问的事□□关者大,目前还不能让凌初知晓。她刚刚还在想要以什么理由来支开凌初,结果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贴心。
柳惊月捋了捋鼻梁,挑起一抹笑。
进入狭窄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实木桌子,桌上摆了几张宣纸与两支狼毫笔。桌子的对面已经有一个蒙了脸的男人在等着。
柳惊月毫不讶然,她施施然在男人对面坐下,随意挑了只笔拎起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随后,她将笔搁下,吹干纸上墨迹,递给对方。
“这个价儿,事情能办吗?”柳惊月倚在红木雕花椅的椅背上,半抬着眼看对方。
“这个价,柳楼主想要办什么事情都能够办成吧?”男人声音低哑,轻轻笑了一声。
“还望柳楼主明示,你想要知道什么东西。”
柳惊月终于抬起了眼皮,目光凌厉直射对方,似是要看穿对方掩藏于面具与兜帽之下的真面目。
“我想要知道…”
“当年,惊鸿仙子摇光,究竟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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