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跟云栖是同时醒来。
芙蓉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云栖的怀里, 有些茫然想滚到一边去但云栖的另一只手搂着她, 就像是围了一个半圆, 完全滚不出去。
抬眼见云栖也睁开了眼睛,芙蓉斜视他“昨天晚上我们不是在说话,我怎么就睡着了”
这话就像是云栖给她唱了催眠曲,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就在他怀里睡着。
芙蓉捂着打着小哈欠,云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我应该是跟你一同睡着。”
他也记着两人昨晚一直在说着话,先是谈现在的局面,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小时候的事, 说着两人都困了。
他脑子最后的一幅画面是芙蓉眼睛越眨越慢,他跟着也眼睛发粘。
“你有没有把握”
今日一早白志坤就会开堂,到时候益州的监察官员与百姓都看着,如果他们咬定云栖密谋造反,囤养私兵,那一切就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我总不会傻到送死。”
芙蓉敲了敲脑袋“你昨天晚上跟我说了什么来着,我昨天晚上觉得特别安心。”
她就是觉得安心,所以觉也睡得特别好, 但是现在回想就记得云栖的声音好听。
至于说了什么,全忘光了。
实则云栖也忘了自己说了什么,两人抱在一起,当时感觉脑子灵活了不少,嘴里说不完的话,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分明是整个人变迟钝了。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芙蓉也不知道自己听了什么, 但两个人都觉得安心。
这种像是沉醉在幻觉中的奇妙感觉,让云栖忍不住发笑,弹了弹芙蓉的额“既然记性都那么差了,你还敲。”
芙蓉瞪眼看他,他的话是说她还是说自己呢,记性都那么差了他还敲。
他们晚间是在刺史府休息,其他几人也是如此,芙蓉与云栖刚出院门就碰到了马柏毕。
瞧着马柏毕眼下青黑,看着像是没睡好,但他脸上又一派得意的笑容,像是占尽了上峰。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捕风捉影到那事,但是那人是姓张吧”
马柏毕放低了声响,瞧见云栖脸上露出一个错愕的神情,马柏毕哈哈大笑,“你现在要是跑还来得及。”
说是那么说,这周围不是马家的人,就是刺史府的侍卫,马柏毕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就怕他说了这话之后,云栖就跑了。
昨夜马柏毕听了云栖的暗示惶恐不安,找了潘清商议,却没想到发现了一个意外惊喜。
潘清去调查云栖藏兵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截了一个人。
按着潘清的说法,他当时见着云栖的人似乎要把那人送到哪里去,一群人形迹可疑又躲躲藏藏,他便把人拦了下来。
至于人拦下来之后,只知道是证人,至于是什么证人他还没来得及审问。
没来得及审问就好,那人见到了马柏毕就抖,开始还负隅顽抗,但一上刑,逼了一个时辰,终于认了他秋坡马家没杀光的人。
当年连地上的地窖他们也全部挖开查找,这个人却是躲在山中一处陷阱逃过一劫。
原本以为这次制不住云栖,还被云栖抓到了把柄,谁知道连苍天都帮着马家,在关键时刻让云栖没了把柄。
潘清是哄他,还是已经知道了秋坡的事他都不管,反正魏王卖了他这个面子,等到以后他一定偿还。
马柏毕眼下的青黑色因为笑容褶了起来“云栖你要是懂得进退,我也不是非要把你置之死地不可,若是你好好待在巴郡,不去肖想不应该肖想的事情,你说如今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马将军恐怕是忘了马家商铺先撤出巴郡。”
马柏毕哈哈一笑,家里的商业他根本不在意,不过能让云栖吃亏他极为高兴。
“若是有误会你该好好与我们马家人解释,而不是想着硬碰硬。”马柏毕拍了拍云栖的肩,“云郡守还是太年轻。”
“马将军焉知我就没有其他后手”
云栖没有拂开了马柏毕的手,眉眼含笑,只是笑不达眼底。
这话让别人听了恐怕恐慌,但马柏毕跟云栖打过几次交道,再加上他之前的错愕神情,他信云栖还有其他证据,但这些证据少了证人都没了决定性的作用。
“都到了这个时候云郡守还来这一套就没意思了。”
马柏毕说完,目光滑过芙蓉,眼神有些露骨。
芙蓉眉头一蹙“眼睛长得丑至少能视物,马将军别那么破罐子破摔,嫌眼睛丑就干脆不想要眼了。”
芙蓉可不是个会受气的人,就算马柏毕有什么厉害招数压制云栖,她都不会对马柏毕低声下气。
说完,芙蓉瞧向云栖,见他眼里蕴了些笑,就像是夸奖她说得好。
马柏毕没想到芙蓉一个大家闺秀,说话能难听成这样,还从未有人那么对他说过话,马柏毕冷笑“不愧是夫妻,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应了魏王要杀了芙蓉,但他现在改了主意,他要把芙蓉弄到手,玩过一遭在让她去死。
马柏毕心肠都露骨地写在了眼里,芙蓉轻哼了声,余光都不愿意沾马柏毕一分。
“马大将军,云大人刺史大人请你们去公堂。”
“你小心。”
芙蓉是不可能进公堂里头的,知道云栖要去了,特意嘱咐。
“嗯。”
云栖走之前捏了捏芙蓉的手,让她安心。
目送人走远了,芙蓉摊开了自己的手,让甘棠捏了捏。
甘棠莫名其妙地一捏“夫人只是做什么”
“软吗舒服吗”
瞧着甘棠点头,芙蓉才道“最近云栖喜欢掐我,我就想看看我的肉捏起来是不是那么舒服。”
甘棠本来紧张的神不附体,听到主子那么说,扑哧一笑“郡守分明是因为跟夫人感情好才这样。”
“是吗那我是不是也得捏捏他”
捏来捏去听着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甘棠觉得主子像是弄错了什么,比如把捏换成亲就正常多了,但一时又不好意思说。
“夫人捏郡守,郡守应该也是高兴的。”
蜀城官堂,此时堂内或站或坐了益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除此之外堂外聚集了许多百姓。
天上烈日当空,却阻不了百姓们看热闹的热情。
白志坤当上了刺史之后,刚开始还有几次公审,后面整个人越渐保守,除非是朝廷下了命令替换什么官员,平日里他对属下官员都是私下商议问题,这刺史府的公堂好久未曾升起过。
堂上几个位置都坐了人,白志坤看时候差不多,拍了响木。
“把屠永胜给带进来”
审的第一桩事就是马柏毕手下的校尉。
马柏毕见着屠永胜被五花大绑被迫跪在公堂前面,顿时觉着自己脸上也无光彩。
他与马郡守商议,已经决心放弃了屠永胜,好让白志坤满意,先把云栖除掉再说。
但真要舍去屠永胜,马柏毕依然觉得肉疼。他一共三个校尉,被程羽尚砍了一个,如今屠永胜又留不下,他跟光杆司令有什么区别。
屠永胜就算品性不成,但本事却是真的有,而且又是跟随了他十多年的亲信。
越想越觉得可惜,在屠永胜求救地看向他的时候,他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审判他能出的力少,但若是屠永胜被关押之后,他说不定能想办法再把人弄出来。
公堂师爷把屠永胜的罪状宣布,外头百姓议论纷纷,没想到人能狠毒到了这个地步,强抢别子不算,竟然还能丧心病狂地放火把人烧的一干二净。
连两岁小儿都不放过,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个畜生。
白志坤惊堂木一拍“屠永胜你可知罪”
“刺史大人明见,分明是那农妇勾引我,她骗我她死了丈夫,还把我带到她家中,谁知道她是有丈夫的”
就是有证据在堂,依然拦不住屠永胜信口胡说。
白志坤眉头一皱“既是这样你放火烧人全家又是为什么”
“那火不是我放的,是那女人发了狠知道在夫家待不下去,便放了一场大火,是她自己发了疯,烧死了自己的公公婆婆,还有她的孩子”
“既然是农妇自己放的火,为何后头她又死在了你的宅里”
“可能是她做了坏事,恶鬼缠身。”说着屠永胜眼睛一亮,大声道,“若是放火的是我,被恶鬼缠死的怎么不是我,而是那农妇。”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马柏毕在旁认同,龚冠林听到都皱了皱眉,觉得马柏毕没脑子,当着百姓的面不跟屠永胜拉开关系,竟然还要插一脚。
外头百姓可没一个人相信这话,窸窸窣窣都是骂屠永胜没人性。
“胡说八道”
公堂之上白志坤谁的面子都不卖,眉头紧皱怒喝道,“按你这说法还要官员做什么,还要律法做什么,反正凶手杀了人一定会被死者的恶鬼报复。”
“这”
白志坤不想再听屠永胜不要脸皮的东拉西扯,直接开口传了人证物证,这些证据一上来,屠永胜就是还能当个睁眼瞎的辩解,但这些辩解也毫无用处。
除却放火烧人全家这事,屠永胜这些年其他恶事做的也不少,为了赖赌账杀人,还有强抢民女不是一例。
芙蓉听到这些事情,不禁想这些人战场上多了,是不是都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对他们来说可以用杀人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胆怯了片刻,但想起云栖跟程羽尚,也不是上过战场的人都如屠永胜一样,比如云栖他一直都懂得如何管束底下的人。
他当郡守最初的想法可能是为了蛮人不被欺凌,后面做了巴郡郡守,郡里的百姓都拉入了他的保护范围。
她从未听过云军有欺凌百姓的事情,统领士兵的统帅不止需要兵法,还得品德正直,才不会出屠永胜那样的事情。
师爷罪证宣念不停,见事要成定局,屠永胜惊慌了起来,就是马柏毕与他说这件事铁定能抹平他在乖乖来的蜀郡。
如今看起来分明是一定会要他的命。
“大人救我”
马柏毕朝他微点了点头,就是不救,现在也得先把他稳住。
这一幕公堂若是有人没看到就是瞎的,白志坤心中冷笑,马柏毕还真没把他当做一回事,该觉得屠永胜下了大狱,依然也能把人捞出来。
“屠永胜撤去校尉官职,待本官上奏朝廷,择日问斩”
白志坤慷锵有力,外头百姓连声叫好。
听到这些声音马柏毕就觉得烦,这些贱民连吃饭都不一定吃得饱,却管起了他们管不了的事。
见白志坤目光扫向自己,马柏毕知道轮到自己了,不等他开口便主动站在了堂前,只是让他像是屠永胜跪下认错却是不可能的。
“屠永胜是你手下校尉,他扯你的大旗在外作恶,你若说不知是不是太过牵强。”
“刺史大人明鉴,我虽是他的上官,但却不会管属下私事,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外是个这么样的浑球。”
“你的意思是屠永胜犯下大错,你不需负半点责任”
“屠永胜是下官属下,下官知道他犯下大错,立刻把人从军营押解到蜀城,下官已尽全力。”
这意思就是完全不认自己要为屠永胜的事情负责,堂上一时僵住,所有人纷纷看向白志坤,也不知道他对着马柏毕能不能像对屠永胜那般的不留情面。
“大人,下官有事要言。”
打破堂内寂静的是马郡守。
白志坤看向马永利“马郡守突然打岔,不知道是要说些什么”
“下官想要辞官。”马郡守低头恭敬道,“诚如刺史大人所说,屠永胜是扯了马家大旗,关于这事下官难辞其咎,所以主动辞去越郡郡守一职,为马家赎罪。”
“马大人何必如此”
“马大人在位二十年,兢兢业业,怎么能因为这事便辞去官职。”
“马大人”
其他小官适时出声,把马郡守辞官这事捧上一个高度。
马郡守摆手“此事我意已决,各位大人莫要再劝,求大人准了我的辞官。”
马郡守辞官看着像是做了一大退步,但屠永胜是马柏毕的下属,怎么都不关马郡守的事。
只是这堂上没人提,白志坤眯了眯眼,再开口没再提马柏毕,像是已经满意了马家的退步,有了台阶可下,挽留了几句,这事算是定了。
马家算是大大出血,马柏毕表情难看,见血也出够了,便看向了潘清,等着他提云栖藏兵。
见马柏毕瞧向自己,潘清朝他笑了笑,至于嘴巴却没有张开的意思。
马柏毕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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