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宝相的佛像栩栩神光,烟火缭绕,云栖跟芙蓉一人玄色袍服,一人淡粉裙裾。
见云栖看着她不说话,芙蓉的眼睛眨了眨。
闪动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云栖心口突兀地快速震动,侧过脸不看她才好些。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芙蓉眉心微蹙,就见云栖摇头,“没什么不对。”
听到赞同,芙蓉面露满意:“既然你态度诚恳,我就谅了你之前的行为。”
“娘子跟云郡守在说什么?”甘棠见娘子笑容满面,仿若百花齐放,顿时警醒,怕这个奇怪男人说了什么甜言蜜语诓骗娘子。
茯苓摘了路边的一串红放在嘴里吸蜜汁:“你要是想听,那就偷偷上去听。”
她哪里敢啊。
甘棠纠结着,又见娘子张了口,然后朝她们招了招手,甘棠连忙带着茯苓跑了过去。
寺庙里有供给女客休歇的厢房,到了地方,甘棠一边查看屋里的东西,一边瞅着娘子:“娘子刚刚跟云郡守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芙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间寺庙算是大庙,厢房虽然没有软床,但至少不是只铺了席子的大通铺。
在甘棠换了锦套的榻上趴下,芙蓉揉了揉脖子,说起来云栖还真是高,看着比她最高的三哥哥还要再高一点,与他说话都要扬脖子。
“有话说也是得我休息好了精神饱满,站在路口说个什么。”
话当然是要说的,程羽尚打伤她五哥的账都还没算着呢,说起来程羽尚还真是心大,这两天绝口不提打她哥哥的事,仿佛没这件事,或者是这件事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他不当一回事,她就让他的上司当一回事,然后再教训他。
芙蓉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才能让程羽尚受罚,却没想到不需要她开口,外面就有了动静。
坐马车虽然不需走路但还是累,再者中间还出了山匪的事,后怕涌上来,芙蓉趴在榻上一会就睡着了。
听到开门关门,芙蓉迷糊地揉了揉眼:“茯苓你又跑出去玩了?”
“娘子,奴婢是打听消息去了。”茯苓见娘子醒了,递上香茶给她漱口,知道她一定想听她刚刚瞧到的热闹,“那个蛮人郡守在打程校尉。”
果真芙蓉眼睛一亮,匆匆吐出了水。
“好端端的打程羽尚做什么?”
茯苓摇头不知,芙蓉挑了挑眉:“没想到云栖那么乖觉,知道做什么能让我高兴。”
翻身坐起,芙蓉坐在铜镜前,细细梳妆之后,才踏出了屋子,有热闹不看那也太可惜。
虽然想着看热闹,但芙蓉没觉着云栖会下狠手,程羽尚之前还击退了山匪,立了一个小功,云栖最多就是做做样子。
只是到了地方,芙蓉才觉得自己是小看了云军的规矩。
不需要怎么找,动静最大,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云栖住的院子。
院门口围了几圈的僧人,芙蓉站在外围,听到主持在跟云栖说话,大意就是他若是继续在寺庙动粗,他便要赶他出去。
“我受鞭我乐意,你这僧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程羽尚跪在院子中央,脸红脖子粗的维护自家郡守。
主持皱眉:“佛门乃清静之地,施主乐意,也不可在佛门动粗。”
程羽尚还要再辩,云栖叫了声住嘴。
若是以往被赶出寺庙倒是没什么,可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那朵花估计听到要晚上在荒野露宿,就能吓哭了。
想什么来什么,云栖若有所察的侧眸,便看到芙蓉在一众僧人中站着。
一堆光脑袋里面,她格外的引人瞩目,蛾眉分翠羽,明眸发清扬。
天还亮着,但光似乎只在她一人身上,吝啬分与她身边那些光头,周围全是黯淡,云栖只能看到她。
侧眼看到了光着上身的程羽尚:“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剩下的鞭子记着,回营中再领。”
说完,云栖朝主持道:“是我鲁莽,坏了佛门清净。”
云栖的语气虽然跟谦卑沾不上边,但至少是退步了,主持也不想与这些带有武器的人冲突,见云栖顺着台阶下来,行了佛理便带着寺庙里的僧人退去。
原本拥挤的院子一下子就空了。
芙蓉看着地上的鞭子还有些怔。
她刚刚还想云栖是做样子,却没想到一来就看到程羽尚满是鞭痕的背。
那些痕迹一道道的都做不了假,跟她五哥那些皮外伤比起来,程羽尚这才是真的被打了,就是这样云栖还说鞭子没打够,让他回军营再领。
“你为什么罚他?”
芙蓉抬眸看向走到她面前的云栖,脸上满是不平,浑然忘了自己是为了看什么热闹来的。
在芙蓉水亮清澈的眸光里,云栖觉着她恐怕又把他当做了“坏人”。
“他犯了错。”
“犯了什么错你要打的那么狠,刚刚程校尉为了保护我们胳膊还受伤了。”
虽然是轻伤那也是受伤了,哪有人对伤员那么狠的。
程羽尚穿了衣裳还没走呢,听到芙蓉为他据理力争,不由感动,芙蓉人美心善,要是那些寻常的世家女哪里会管一个区区校尉。
芙蓉在生气的时候眼睛就会微鼓,就像是大眼睛的金鱼,这一点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云栖都没想到她会气成这样,侧眸看了眼表情感动的程羽尚,倒是想告诉芙蓉,程羽尚皮糙肉厚,就是鞭子抽的狠了他都疼不到哪里去,完全不必她同情。
“我派他去翼州,是为了传达我的意思,而他却擅做主张把你带出了芙府,他没按着我命令做事,还为我添了麻烦,自然该罚。”
云栖瞧着芙蓉,因所有人都在催他娶亲,见了几幅画像,倒是梦到了她,就提了她的名字。
他与赵识他们想的差不多,芙家这样的清流,上门求娶大多不会有什么回应。
所以赵识病重没跟程羽尚一起去芙家他没放在心上,他也就想起了芙蓉那么一会,就是没娶到人对他没什么损害。
只是现在回想他惩罚程羽尚,心里却不是想无所谓,而是真恼怒他的莽撞。
“你意思是厌恶我出现在这里?”芙蓉眨了眨眼,无辜地道,“你那么狠罚程校尉,我想了想除了是因为他带我跟你见面,我想不到其他缘由。”
既然是不想她出现在这里,芙蓉眼波流转:“我这就收拾东西回芙家。”
“你不必现在离开,我给芙家家主送了信,稍待几个时辰你的族人就会过来。”
听到云栖不反驳她的话,竟然还早想着把她送走,芙蓉在心里轻哼,这人还真是自傲没把她当回事。
“云郎原来是这般看我……”芙蓉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比前一个字的语调低,说完转身即跑,甘棠跟茯苓后知后觉地追上去。
甘棠表情紧张还怕自家娘子委屈哭了,追到了人瞧见她一脸笑容,才松了口气。
“他的神情如何?”
这个他明显在问云栖。
甘棠摇了摇头,她刚刚只顾着追人了,根本没看云栖的表情。
“郡守的脸色变差了。”茯苓倒是看到了,“娘子一说完话,他的脸色看着就难看了,有点凶。”
茯苓琢磨地说道。
听到云栖是那么个反应,芙蓉笑不见眼。她就不信有人对她求亲,是只为了芙家,他气她,那她也要气他。
装个委屈模样能有多难,若是他学不乖,那等到她三叔他们来,她再让他吃一记。
就算芙家要借兵寻找依仗,这天下那么多能人异士,又不一定非要是云栖。
芙蓉拍了拍手:“肚子饿了,茯苓你去取些斋菜过来,吃饱了再小睡一会,三叔他们就该来了。”
“哎呀,又忘了。”
“娘子忘了什么?”甘棠看到芙蓉跺脚,疑惑道。
“忘了问云栖以前是不是见过我。”他见着茯苓的第一句是“怎么黑成这样”,后头他又说他是把茯苓认成了她。
“云郡守可能是口误了。”甘棠看了眼又在吃零嘴的茯苓,怎么可能有有人把她认成娘子。
“我跟娘子一样长得都有福气。”
茯苓朝甘棠吐了吐舌头,知道她是嫉妒旁人把她认错了成了娘子。
甘棠哼了声:“云郡守铁定是口误。”
“那可不一定,你们忘了我小时就是圆滚滚的?”
芙蓉幼年就没了父母,她的叔叔与哥哥们知晓的宠她,怕她饿怕她冷,才不觉得小姑娘要苗条才好看。
她很长一阵子脸都像是一个横着放的椭圆,不止哥哥们喜欢掐她的脸,她自己都喜欢捏她自己身上的软肉,只是过了十一岁,不知道怎么人就慢慢抽高瘦了起来。
现在所有人见着她现在的样子,都不会想到她小时候是个小肉球,但是云栖那么开口铁定是以前见过她。
只是他们要是见过的话,她不可能忘了云栖。
那么有特点的人,难不成他小时跟她一样也是个胖子,也是抽条变瘦,所以五官不同了?
云栖比她可大上六七岁,她是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是少年了吧?
不去想云栖身上的画纹,芙蓉单想他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双眼睛在脑海里浮现的久了,她还真感觉到了熟悉。
好像她记忆中也有人有那么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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