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能拴住的门了，而且木头屋子不会像昨夜那样外头动静一大就听得到声音，还一直听得到夜风呼啸。”
甘棠放了行李，大舒了一口气。
茯苓就等着她这句话，她一开口，就笑道：“昨夜没锁，你不是呼呼大睡，比我和娘子睡得都熟。”
“那是因为我太累了。”甘棠脸色通红，茯苓已经拿这事取笑了她好多回，没个节制，“反正到这里就好了，我们只需要等着家主跟郎君们来接。”
“这里才不好呢，好端端的住在别人家，那个白公子瞧着脾气也怪怪的。”
茯苓觉着这里还不如军营，那里至少有云栖跟程羽尚在，比在这里安心多了。
“你这小丫头太野。”
“是我太野，还是你胆子太小，哦，甘棠姐姐胆子才不小，昨夜还呼呼大睡来着，白日推都推不醒。”
甘棠气的扑到了茯苓身上想咬她，但她的力气明显不如茯苓，反倒被茯苓压在榻上哈咯吱窝，芙蓉在旁边笑个不停，瞧时辰差不多了，不管她们两个：“我去送送云郡守，你们不必跟来，就在这里玩罢。”
跟着刺史府的下人到了花厅，还没踏入厅内，芙蓉就先听到了女儿家的声音，娇滴滴地，笑着在说话。
芙蓉还怕是婢女带错了地方，继而又听到了云栖低沉的声响，踏入正厅，就见白志坤与白松都不在，只有云栖和一个穿着带着莲花冠的女郎在屋内。
那女郎娇艳如花，穿着淡紫色窄衣宽裙，手指玩着发冠上垂下的珠链，目光似勾落在云栖的身上。
来了旁人，她扫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眼神就像是看了眼孩子，不像是看到个貌美的小娘子。
芙蓉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就是觉得这个美艳女郎没把她当回事。
这女郎瞧着比白松要大上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松的姐姐。
“收拾好了？”
芙蓉一来，云栖就察觉了，站起走到门口接她，“有什么缺失可以直接与府里的管事说，我留了两个兵在这，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也可以派他们传递消息。”
芙蓉点点头，见云栖抬步要走，芙蓉侧眼看向一旁挑着眸的美人：“你现在就走，你与这位姐姐说完话了？”
她一说，云栖才想到这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回首朝白玉莲颔首：“这些日子就劳白大娘子多多照顾。”
“云郎托付，我定会好好照顾这小娘子。”
白玉莲笑盈盈地道，直视云栖，那目光像是别有意味。
芙蓉眨了眨眼，瞧了瞧两人，云栖对刺史府那么熟悉，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娘子。
没等她想个所以然出来，云栖就已经带着她出了花厅。
云栖低眸瞧见芙蓉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向来不擅长应对离别的氛围，瞧见她的样子，唇动了几次：“外面日头大，你不必特意送我。”
“你都等我送你了，我还不送你上马，那不是白费你功夫。”芙蓉还在想花厅的那个娘子，她还未曾见过眼神那么风流的娘子，略长的凤眼直勾勾的，欲/望都写在里头，哪个儿郎能逃出那副眼睛。
“刚刚那人是谁？白公子的姐姐？”
“她是白松的小姑。”
“小姑？”芙蓉一怔，虽然觉得那人有些不像是白松的姐姐，但也想到会是长辈，“她一直没嫁人？”
“嫁过，如今返回白家居住。”
“这般呀。”
有些人大约会在意出嫁女再回娘家常住，但是芙蓉却是不当一回事，她早就想过若是她以后嫁的人家对她不好，她就休弃了丈夫，再回芙家当芙家小娘子。
“白大娘子品性不错，你平日无聊可以与她说说话。”
虽然他觉得芙蓉跟白大娘子不一定聊得到一块去，但也总比让她跟白松闲聊的好。
把芙蓉送来，他是觉得军营简陋，照顾不好她，但是把人送到这里，他心里又升起了股忧心。
“我会常来看你……最多半月你就能见你叔叔与哥哥们。”
芙蓉“嗯嗯”点头，一副让云栖只管放心的模样：“你好好骑马，若是觉得累，就借一辆马车回军营，少晒些太阳。”
“你安心。”
云栖上了马，看着芙蓉朝他摆手，竟然有股冲动抓着她的手把她也拉到马上，“要是跟他们难打交道，你就与你的两个丫头说话，等着我来接你。”
芙蓉顿了顿，才想到他说的“他们”指的应该是白家人们，旋即冁然一笑：“我才没那么娇气，你放心一定好好的跟主人家打交道，你会快回吧。”
刚刚在花厅他还想芙蓉送他时，委屈巴巴的不让他走，他该说些什么，谁想到临别时，她笑的那么甜。
“郡守，不然我们留下来吃饭再走？”
程羽尚在后面瞅着，见郡守骑在马上，专心致志地看着芙娘子，分明不舍别离的样子，冒出声建议道。
闻言，芙蓉瞧着云栖：“要吗？”
云栖差点就点下了头，但他刚刚才拒绝了白志坤的留客，现在反悔分明就像是承认了什么，让人都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不了……改日见。”
“好。”
云栖策马走了几步，程羽尚他们一看要走，一个个策马狂奔，笑的张扬肆意，商量着等会路过小溪去趟趟水，而往常云栖都是在他们前头，这次却坠在后面，在惊起的尘埃里，他忍不住回了次头。
芙蓉还没进府邸，站在原地，看到云栖回头，朝他笑了笑。
她也是看到了那么多马屁股，才想起之前答应茯苓让她摸云栖的马屁股，没想到却忘了。
云栖远远地看着芙蓉，马蹄子一顿，把她带走的想法又升了起来，只是芙蓉转身回了刺史府，云栖心思又压了下去。
*
“白大娘子。”
芙蓉刚进府邸，就见白玉莲倚在红木门边，打量地看着她。
这回眼神不像是看小孩，而像是在看美貌小娘子了，芙蓉脸上的笑甜了不少，“白大娘子是要送云郡守吗？”
“我是来看小儿女送别是什么一副模样。”
白玉莲轻笑了声，她的确是对云栖有意，只是往常她扔招他都不接招，她还以为他在对女人的事上就是那副模样，现在看来男人都贪嫩，喜欢这种没长好的小姑娘。
心里叫了声没趣，白玉莲玩着坠饰：“听说你有不少哥哥，个个都相貌出众，是人中龙凤？”
芙蓉歪歪头：“我有六个堂哥，都长得与我很像，而且都把我当宝贝疼。”
小女孩炫耀的样子，白玉莲眯了眯眼，怀疑芙蓉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
“长得与你像，那相貌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虽然觉得芙蓉是个没长好的小娘子，但白玉莲不否认她五官出众，比起许多人都出众优秀，至少比她那个小侄女要好看。
“你不怕云栖？”白玉莲突然想到这事，寻常的世家千金，光是看到云栖脖颈上的东西估计都要叫一声怪人，“他脖子上的东西，身上可全都是。”
“你见过？”
芙蓉眨了眨眼，看着白玉莲点了头，哦了声，“那好看吗？是什么特别的图案？”
白玉莲本以为芙蓉会哭，或是骂她胡说八道，没想到她竟然只是好奇，云栖身上的扎青好不好看，是什么图案。
“你就不在意我看过他的身体？”
“你长得这般貌美，这不奇怪。”
芙蓉偷偷读过不少艳情小故事，云栖是白玉莲的入幕之宾一点都不奇怪，白玉莲那么媚，又明显对云栖有意，既是这样云栖不拒绝也很正常。
本以为会被小娘子敌视，没想到还被夸了貌美，白玉莲捂着唇笑如银铃：“你哥哥也与你一样有意思？”
“既是一家人，总是相似的。”
芙蓉不知白玉莲在笑什么，但瞧得出她对她敌意没那么重了。
这就对了，都是漂亮娘子，为何要针锋相对。
“好不好看我就不与你说了，倒时你自己看罢。”
白玉莲说完既走，芙蓉看着她妖娆的背影，晓得她这是暗示她往后跟云栖也会有些什么。
芙蓉鼓了鼓唇，若是云栖真能帮芙家的大忙，那还真是不一定，而且这几日相处来说，云栖的脾气也不叫人厌恶，真与他联姻也不是不行。
只是要嫁到了巴郡，那她不就离家里远了。
若是云栖能入赘就好了，但大约是不可能的。
芙蓉略略叹气，不过云栖身上的图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还真是有些好奇。
回到住处，茯苓跟甘棠已经闹够了，两个人站在门口张望，看着一个不理一个。
“刚刚我走得时候你们还在笑呢，现在怎么就生气了？”
芙蓉笑着看着两人，就见甘棠重重一哼：“奴婢笑不是出自真心，是被茯苓逼的。”
“可我的笑是真心的。”茯苓还怕不够气甘棠，插着腰笑眯眯地道。
甘棠气的没话说，想娘子也回来了，就不乐意在屋里待，直接出去打听消息。
“甘棠还说我爱乱跑，明明她才爱偷懒乱逛。”
“差不多就行了，你把她惹生气了，是想看她凭着一双脚走回翼州去？”
芙蓉敲了茯苓的脑袋，她这两个丫头分明是甘棠要聪明些，但每次都是甘棠被茯苓欺负。
“那多远啊。”
“就是再远，凭着甘棠的气性，你觉得她怕不怕走？”
茯苓想到了甘棠的小气劲，一时间还真不敢再惹甘棠了，怕她什么都不顾的徒步回翼州。
甘棠回来见茯苓老老实实地朝她笑还觉得奇怪，不知道她又犯了什么傻：“娘子，这刺史大人只有一位夫人，除去见过的白公子，还有有个跟娘子年岁差不多的白小娘子。”
甘棠原本还怕刺史的人口复杂，动不动一堆妾侍让人觉得麻烦，打听了一圈才安下了心：“刺史大人跟刺史夫人的感情好，听说刺史大人还有些惧内，所以府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哦，听府里的下人说，白家有个出嫁女还寄住在府邸里。”
“我见过白大娘子了，是个美人。”
“那就怪不得了，听说她是嫌嫁的夫君太丑，不愿生个如他一般丑的孩子，所以就回了娘家。”
芙蓉觉得这缘由估计是以讹传讹，不过听着却越觉得有道理，跟着一个丑人每日睡觉吃饭就够恐怖了，还要生个如他一般的孩子，教养长大，告诉别人孩子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
“刺史夫人带着千金出门做客了，等到明日娘子应该就能见到她们。”
“那可能见不到了。”
芙蓉趴着桌上，“明日我们就回军营去了。”
这话听得甘棠一愣，茯苓一喜：“娘子我们真要回去？不是要在这里住到家主他们来接我们吗？”
“谁说的。云栖让我来刺史府住，作为交换他告诉我跟我三叔商量了什么事，住一夜就够交换了，住够一夜我们当然要回到军营去。”
再说云栖要打钟家，她还好奇会是怎么一副情景，自然要返回军营，全程参与这事。
“云郡守的想法铁定与娘子你说的不同。”甘棠呐呐，云郡守一定没想到娘子住一夜就要走。
“不同就不同，反正他按着他的意思想，我按着我的意思做。”
芙蓉趴到了床榻上，“这被子不如军营的软。”
而且就是寻常的檀香味道，不像是昨夜她睡得那床，有股少见的花草香味。
“花色也不如军营好看呢。”
茯苓添油加醋，甘棠见状知道这两人是铁了心要回军营，只可惜她刚刚撒了大把银子，以为要在这里常住，想着要疏通府里的下人。
现在看来完全是白费功夫。
*
芙蓉决定好的事，非凡人可以阻止，听到她住了一夜就要走，白志坤哭笑不得：“云郡守可不是那么嘱咐我的。”
“刺史大人做的已经很好了，是他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你们小儿女之间的事，是我不明白。”白志坤哈哈一笑，不强留芙蓉，“这里离军营不远，若是军营住腻了，可以再返回来住住。”
“谢谢刺史大人。”
“不必不必，我这就派人送你过去，见着云郡守，你可得好好说你的意思，莫让他再理解错了。”
芙蓉笑着点头：“一定不让云郡守理解错了。”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他跟三叔商议了什么，也就没什么需要跟他交换的了。
听到芙蓉要走，最不愿的是白松，他昨日还想有程羽尚打岔，他没有给芙蓉留下一个好印象，谁知道他还没有反转局面，芙蓉就要走了。
“军营都是男人，而且都还是些只懂刀枪棍棒的粗人，芙娘子去那里做什么？不如待在刺史府里，我带芙娘子在周边游玩，等到芙伯君来接娘子。”
芙蓉摇头：“我想在军营等我三叔他们。”
不寻任何借口理由，芙蓉一开口就把话说死了。
白松不觉挫败，想起程羽尚昨日说的那些胡言乱语：“芙娘子对云郡守……？”
“仰慕”两个字白松可怎么都说不出口，云栖那个怪人，还是异族人。
芙蓉觉着程羽尚那张嘴要是不被封上，估计世上的人都知晓她仰慕云栖了。当初她见都没见过云栖，只是想让茯苓去说动程羽尚，一句扯谎的话，程羽尚既然记得那么清楚，还到处当做真理传播。
幸好云栖不似他，真把这句话当做了一回事，以为她对他有意。
瞧着等待答案的白松，想到这人十分看不上云栖，芙蓉弯唇一笑：“云郎是个极好的人。”
白松一震，芙蓉不管他震惊的表情，潇洒地上了马车。
“娘子你那么说，误会的人恐怕会越来越多。”甘棠愁着眉，娘子不会真想嫁给云郡守吧。
“误会就误会呗，反正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害。”芙蓉玩着头发，“你们说云栖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自然是吓到说不出话。
芙蓉到军营大门口的时候，云栖正在帐中与幕僚商议事物，听到士兵通传说女郎回来了，他还以为是听错了，士兵又说了一声，他才转过头。
“你说谁来了？”
“回郡守的话，芙家女郎带着她的丫头回来了，就在军营门口。”
云栖怔愣，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大帐外，快步到了军营门口，坐在马车车沿摇晃腿的果真就是芙蓉。
两人对视，芙蓉歪头笑了笑：“云郎，你午膳吃的什么？”
用食物作为话题总不会出什么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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