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Chapter 31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

    人生中首次对角巷之旅，不仅没有快乐，反而被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从进入破釜酒吧起，帕萨莉就不在状态。

    刚才广播里面的内容仍然在耳边一遍遍回响。

    “德国元首希特勒已经占领了斯洛伐克，bbc得到消息称，那里的军工厂正在没日没夜地进行生产。

    英国首相张伯伦对此继续持观望态度。

    我们相信，希特勒知道他在做什么，不会再有大战。”1

    她的思绪转的飞快，以从未有过的急迫不停分析着，希望找出所有理由来支持首相张伯伦的言论――不会有战争的。

    或许也是说服自己那因为不好的预感而砰砰狂跳的心脏，让它平静下来。

    1914年的大战就是奥匈帝国――也就是德国挑起的，才相隔了二十多年就再发动一场战争？

    不会的，对吗？

    他们的人口才刚刚恢复了一点，而且数量肯定不如欧洲各国加起来多，怎么敢冒险呢？

    而且正如广播里面谈及的，哪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也还有法国还有马其诺防线挡着，不是吗？

    更何况，英国跟欧洲还隔了一条海峡，那里气候恶劣不定，德国人肯定过不来的。

    更不用说，他们占领了斯洛伐克，已经拥有了好大一块地方了，是不是得再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安抚当地的民众？

    “你要是再魂飞天外，我就扔下你自己走了！”汤姆咬牙切齿地又一次低声说，忍无可忍地甩脱了她的手。

    帕萨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显然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一下子更是惹恼了本来耐心就有限的汤姆。

    他猛地站住，抓住帕萨莉的两条胳膊，把她猛地转过来，面对着他，黑眼睛死死盯住她毫不留情地厉声说道：“如果你现在就要去找那个抛弃了你的女人，你最后的结局只能是饿死在街头！”

    帕萨莉抬起眼来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一些，然而她失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知道。”

    “你不知道。”汤姆冷冷地说，放开了她，“走出慈善院你就完蛋了，而一旦使用魔法，学校也会开除你。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从哪找起，这是白费力气。”

    “我没有想去找她，”帕萨莉努力分神跟他解释――事实上，她现在只想让他闭嘴，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思考和分析，但她知道如果这么说会不可避免地跟他吵起来，而她现在完全没有这个精力――

    “我只是在思考会发生战争的可能性。”

    汤姆露出极为不耐烦的表情，“然后呢？就算是会发生战争，你又能怎么样？”

    帕萨莉被问住了，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最好把注意力放在眼下，麻瓜的战争你根本就无能为力，你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根本连养活自己都办不到。”

    汤姆毫不留情地说道，看到帕萨莉的脸白得更没了血色，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情。

    “听我的，现在你能办到的就是把学校要求的东西买好，再看看能不能弄到点更有用的书，多学点东西，不要每天多愁善感地想东想西。”

    说到后来，他几乎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可你根本就没想过，”尽管他说的有道理，但帕萨莉的怒火依旧腾地冒了起来――既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生气，也对意图挑起战争的人而感到愤恨和厌恶，“如果发生战争，英国卷进去，那我们明年这个时候回来可就说不定没地方去了！一旦开战，沃尔慈善院根本就维持不下去！看看我们这个暑假都在吃什么！已经没有新鲜蔬菜和任何香肠了！牛奶也变成三天一次！”

    这也是她担心的事情之一――虽然完全比不上担心妈妈。

    可这是唯一能让汤姆重视这件事的办法――如果爆发战争，英国卷进去，那么他们作为生活在普通世界、却又没法使用魔法的巫师，生存也会遭到威胁。

    “那想就有用了吗？”汤姆显然不买账，而是皱着眉头阴沉沉地瞪她，“就算你分析出战争来临的可能性，我们又能怎么办？”

    “两个不到12岁的、不能使用魔法的巫师，能做什么？”他嘲弄地问，等她回答。

    帕萨莉咬住了嘴唇。

    “我来告诉你吧，”汤姆自傲地说，同时散发出势在必得的气势来：“如果变得足够优秀，你就有资格跟校长提出难处，让他考虑提供帮助的可能性――比如麻瓜界爆发战争的时候，暂且让学校收留两个优秀却失去双亲的学生。”

    帕萨莉不说话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件事？”汤姆高高挑起眉毛得意地笑了，“我早就把办法都想好了，你需要做的只是跟着我就好，少想些多愁善感的东西。”

    “否则，你以为会遇到什么？救你于水火中的妈妈？还是那些可笑的麻瓜天使和神明？”汤姆接着又以大为不敬的讥讽语气说道。

    帕萨莉瞪着他，一下子无话可说。

    就自身安全这一点来说，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这个办法真的很好。

    可她更担心的是妈妈怎么办。

    而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跟汤姆说的――他不是一个能跟她分担忧虑和悲伤的人。

    他只会给她的伤口上撒盐。

    她不能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就会露馅，招来他的无尽讥讽和伤害。

    于是，帕萨莉恢复了冷静，冲他点点头，转身往二手用品店走去。

    汤姆见状满意地勾了一下嘴角，跟了上去。

    买好所有用品并把它们装进手提箱里以后，汤姆立刻就把上学期的书全部卖掉了。

    卖了7个西可11纳特――比当初入手价格2加隆3西可低了不止一点。

    店员给的理由是：“这些书看上去可不怎么新了，这已经是我能给的最高报价了。”

    出了店面后，汤姆的脸就拉了下来，直到他们又接连逛了好几个书店后才慢慢好了一点。

    但这在遇到艾弗里，卡罗，莱斯特兰奇，布莱克和马尔福的时候，他的情绪再度坠落――准确地说，是一路跌到帕萨莉捞都捞不起来的谷底。

    这一行人很显眼，男孩子们走在两三个家长前面，女孩子们跟在家长身边，每个人都身着得体――甚至华丽，举止言谈高傲优雅，引得路人隐晦的打量和――避让。

    这跟在伦敦街头上见到的情景有着奇妙的相似性：从小轿车里钻出来的绅士和淑女们总能得到路上其他人若有若无、带着敬畏和欣赏的打量。

    只不过在普通世界里，这些权贵们的轿车会直接停在目的地，很少会当街闲逛。

    汤姆刚刚好一点的脸色立刻变得再度阴沉不快起来。

    此时，帕萨莉正在考虑要不要找科尔夫人问问妈妈的事情，手被他骤然捏紧，便不得不扯回了注意力。

    她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汤姆，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街对面迎面而来的那行人，立刻就知道了他不快的原因。

    如果没有记错，去年一开始跟在他身边的卡罗后来跑到了马尔福和艾弗里那边。

    下一秒，那群人看见了他们。

    帕萨莉不自觉地开始觉得有点紧张，拿魔杖的那只手的手指卷了一下。

    但好在他们的眼睛只是落在他们身上几秒，就又转开去自顾自说话了。

    汤姆更加不快了。

    紧接着，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他们一行人中，一个人还朝他们走了过来。

    阿尔法德-布莱克看见了她。

    “嗨。”他穿过窄窄的街道，慢悠悠地走过来在他们身边站定，懒洋洋地打招呼道，同时对汤姆也点了点头，后者也拘谨地点了下头。

    “你们这是？”

    “凑巧碰见。”帕萨莉赶忙说，试图打断阿尔法德的思考――因为对方一双灰色的眼睛来回扫了汤姆和她好几眼，流露出了思索的意味。

    上帝。

    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她跟汤姆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麻瓜慈善院。

    她倒是无所谓，可阿尔法德跟艾弗里和马尔福认识，如果他知道了汤姆的背景，又把这告诉那些人，那么整个斯莱特林都会知道他的背景，从而近一步孤立他。

    而到时候，没有玩伴的汤姆脾气就只会变得更坏，更加阴暗和具有攻击性。

    她可不想见到汤姆变成那样，毕竟到时候很可能不得不再度忍受他的又只有自己。

    好在阿尔法德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她跟汤姆碰到是不是凑巧，他紧接着问：“你开学要报名吗？”

    “噢，我不知道。”帕萨莉知道他指的是魁地奇报名，努力忍住不去看汤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正在逐渐从身体内升起来：汤姆会不会因为她有意愿参加魁地奇报名而发火？

    “你得抓紧时间了，”阿尔法德说，“我们跟伊格斯玩了好几把，他飞得越来越好了。”

    “我们？”

    “我，穆丽尔，艾弗里和马尔福。”阿尔法德说，“在马尔福庄园，就属他家地方大。”

    帕萨莉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不该问下去的。

    这番对话听上去好像她跟斯莱特林的人都比汤姆要熟悉得多。

    “我不知道穆丽尔还跟他们认识。”她干巴巴地说道，勉强做出了一个补救。

    “我们都认识，你也不是不知道，”阿尔法德慢吞吞说，扫了汤姆一眼，“丽莎2跟沃尔3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沃尔又跟阿布，帕里特4比较熟，所以……”

    帕萨莉现在真的有点恨阿尔法德了。

    他干嘛解释那么多！她又不关心那些人。

    可现在这下好了，他的话听上去像是她好像即将要融入斯莱特林这些老派纯血统（或者说是有钱有权的）圈子里――至少听上去像是她已经得到了他们圈子里其中一个人的认可，正为正式加入而做准备工作，了解那个圈子里的人际关系。

    不。

    她不会加入那个圈子。

    更不会让汤姆觉得她比他先一步得以进入那个圈子。

    绝不。

    “我不太了解，我只是跟柳克丽霞认识，”她有些突兀地打断了阿尔法德――尽管已经试图让自己的措辞听上去尽可能自然一些――“而柳克丽霞没跟我说过这些。”

    阿尔法德愣了一下，似乎被她这种突如其来――也不大符合以往行事作风的举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只见他有点不自在地伸出了细长的中指扫了一下鼻尖，才又恢复了以往那种懒洋洋又自信的样子，耸了一下肩膀，“好吧，那你现在知道了。”

    说着，他回头还看了一眼等在街对面的同伴――家长们和两个姑娘（沃尔布加和另一个帕萨莉没见过的女孩子，看样子年纪比他们都小一些）已经走到了前面，没有等他，而几个男孩倒是站住了脚步，一边交谈一边漫不经心地往这边扫几眼。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还冲他点了下头。

    “抱歉，我得走了，”阿尔法德回过头来对帕萨莉说，“我们学校见。”

    “学校见。”帕萨莉马上说道。

    汤姆只是点了点头。

    阿尔法德迈着大步重新加入同伴，他们边走边说地离开了，艾弗里和罗尔还又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自此，帕萨莉的预感成真，又一轮噩梦开始了。

    汤姆一句话也没说――或者说是根本不搭理帕萨莉了，哪怕她因为橱窗和别的店铺而慢下脚步来，他也没有再次回头来拽她，催她或者威胁她，而是自己一个人大踏步往前走。

    当然，她说话他也充耳不闻，浑身阴沉到能拧出水来。

    与此同时，他跟别人搭话的时候――比如店员和路人，却和颜悦色又礼貌斯文。

    他很生气。

    帕萨莉一边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边既恼火又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

    尽管不知多少次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没必要总是去哄他，顺着他，你也有自己的人生和朋友，可帕萨莉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出于一种――不得不承认――令她感到既恼火、困惑，又无能为力的惧怕。

    以前他带给她的这种感觉只是一时一时的，还因为那时她的状态而显得朦朦胧胧――因为那时候她身边只有他这么一个伙伴，她没得选择，也没得比较，更不敢多想。

    而如今――对，就是如今，更准确地来说，是这个暑假开始，当他再威胁地看着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好像一下子变得棱角分明、清晰可见到她没法无视的地步，好比原本视线迷糊的望月望远镜一下子对准了焦距。

    汤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阴郁、冷冰冰的攻击气息是如此地具有针对性，刺得她坐立难安――哪怕独处时也如此。

    她甚至没法因为眼不见心不烦而感到安心――相反，眼不见更让她觉得心慌。

    她想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报复心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导致她其实有点怕他。

    这简直太可笑了。

    她为什么要害怕他？

    太丢脸了。

    尤其是如今在校外，他无法使用魔法伤害她；在校内，他们甚至都不在一个学院，连碰面的机会都很少。

    而且自从她那次在社团给了他一拳并警告他不准对她使用暴力后，他也没有再动过她一指头――或许除了有时候拉手的时候故意用力捏她。

    “布莱克真奇怪，”她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到汤姆身边装作自然倾诉一般告诉他，“他通常都不跟我说话的。”

    汤姆理也不理她，冷着脸径自走近对角巷出口的那堵墙伸出魔杖敲击砖块。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天边的云彩通红一片――如果没有愤怒暴躁又阴郁的汤姆，这会是一个不算完全糟糕的出行。

    当然，除去可能会有战事的阴云以外。

    还有依旧了无音讯的妈妈。

    但那两件几个小时前还让她无比烦恼慌神的事情如今已经被抛之脑后――她的注意力此刻完全集中在了眼前这个男孩身上。

    毕竟，他关系到她接下来的一个月能不能宁静平安地度过。

    “我不觉得我们那么熟。”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她又补充了一句。

    汤姆转过脸来，“哦？”他轻声说，漆黑的眼睛像寒冰一样，“你想说明什么？”

    帕萨莉不由自主捏住了拳头，“我跟那些人并不熟。”

    汤姆冷笑了一声，在迈进破釜酒吧的时候极为轻蔑地甩下一句：“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到做到，回到慈善院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东西从她的房间里搬出来。

    帕萨莉站在门边看他面无表情地整理、打包和搬运，直至消失在楼梯口，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

    可她不想去想。

    她最好什么感觉也没有。

    汤姆从她的房间搬出去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她以后可以独自写作业看书了，也不愁东西被他挤得没地方放。

    帕萨莉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