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雷雨季,衣橱,金桂树

    我是猫泽冬海。突然觉得开场白很累赘……干脆把握这个机会废除开场白?啊但是,废除好像也不太好,那些有名的网络主播不都有自己的开场白吗,虽然我根本就不是主播~……

    不然换一个好了。在想到新的之前就跳过吧。

    寻人广播放送完毕过了一会儿,常陆院双子就被陌生阿姨带来了广播中心,见面之后他们一边捂着脸小声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好过分啊、冬海……抛下我们走掉了……”

    “老是欺负我们,还取了那种外号……太过分了呜呜…”

    看到这样的画面,我该产生什么想法呢?

    「糟糕了,他们竟然这么难过,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啊」?

    无可否认第一眼看见他们的时候,这种念头确实在我心中一闪而过,但它闪过的速度实在太快,有留下印象的只剩「糟糕了」。

    尤其是当我看见陌生阿姨、围观群众以及职员们的谴责目光,以及双子忙里抽空,用手臂挡着大半张脸来掩饰、确保只露了给我看的奸诈笑容时,「糟☆糕☆了」这三个字便被加粗再放大甚至刷上了亮眼的红色。

    可爱的正太在哭诉,因此,害他们伤心的源头,我,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到底干了什么?不不,我又没干什么,而且平时被欺负的人明明是我啊。被抛下的人是我,被当成宠物的也是我!虽然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是,压、压迫感,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现在我干了什么不是问题,问题是可爱的正太在哭诉。可爱的正太蒙蔽了群众本应雪亮的双眼。

    我听见刚才帮我播音的姐姐也在叹气,僵硬地转过身去看时,她对我摇了摇头。

    “小妹妹,我也觉得这些外号有点过分呢。”

    当然,伴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谴责目光。住手啊,再用那种视线看我的话,我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了……

    怎能在这里被群众压力压倒!

    我上前去把企鹅玩偶塞给两人、然后推着他们的背快步离开气氛微妙的环境,边走边平静地开口发问。

    “不对不对不对……喂喂,你们搞什么。”

    ““在对你表达不满呀。””

    回应我的声音也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刚才那种哭意。两人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面对我:

    “冬海,要学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

    “看你之后的表现我们会决定要不要进一步实施制裁。”

    馨向我亮出他的手机通讯录界面,我定睛一看,赫然看见里面登录了平叔的电话。平叔!!你也太容易就被骗了吧,别随便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陌生小孩啊,会成为电话骗案受害者的!!

    还有这两人也是,又不是小学生了,居然还想打小报告……

    “可恶…这样的话,我也要告你们的状!”

    我说得咬牙切齿。但是两人在听完我说话之后毫不怯场,反而露出了非常奸诈的笑容,“可以啊。要来我们家么?”“随时都很欢迎哦。”

    ……鉴于有种不祥预感,我还是放弃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念头。没辙啦,我真的没辙啦,我只想回家睡觉。

    一如既往舍弃面子投降后,光和馨才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在别人面前假哭,转而阴恻恻地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以警卫人员押送囚犯的姿态带我去坐车回家。我觉得我的待遇说不定还没有罪犯来得好……。

    最后游戏中心送的企鹅被丢在我家了,一开始我把他放在床上,但是因为它在我睡觉时会一直放歌,最后还是把它塞进了衣柜里。作为纪念品而言,这企鹅也是有够微妙。

    说到这天最大的收获……

    那就是得到了春绯的联系方式!

    由于春绯没有手提电话,我只能打去她家,有时候会是春绯的爸爸、藤冈凉二来听电话。几通电话过后我跟兰花桑(春绯爸爸在人妖酒吧打工时使用的艺名)也建立了良好的沟通关系,现在每晚我都会打电话过去找春绯聊天,春绯学业繁忙的话,就会和兰花闲话家常。

    幸好藤岗家一家子都比较天然呆,不然一定无法接受像我这种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自来熟幼儿园同学……

    找到三观正常的交流对象我真的非常感动。

    然后,这件事很快被我三观不正常的交流对象知道了。

    “呐冬海,手提电话借给我们嘛。”

    某日午休吃完饭后回到教室,我被常陆院双子拦住,两人在交待来意之后,更是理所当然地直接摊出手、示意我照他们说的干。

    “哈?为什么?”

    我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口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明晃晃地抢劫同学,这两人食物中毒了吗?

    “没什么,只是想和冬海交换电话号码而已。”被我质疑的两人倒是很自然,馨接话的时候,甚至还送了我一个友善的微笑。

    “毕竟以后可能会联系。我说你用不着这么多疑吧?”

    光也表现得非常随性。仔细一想,他们拿着我的手机也干不出什么事,我的手机里又没不能见人的东西……因此我最后还是掏出了手机,但由于始终有点怀疑,我没有直接把手机递给光。

    “好啦好啦。”

    可是光不再给我迟疑的机会,伸手一把从我手上将它夺了过去。

    “有必要这么急吗……”

    无视我的抱怨,光把手机放到他和馨之间,两人一起看着荧幕,同时非常流畅地开始操作。我好奇他们要干什么,于是也跟过去看,却被闪开了。

    鬼鬼祟祟的……

    这边我刚开始觉得奇怪,那边他们就以一种「明明无感却硬要假装惊讶」的奇怪语气开口:

    “这个「春春」就是平田说的那个人么。”

    “原来真的存在啊。”

    这两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被话语里过大的信息量淹没,无法动弹……

    简而言之就是惊呆了。

    “平叔跟你们说什么了?话说为什么你们会有联络?!”

    馨向我摊了摊手,“平田说冬海最近每天晚上都会躲在房间自言自语。”

    “大家都觉得你在和「虚构的朋友」玩,很担心哦。”

    光一边接在馨后面说下去,一边很快的速度按着键盘,拖长的尾音刚落,他就把手机还了给我,并补充一句:“号码已经输进去了,晚上十一点到早上八点不要打过来因为我们在睡觉。就这样。”

    “所以为什么你们跟我的管家……喂,「光大人」和「馨大人」是什么啦,别随便编辑我的通讯录啊!”

    被修改过的通讯录不仅多出了两个以「~大人」结尾的联系人,我觉得念起来很可爱的「春春」也被改成「想象出来的友人A」。本来春绯的电话应该排在第一的,光甚至把顺序调乱,前一二都变为他们的电话…放肆!必须加以制裁。

    趁我顾着重新修改资料的空档,光和馨迅速闪回座位上看书,两人都没打算回答我的问题。看来还是直接跟平叔沟通一下比较实在——

    “非常抱歉,因为我们真的很担心小姐的精神状况,所以就擅自联络了小姐的朋友。”

    交代情况之后,我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平叔道歉的样子看上去太过真挚,他表现得这么诚惶诚恐,反而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以后担心我的精神状况就直接来问我吧,联络他们也没有用啊……!”

    说到底,每天晚上偷听我和别人聊电话也非常不值得提倡。

    “明白了。不过我也不全是因为担心小姐才联络光少爷和馨少爷,某程度上也是因为好奇才这么做的,第一次认识小姐的朋友,太惊讶了。小姐真是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光少爷和馨少爷都很善良、平易近人呢。”

    平叔腼腆地进一步解释。好奇?倒是别说出来啊!听完这个补充说明,我在各种意义上都更绝望了!

    内心百感交集,我没有进一步和平叔争辩双子到底善不善良的意欲,只是郑重地对着平叔以及围观的佣人们发表宣言。

    “别再联络他们了。还有,我并没有虚构的朋友,每天晚上通电话的对象是真人啦!”

    “清楚明白。”

    “我——……”

    平叔以及大家的眼神让我知道他们绝对绝对绝对没有明白,绝对!但是他们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还强调自己正常的话,反而更可疑……

    “…唉,明白就好。”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我会被怀疑有妄想症,然后被强行带去看心理医生,然后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不管诊断结果如何、都会被全世界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最后真的被逼出精神病。该想个办法证明春绯的存在……

    要验证真理,果然啊,还是得靠实践。

    为了证明我的精神状态良好、没有妄想症、也没有虚构的朋友,我决定邀请春绯来我家玩。打电话过去邀请的时候刚好是兰花桑听的电话,交代了我的请求后,兰花桑意外地爽快。

    “啊啦啊啦~,刚好这个周末酒吧也有活动、我不在家,如果春绯没有其他事要做的话,可以哟。”

    然后就换了春绯听电话。

    她倒是比兰花桑拘谨得多,说着不想打扰我之类的话似乎想要拒绝,于是……我跪在卧室地上向电话那头的春绯说明了我家发生的所有事……

    “拜托了,只是露个面就好,不然的话我会被当成精神病…。而且周末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啊——”

    “……那、那好吧。”

    “求…诶?!可以吗?太好了!”

    出乎意料之内地成功让春绯答应周末来我家玩,挂了电话后我高兴得用力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好几个圈,并且开始期待这个周末来临。

    终于!终于能和正常的朋友一起玩了!如果我会后空翻的话,真想做几个后空翻来表达我的兴奋之情啊~

    可惜我不会。

    周末的约定使我对生活重燃希望,周五时更是一整天都在想着明天要和春绯干什么才好。看电影?还是玩游戏呢?看电影的话,该选什么电影才好……

    “《仇富者联盟3》怎么样?”

    “也不错……”

    “那一起去这个周末的首映礼吧。”

    想到入神,我差点没发现是双胞胎在和我说话,幸好在进一步掉进圈套之前反应过来了。

    “不对,我不是在和你们说话!还有这个周末我没空。”

    我抬头看着站在我座位前的两人,心里升起微妙的同情。哼哼~对于没几个朋友的他们而言,有朋友的我度过周末的方式一定很难想象吧——我可是约了朋友一起玩啊!这两人绝对不知道。

    光:“我知道哦。平田说你要带那个春春回家呢。”

    馨:“我也很想和春春见面,干脆我们也去好了。”

    搞什么,原来已经知道了啊!话说我家是不是多了一个二五仔……!

    震惊的同时我心中警铃大作。

    “所、以、说,你们怎么还在跟平叔联络?!”

    不行,不能被这两人破坏我的周末,双子和春绯不应该这么早认识的吧?原著里也是等到高中才有交集……而且双子绝对会跟春绯说很多我的坏话!在我和春绯的友谊还没稳固下来之前,可不能因为他们而毁了自己的形象。

    我一咬牙,站起身揪住了两人衣襟,还踮起脚企图增加气势,然后恶狠狠地恐吓常陆院双子:“话说在前头,你们明天别来打扰我……!”

    只可惜这两人从来都把我的气势视若无睹,即使处于不利状态,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游刃有余的表情。

    ““可以啊,只要冬海答应暑假和我们一起去玩。””

    “别开玩…哈?”

    ……竟然是这么简单的条件?

    虽然极大可能有猫腻,但这种时候没空管那么多了,先答应再说。我松开他们的领子,转而分别握住他们的手使劲摇晃。

    “成交。”

    怕光和馨临时改变主意,“就这么说定了!”我赶在他们再度开口前就抱着书包跑到教室门前,回头面向他们、“不许反悔!”地再补充一句,然后就一路狂奔到停车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额外提出附加条件…

    不管了,我听不见就等于对方没有说话。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家后,我第二次认真严肃地叫平叔别再和双子通电话,接着就开始为明天春绯的来临做准备。

    天气一直有点阴沉,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不过我们会呆在室内,应该没关系吧?总感觉好久没见过太阳了,今年的雨季来得真早。

    直到周日的中午,我把春绯接到我家时,天色都还维持着那样。

    “い、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欢迎光临)!”

    没想过春绯真的会来自己家作客,看见她站在我家门前时我有点手足无措。这可是春绯啊!《樱兰高校男公关部》的女主角藤冈春绯!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摇了几下,春绯于是呆萌地点点头,下一瞬间又笑了出来。

    “这里不是料理店吧?谢谢冬海邀请我来玩,请多指教。”

    “~~~诶嘿…这边才是,请多指教!”

    好久没试过被吐槽得这么愉快了,温柔的春绯就像天使一样……我朝着见到真人后非常震惊的平叔得意一笑,他本来还是一副三观被刷新的模样,隔了几秒就恢复到平时温和腼腆的笑容,嗖一声走到春绯面前。

    “你好,我是这里的管家平田。久仰大名,你就是春绯小姐吧?感谢你愿意和我们小姐当朋友,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你的联系方——”

    “原来是你主动的啊!住手!!”

    冲上去勒住平叔的脖子、制止他像勾搭双子一样勾搭春绯,我讪讪地拉着不明所以的春绯去饭厅——

    在开展我安排好的娱乐节目前,得先吃个午饭。

    虽然我也很喜欢用餐时间,但这次我却没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面。没办法,看见春绯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的表情,我就觉得我也能理解各位男角色的心情: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可爱的同时又单纯温柔,想不喜欢上也难啊!与春绯比起来,食物什么的简直怎样都好……。

    转生成这个世界的有钱人真是太好了。能让春绯吃上高级料理,真是太好了!

    啊啊,希望我的姨母笑没有吓到春绯吧。

    接下来是电影。我最后选了迪○尼的动画电影,迪○尼电影一向都是老少咸宜,就算是聪明的春绯应该也不会嫌幼稚吧?话说回来,真不愧是业界大佬迪○尼,写的故事又有趣又刺激,角色也塑造得很可爱,如果有第二季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再邀春绯看。

    看完电影,我一边和春绯聊剧情,一边带春绯去位于我卧室隔壁的书房,并打算和春绯一起玩卡牌。但就在这时!

    春绯竟然拿出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啊,这是本周的练习……可以在这里做吗?”

    习题集,她竟然拿出了习题集!

    周末还要看见习题集什么的,太让人绝望了吧。我刚想说点什么,平叔就非常及时地出现了,还给我也端来一本作业本。

    “一起学习也能增进友谊,小姐请加油。”

    “……好,好吧。”

    这下彻底被将死了。诶……聚精会神地在影院坐了快两个小时,现在还要做作业,对专注力的消耗太大了吧……

    春绯做起习题来非常认真、沉默,我不太敢骚扰她,只好和她一起默默做作业,宁静的氛围导致我的倦意开始平步上升。

    “滴、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这时偏偏外边还下起了雨。

    我昨天因为太过兴奋没怎么睡,本来身体就睏,极具催眠效果的雨声于是变成最后一根稻草,不一会儿,我就被压趴在桌子上……

    ……

    ……

    轰隆——

    啊啊……我睡了多久?

    叫醒我的并不是春绯或者平叔,而是威慑力十足的雷鸣声。该说,坐在隔壁的春绯已经不见了…咦?不见了?!难道是「睡了太久一觉醒来全世界剩下我一个人类」的设定……

    不,这个大概是没什么可能的。

    我冷静下来开始观察案发现场。春绯的习题集和背包都还在这里,由此可推断她还没回家,或者说来不及收拾东西就慌乱地离开了。习题本没有合上,但笔不知道为什么掉在地上…没有放好就离开了?该不会是被平叔拐走?!

    可能性……还真的不是没有,总之问问看吧。

    “平——”

    “怎么了、小姐?”

    巧的是,刚走出书房我就看见了头号嫌疑犯。“你见过春绯吗?”

    “春绯小姐怎么了吗?”平叔对我的询问感到非常惊愕。

    “啊……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就看不见她,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似乎不是平叔干的,太好了,我也不希望他干出诱拐可爱年轻女孩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平叔显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掂着下巴认真思考:“原来如此。我没有见过呢,春绯小姐会不会是在洗手间?”

    这个推测好像还挺靠谱的。不过春绯知道我家洗手间在哪里吗?

    “有可能,我再看看情况吧。”

    “好的。”

    平叔点了点头附议,之后就回去干活了,而我则是站在原地继续思考。

    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现在这个情景,于我而言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既视感……是在漫画里见过类似的剧情吗?直觉告诉我,还是别傻站着等,尽快去把春绯找出来比较好。

    但是该到哪里找?

    轰隆——

    正犹豫着该怎么办,突然的雷声把我吓着了。尽管不清楚详细,但刚才那下响雷好像非常短暂地影响了我家的供电系统,让家里的电灯闪了一下。现在的雷电都这么厉害吗?!是想吓死谁……连我这种不怕打雷的都会吓到诶。不知道春绯在哪里?她不是很怕打雷吗?

    ……

    ……

    啊啊啊——!

    就是这个!

    春绯她在漫画里,有个怕打雷的设定!

    我真是个大笨蛋、居然忘了这件大事…不,主要是我没想到这是场雷雨。糟糕,春绯有危……

    咦,好像也并没有特别危险……

    不管了!我记得春绯在打雷的时候会一个人躲起来,必须去把她找出来、陪在她旁边才行。

    “春绯——你在哪……

    ……?”

    终于下好决定后,此处又发生了神奇的巧合——

    “谢谢你的爱~谢谢你的爱~Thank You”

    很微弱很微弱、但真真切切存在的音乐声从我卧室的方向传了出来。这首曲子非常洗脑,尽管我只听过几遍,它的旋律也还是深刻地印在了我脑海里——毕竟是半夜吵醒过我两次的曲子啊……。

    本来打算通知佣人们一起帮忙找春绯,不过现在大概可以省略这一步功夫了。

    我快步走向书房隔壁的卧室,卧室门打开着,接近作为声源的衣柜时,电子化的歌声渐渐变得更加明显。那只会唱歌的企鹅玩具大概是被谁非常用力地抱住了吧,好像连声音都有些扭曲。

    拉开衣柜门,果不其然、我在里面看见了正屈膝而坐的春绯。一声雷鸣,她就动摇得发起抖来。

    “……春绯,你还好吗?”

    春绯没有回应我,依然低着头,恐怕是吓惨了。忽然想起,原著里也有着这样的一幕,同样的雨天,春绯因为怕打雷而躲进衣柜,须王环就和现在的我一样站在衣柜前,面对因恐惧而变得脆弱的春绯张开手、对她说「过来吧」,然后一声雷鸣,春绯就因为受惊而下意识向前扑被环拥入怀抱。

    这个场景太经典,现在想起也是记忆犹新,没想到我也能以第一人称视角体验一回剧情。就我的身体素质而言,重现这个画面的难度有点高:我一个没练过的弱鸡没力气接住春绯啊。我也不打算重现,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实在不忍心抢走男女主角之间少有的粉红色互动……

    嘛,春绯不扑出来,换我进去不就好了。

    衣柜很大,轻松塞得进我们两个,我想好该以什么姿势坐在里面后,才脱掉鞋子踩了进去,然后从里面关上衣柜门、靠近春绯,并伸手搂住她。她全身都在震颤,脸埋在曲起的膝盖之间,两手紧紧抓着被我塞在衣柜里的企鹅。

    肯定非常害怕吧,然而,我却没能早点想起来,抱歉啊……。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完了,这只是骤雨。”

    轻轻顺着她的长发在她背上扫了几下,趁着雷声还没有响起,我对着春绯的头顶努力安慰她。不知道是我做的哪个举动起了作用,她渐渐没那么抖了一些,在雷声再次响起时、她下意识向我的方向靠了过来。果然,她不是讨厌有人陪在隔壁,只是真的习惯了独自面对、习惯了谁也不在的每个雷雨夜。

    忽然深刻地认识到,现在我面前的不是什么漫画角色,只是一个坚强得让人心疼的普通女孩子而已。

    我稍微加大力度,把春绯抱得更紧。

    “我很喜欢坚强自立的春绯,不过呢,我觉得春绯也要尝试多依靠身边的人,不用总是勉强自己坚强也可以的。那个……合作也是很重要的嘛!”

    不……不行,再说下去,男主角的台词就要被我抢走了。我也不擅长讲道理,这个工作还是留给环来做吧。

    我捂住春绯的耳朵,希望多少可以减低雷声对她的影响。真希望这场雨快停下来……

    就这样呆着太无聊了,我开始在春绯旁边碎碎念。

    “今天春绯愿意来我家玩,我真的很高兴。出于各种原因,我一直没有和我年龄相若的朋友,还挺孤单的。对了,以前一个人待着无聊的时候我会尝试写点东西,现在回头看、总感觉都很中二……”

    虽然把自己的黑历史说出来很羞耻,但是被捂住耳朵的春绯应该听不见吧?不,应该说……拜托别听见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次响起雷声,我就跟着停下来,缓缓松开手。

    “雨好像变小了…春绯?

    春绯——”

    这次轮到春绯不小心睡着了,她大概也很累吧——因为是一直都很努力认真的春绯啊。尽管有些不忍心,不过这里直接把她叫醒应该是最正确的做法,再怎么说都不能让客人睡在衣柜里……。

    我摇了摇她,黑暗中看见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于是我推开衣柜的门。柜门打开的那个瞬间、雨声又变得清晰起来,只是明显比刚才安静了许多。

    “来。”

    迈步落地,我回过头看向还呆着的春绯递出手,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迟缓地把手搭上来。

    “……嗯。谢谢你,冬海。”

    这么一轮下来,时候已经不早,兰花也打电话过来告知我他下班了,可以准备送春绯回家。

    送走春绯之后我召开了反省会(※脑内的一人会议)。总感觉我这主人当得很不济啊,不仅在招待春绯的时候睡着,又忘记春绯怕打雷……说起来,看刚刚的表现,春绯是真的很怕打雷呢。有没有方法减轻这种恐惧?虽然想对症下药,但漫画里也没交代春绯怕打雷的原因,可能是没有缘由的吧。

    这就更加难办了。

    打雷……

    下雨。

    对,打雷时一定伴随着下雨。

    让怕打雷的人喜欢上雨天的方法……

    ☆

    我是藤冈春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梦想是成为像母亲一样帮助别人、宣扬平等精神的律师。

    大约一周前,我在百货公司偶遇了幼儿园同学猫泽冬海。虽然读幼儿园时妈妈住院了,导致我对其他事的记忆都不太深刻,也不记得冬海的事情,不过她还记得我。

    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之后,她每晚都会打来聊天,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我多半担当聆听的一方。她经常和我分享在学校遇到的事,比如和同学一起玩,被同学恶作剧;或者她想出来但没有实行的报复方法等等,听起来挺有趣的。

    不知为何她和爸爸也有很多话聊。爸爸总是把我小时候的事情说出去,真是的……很难为情啊!

    之后某天,她邀请我周末到她家玩,好像是因为她的家人想看看我?一开始我觉得打扰别人不太好、而且想把时间留来做习题,所以没有答应,不过爸爸似乎想我多和朋友一起玩,最后我还是同意了。

    但我果然放不下习题,所以就带着一起去了。

    话说回来,尽管早就在电话里听说过冬海家里好像很富有,但是让轿车司机来接我什么的,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到冬海家之后我更加吃惊,这里就和电视剧里有钱人住的地方一模一样,还有、原来管家这种职业真的存在啊……

    这样的人会和我上同一所幼儿园吗?有点难以想象。

    冬海家的料理也好好吃,尽是些没吃过的东西,让我不小心就光顾着吃东西,连冬海都一直看着我笑……。总感觉自己好失礼,走的时候一定要再次向她道谢。

    这里还有小型影院之类的,好厉害。我们看了一场电影,冬海选的电影虽然看起来很轻松,却很耐人寻味,巧妙地运用了动物们的故事探讨人类社会的一些现象,以及歧视、公义、阶级观念等等概念。到底真正的平等是什么?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大概还需要经历很多吧,为了成为想成为的人、知道想知道的事,必须努力学习。

    冬海家的书房也很大。难得来到书房,要把握机会完成课业——冬海看见作业本时表现得不太高兴,是不喜欢学习吗?这么想着,我却又发现她能出色地完成作业,甚至还能帮忙解答我的问题。

    冬海真是个厉害的人呢,和学校的教育有关么……或者我也该开始考虑高中的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碰上了一道棘手的难题,思考时分了神,才开始注意到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下雨了?

    听声音,雨似乎下得很大。

    我有些慌张。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好像说部分地区会有雷暴。我、很不擅长应付打雷呀……。

    努力专注在习题集上、想分散自己对天气的注意力,效果却并不显著。雨点的声音越来越大,因为害怕会打雷,我开始无法认真做题了。

    “那个……冬海,下大雨了……要不要去收衣服?”

    我有些不自然地向冬海搭话,但她睡得很熟,没有给我回应。书房这里能清楚地听见外面的声音,好可怕啊……换个地方的话也许就没这么恐怖了吧。

    想叫醒冬海,但忽然一道白光极快地闪过视线范围,于是我迅速收回向冬海伸出的手,转而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

    轰隆——

    咿……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我捂着耳朵站起身向门外的方向走。闪电的光再一次从窗外照进来,闪电之后,很快、雷声就会再次响起……

    来不及想什么,我走进了隔壁的房间里。这里有个很大的衣柜,先躲进去再说吧。

    好可怕。好可怕……。

    轰隆——

    我不由自主用力抓紧被放在衣柜里的一只的玩偶。玩偶似乎发出了什么歌声,但我无暇分神去听,对雷鸣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让我几乎不能思考,唯一想着的就是「快点完结吧」。

    轰隆——

    “……。”

    紧紧闭上眼睛,我低下头去尽可能地蜷缩起来。时间变得特别漫长,可能实际上只过了几分钟,对我而言却像是几个小时。

    然后,衣柜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我不敢动,维持着原样,也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我就被抱住了。不同于爸爸那种有点野蛮的拥抱方式,上次被谁温柔地抱住、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愣神的同时,她平缓的声音变得分外响亮。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完了,这只是骤雨。”

    “我很喜欢坚强自立的春绯,不过呢,我觉得春绯也要尝试多依靠身边的人,不用总是勉强自己坚强也可以的。”

    爸爸也说过类似的话呢,在我因为下雨而无法回家、并偶遇冬海的那一天。明明我想让他在家里多休息一点的,但他最后还是带着伞来百货公司接我了。

    “爸爸很喜欢懂事的春绯,但是、你也可以再任性一点、依靠身边的人啊。女儿太独立的话,爸爸会很寂寞哦。”

    像这样被搂住的感觉,很让人安心。

    冬海捂住了我的耳朵并开始说着什么,我尝试去听清那些话,但实在不容易……不知不觉间我不再注意雷声,还因为有安全感而不小心睡着,最后被冬海叫了起来。这时已经快要七点,冬海就让司机再把我送回我家楼下。作为客人,我是不是给冬海添了很多麻烦呢?感觉真糟……。

    我坐在车里,侧头看向车窗外。因为下雨的缘故玻璃表面缀满水珠,让景色变得模糊起来。刚才被冬海触碰过的地方像是仍残余着温暖,换我想要伸手去感受时,那些温度又迅速融化不见。

    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雨声渐小那时的她,推开衣柜的门、轻巧地落地,然后回过头来,向我递出手。那个时候的冬海、神情非常的,非常的温柔。

    头有点胀痛,总感觉……身体好像有点不对劲,着凉了吗?

    那一周都在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只是没有再打雷了。等到下一个周末时,天空才完全放晴,初夏的气味混杂在雨后空气之中,闻起来很清新。

    今天会是不错的一天吧。

    “铃铃铃——”

    “啊、”

    在爸爸被电话铃声吵醒之前我连忙接听了电话,“喂?早安啊~”电话那头是冬海很有朝气的声音。冬海在早上打电话过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我压低声音避免吵到爸爸,呆呆地回答:“早安。”

    “春绯今天有空吗?我想约你去百货公司附近那个公园!”

    十一点,市中心公园。

    我提早了十五分钟到,即使如此、那时冬海也已经站在门前等待了。她老远就发现了我,一直在向我挥手,我于是加快脚步向她走近。刚才我在电话里问她为什么要来公园的时候,她说等会儿才告诉我,因此我不知道冬海今天想干什么……啊、难道是运动?我是不是不该穿裙子来呢?

    “这条裙子好可爱!很适合春绯哦!”

    “是么?谢谢……”

    还好今天穿的是裙子……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转换速度太快,我不禁有些许害羞。

    下完雨后,地面上有不少水洼,水面像镜子一样反射出蓝色的天空,看起来很漂亮。我跟在冬海身后一步一步走过水池边、木桥、没开花的樱花树,最后来到一片小小的园区。

    那片小园区前站着以猫泽家管家为首的几位工作人员,见我们来了,都向我们鞠躬致意,然后管家先生向冬海递出了两个铲子,她接过并将其中一个递给我。

    “来,春绯,在这里挖个坑。”

    在公园挖坑?!再怎么说,这个活动都是我始料不及的。

    “可以吗?这里是社区公园吧……?”

    “啊哈哈,我稍微搞了一下特权…总之没问题的!”

    ……有钱人经常做这种事吗?我感到震惊,尽管不清楚冬海的意图,但因为没有其他选择,我还是照办了。泥土泡过雨水,翻起来并不吃力,起初冬海也和我一起挖,不过因为技术问题、她的铁锹忽然断掉,只能放弃。于是她退到旁边带领所有人一起为我打气……

    因为觉得这样太难为情,我不由得加快速度,很快就完成了。

    “挖、挖好了!”

    因为太急而花了不少力气,作为疲劳的代价,地面上出现一个小坑。通知冬海之后,她拿来一棵很眼熟但我不记得名字的植物,把根部放进坑里,再重新盖上土。这是在种树?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种树吗?为什么这么突然……

    见我一脸疑惑,冬海一边调整树的位置,一边向我解释。

    “这个,是金桂的树苗哦。金桂开花的时候很香的!”

    金桂?

    原来是金桂树啊。印象中我只见过很大很茂盛的金桂树,还没有见过还是树苗时的样子。但,我依然不清楚冬海的用意……

    “为什么要种金桂树呢?”

    冬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个嘛……我希望以后打雷、没有人陪着春绯的时候,春绯可以想着雨水能让这棵金桂树茁壮成长,这样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许就能变得不那么害怕了。

    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不过这个方法我也想了很久的……”

    雨势太大的话反而会担心树苗的安危,变得更加坐立不安吧……?

    可是看着冬海满脸期待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心说出打击她的话。知道我害怕打雷之后,为了我特意去想方法了吗?

    其实不用这么担心我也没关系的……

    (不过,知道冬海在为我担心,我却无法自抑地感到高兴。)

    我有点感动,以至于觉得有没有效果,似乎也并不怎么重要了。

    “谢谢你,冬海……我会试试看的。”

    “嗯!希望管用吧?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啊。”

    冬海脱掉手上的劳工手套交给管家先生,然后对着我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看着冬海的笑容,就会觉得她真的很高兴,然后仿佛被感染一样、自己也会变得想要微笑。

    就在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之后,冬海忽然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看,然后越凑越近,“啊、别动……”

    一瞬间,我无法把视线从冬海身上挪开。

    “好了~刚才不小心沾到土了,不过现在没事啦。”

    在她的手指触及我脸颊、帮我拨走脸上的泥块,并疑惑地抬眼撞上我的目光时,我才触电一般看向旁边避免继续对视。

    ……咦?

    发现自己有「好险」的想法之后,我十分不解。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刚才有什么危险吗…?

    怎、怎么办,我说不定生病了。最近一直有点不对劲,有些时候、明明没有在打雷,心脏却还是会忽然一紧,然后怦怦、怦怦地加速跳动……以前都没试过这样的,该不会是心脏发生了什么病变?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的啊。

    到底是怎么了呢……该去看看医生吗?

    会花很多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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