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四月十三,湖阳大长公主府门口。

    听这声音,前面还有好几辆马车才能轮到苏府的女眷下车。湖阳大长公主的桃花宴称得上是京城里一年一度数一数二的盛会,家里有适龄小姐和公子的基本都回来,官眷们私下里对谁先来谁后来都有了基本的默契,即使在路上碰了头,也是你谦我让,一派祥和。

    苏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脸的跃跃欲试。一大早苏娇就被二老爷亲自送上了马车,老夫人不想当众驳了儿子的面子,只当没看见,不过还是示意了大夫人温氏找人盯着她,别在长公主府出了什么乱子。

    苏妍一想到苏娇被父亲护送过来时得意洋洋的脸心里就堵得慌,一路上都冷着脸一言不发。白冰莹和苏婧彼此心里明白已经撕破了脸,苏婷年纪还小三夫人没让出门,以至于这辆马车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开口说话。

    苏婧注意到白冰莹今日佩戴了新首饰,昨天晚上她也收到了祖母送来的芙蓉花样式的头面,就搭配了一件嫩粉色的裙子,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白冰莹这套桃花样式的头面让人眼前一亮,估计老夫人添了不少体己银子进去。

    马车慢慢的前行,很快苏府女眷们都下了车,随着长公主府门口的接引嬷嬷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廊,就在苏婧已经完全不记得从哪个方向进来的时候,桃花林到了。

    不愧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桃花林,只见脚下的路蜿蜒曲折没有方向,桃树错落在小路的两旁,高矮不一,繁茂不一,哪怕有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也是独居风味,一眼望过去,粉茫茫的一片,隐约能见到有人藏在树影里,就是此次前来的宾客了。

    苏老夫人带着一大家人去给湖阳大长公主请安,因着苏太傅的缘故,湖阳大长公主待苏老夫人还算热情。

    “老夫人会教养孙女在这京城里是出了名的,都跟花一样,本宫看着也欢喜,去拿些皇后娘娘前些天赏给郡主赏玩的宫花来,给几位苏小姐分一分。”湖阳大长公主一副很喜欢苏家小姐的样子。

    看到老夫人微微点头,苏妍带着三个妹妹谢恩。苏婧注意到苏娇的那一份似乎比她们的都要特别些。

    “老姐姐坐下陪长公主聊聊天,听听戏,孩子们呆不住,就放他们出去玩儿吧。”林相夫人和苏老夫人是手帕交,说话比较随意。

    自有小丫头领苏妍姐妹们去赏桃花,给湖阳大长公主请过安后就可以随意走动了,男宾女客也不设防,或投壶、或射箭、或下棋、或作画,好不热闹。贵女们三三两两,慢慢就聚在了一起。

    苏娇在家里看不起苏妍,到了外面到也规矩,京城贵女结交嫡庶分明,她和忠勇伯家的庶女嘀嘀咕咕的走远了。苏婧见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同喜远远的跟了上去,也不担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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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儿,靖儿,这边!”郑薇薇拉着苏妍和苏婧往桃林深处走,注意到白冰莹跟在身边好奇的问,“这是哪家妹妹,我竟从未见过。”

    苏妍介绍:“这是我姑母的女儿,白氏冰莹,刚从南边回来,比你年龄小些,叫声妹妹不亏。白表妹,这是郑家姐姐,闺名微微,是京兆府尹郑大人家的嫡女。”

    “白妹妹的发簪真好看。”郑薇薇表示愿意接受这个妹妹。

    “郑姐姐的耳坠好独特。”白冰莹盯着那透明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坠子由衷的说。

    郑薇薇显然很喜欢这对耳坠,轻轻晃了晃脑袋:“这是我舅家出海后带回来的小玩意,我很喜欢就磨了我娘给做成了首饰,样式还不错。”

    郑薇薇的舅家是商户,近些年做起了海上贸易,手里颇为宽裕。苏婧看的两眼放光,这就是前世的宝石啊,这么大一颗做成坠子,真是奢侈。

    拐了个弯,豁然开朗,苏妍那个诗社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桃花林的景色让这帮小姐们诗兴大发,此时文房四宝都已经准备好了,桌子上放着空白的宣纸,自有小丫头主动来磨墨,有人正在提笔书写。

    苏妍三人来了也不打扰她们,有人发现她们就凑过来说悄悄话,不一会儿的功夫,白冰莹就认识了很多姐妹。有人写完了,自有小丫头把宣纸收走,又铺上来一张崭新的。苏妍和白冰莹找了机会也去写了一首,苏婧在这种场合向来是不出头的,躲在一棵桃树下面和郑薇薇聊天。

    “你怎么不去凑热闹?”郑薇薇估计打趣苏婧。

    “大舅不说二舅,咱俩啊半斤八俩。”苏婧和郑薇薇交好,郑薇薇也是诗文不通,俩人也算臭味相投。

    “刚刚看你喜欢我这坠子?回去找一块好的给你,喜欢打成成么样子随你。”郑薇薇财大气粗。

    “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苏婧是真的喜欢,就没有拒绝。

    顺安郡主写完一首,觉得自己发挥的不错,看见苏婧在揪花瓣,眉毛一挑,走了过去:“苏婧,不去写诗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翻了个白眼,苏婧觉得晦气,曲膝行礼:“苏婧给顺安郡主请安!”顺安郡主是湖阳大长公主的女儿,自从两年前苏婧拜了太子为师后,每次见面都要找茬。

    “起吧。”顺安郡主每次看到苏婧给她行礼问安就觉得痛快。小小年纪就会狐媚太子哥哥,早晚要除了这颗眼中钉,“问你话呢!不会连首诗都拿不出吧。”郑薇薇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被人这样挤兑,苏婧自然不能丢了苏家的脸面,只能找了张空桌子,写了首工工整整的五言绝句,除了工整,毫无新意。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十几位贵女陆续都做完了诗。顺安郡主提议:“今天兴致正好,不如把诗匿名送到哥哥那边,选出个名副其实的魁首来如何?”

    顺安郡主的哥哥宁家大少爷宁长英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在皇家书院总能拿到旬考的前几名,深得圣心。

    “就如郡主所言。”贵女们附议。

    苏婧嗤笑,顺安郡主真是欲盖弥彰,想要魁首的名声实力又不够,拿自己哥哥做筏子。可惜一切都是为她人做嫁衣,这次的魁首十有八九会是白家表姐,就赌刚刚到手的大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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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长英收到妹妹送来的诗作时,正在和一群公子哥儿投壶。

    “早就听说妹妹她们弄了个诗社,今日不拘小节,大家都过来品鉴品鉴,也是一桩美事。”宁长英叫小厮将宣纸全部摊开铺在地面上。

    一首首看过去,大家也都心中有数,闺阁女子毕竟眼界有限,虽然偶有亮眼之句,但大部分都是伤春悲秋之作,辞藻华丽意蕴不足,不过这里面估计会有自家姐妹的词作,所以还是以吹捧为主基调,哄姐妹们开心一笑也就是了。

    宁长英一眼就认出了妹妹的字迹,也清楚妹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还是掏出了自己的印章扣在了这张宣纸上,表明了他的态度。问弦歌知雅意,不少人都知道这是顺安郡主的诗作了,有些人都没通读就盖了章。

    温夜遥驻足在一首诗旁良久,引起了宁长英的注意,凑过来细读,眼前一亮:“好诗!”。这首诗里,那种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豪气让温夜遥引为知己,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认识一下这首诗的作者,一定是一位很有思想的贵女吧。

    同时,林相府的公子林锐也盯着一首诗看,摇了摇头:“好字!可惜了。”林锐每旬考试都是甲等,夫子们曾经说过不用看林锐的案卷内容,只看字迹就想评为甲上,这评价不可谓不高了。林锐今年秋天书院结业后据说要进翰林院,皇上已经指定了让他誊写奏折,这就是天大的殊荣了。

    苏楠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家妹妹的大作,字有多亮眼,内容就有多惨不忍睹。苏楠憋笑的样子太明显了,林锐问他:“楠兄为愚弟解惑,可知这是哪家小姐亲手所书?”

    “咳!”苏楠谦虚的说,“这样的诗逻辑不通,全是语病,唯有字还拿得出手,是我那不争气的妹妹游戏之作,林兄看过就忘了吧。”

    “此言差矣,专精一道即是大家,令妹于书法一道上已胜过愚弟久矣。不知愚弟能否登门向令妹讨教一二。”林锐是个字痴,平日里见到字写的好的总喜欢探讨一二,都没注意这次的主角是位女子。

    苏楠脸一下就黑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太子殿下为君,他只能忍耐,林锐想接近他妹妹,门都没有:“恐怕不行。妹妹平日里课业繁重,也不得闲。”

    林锐于字上有些痴,智商是没问题的,知道好友不想自己和他妹妹多接触,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没有再提了。只是默默的掏出了自己的印章盖在了这张纸上。林相府的公子自然也有人追捧,最后算下来票数居然还不低。

    湖阳大长公主府的桃花宴本来就有让男女私下相看的意思在,所以宁长英提议亲自过去告诉顺安郡主她们结果的时候,没有人反对。

    宁长英领着一众公子哥儿来到顺安郡主这里时,在拐角处碰到了太子殿下、二皇子、四皇子和六公主。看他们来的方向应该是已经给湖阳大长公主府请过安了,正巧在这里碰到了。

    太子周晨心情不错的样子,时不时的把玩手里的扳指。二皇子周昌瞄了一眼,似乎有桃花点缀,没想到太子这么应景,难道真想领个太子妃回去不成。

    “长英,你这浩浩荡荡的要去哪里呀?还有这手上都捧的是什么?”周昌和宁长英的来往多一些,看这场景觉得稀奇。

    “顺安顽皮,小姐妹们以桃花为引,做了不少的好诗来,长英不才,和各位公子共同品鉴,已经选出了一二三甲,正要去妹妹那里凑个趣呢。”

    “大善!”周昌抚手,“太子殿下,咱们兄弟去瞧个热闹如何?”

    周晨点了点头:“宁表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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