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一趟认认路,于是一路上她都紧紧跟在林徽成身后,很是乖巧懂事的模样。
林徽成边推着车,边语重心长地对身旁的林枝说,“枝枝啊,爸爸知道你很乖,也很听话,你妈妈啊她有时候年纪大了,不太讲道理,所以你要多包容她,别生她气。她心里也是爱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你也是你妈妈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怀你的时候,都四五个月了还在地干活呢。那个时候咱们家还在农村乡下,条件也不好,你妈妈动了胎气疼的不行,又难产了,这村里的医生学术不精也不太懂接生,你奶奶好不容易找了稳婆,生了一天一夜才把你平安生下来。”
说到那段过往,林徽成面上满是唏嘘,那个时候是真不容易,尤其是胡珍秋生孩子的时候,全家都靠着他妈偷偷典当嫁妆给她和林枝补身子。
再加上那时候亲戚一家老小都没了,媳妇生孩子难产过去了,就剩下一个女娃娃。
当时他妈二话不说直接就把那女娃娃收养在家,让胡珍秋一起喂养。
两个孩子生得像,哪成想就被那恶人使了坏,把两个孩子换了呢。
月色渐渐浸染在湛蓝的夜空中,一对父女走在街边小道上,一个喋喋不休地在说些什么,另一个沉默一阵后,时不时地“嗯嗯”两声来。
林枝眉头微动,眼皮颤了颤,耳边是来自亲爹林徽成同志地谆谆教诲,长这么大她头一次发现原来他这么能说会道啊。
想当初.......老爷子去世前跟卖菜的大妈吵起来时,那副吵也吵不过,骂也骂不过的委委屈屈地小模样,脸都憋得通红。
回到家就嚷嚷着枉为知识分子了,一个一个给他们几个孩子打电话,让他们都回家来,要不然就是忤逆不孝。
最后还是胡珍秋女士心疼丈夫,去跟那个大妈好好说道了说道,当然了不管是什么方法,反正最后大妈亲自来道歉了,这才让老爷子消停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家里对她最好的要数老爷子了,只是他到底是他们姐弟仨的爹不是她一个人的爹,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总结老爷子的意思就是一句话,该忍的时候还得忍,林枝稚嫩白皙的脸上闪过淡淡的惆怅。
于她而言,再回头来看当初所受到的委屈其实不过尔尔,小孩子们的把戏罢了。
然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载,谁又知道自己到底寿命几何呢?
纵然她并不大在意那些小把戏,但是曾经的她确实因此而备受委屈,为了真真切切“十五岁”的那个林枝,她也不想再忍耐某些人某些事了,一切只以自己的感受为先。正如后世的那句话所说,都是第一次当人凭什么要让着别人,是因为别人比她脸大么?
咳咳,虽然她这算是第三次做人了,不过也是一样,爱谁谁,反正再让自己忍让那时别想。
至于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那也绝对不可能的,经历过末世的她,从来只信奉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
“所以啊,枝枝啊,你妈这一辈子跟着我生儿育女不容易,只要她不是太过分,你也忍耐她些。有什么事回来跟爸说,爸再给你做主,知道么?”林徽成停下车子看向身侧背着光的女儿,只看到她沉静中带着坚毅的面容,一时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已经去世了的阿娘。
眨眼的工夫,他们已经到了大院门口,里面人多口杂,所以他只说到了这里。
“爸,我知道,只要不太过分我不会在意什么的。”但要是过分了,那就别怪我了,林枝神色有些漫不经心,不习惯地扯了扯自己的脏兮兮的小书包,心下有些无奈。
别看外面好好地,袋子里面的针线早就开了,要不然林落哪能那么好心把书包送给她呢。
见女儿乖乖应了下来,林徽成有些欣慰,都说攘外必先安内,他只希望家里能安安生生的,别再整日吵吵嚷嚷的。
只是这么一来,枝枝这孩子难免受些委屈,想到这林徽成看向林枝的神色愈发柔和,“难为你了,孩子。”
林枝扯了扯嘴角,牵强一笑没吭声,目光挪向一旁的门卫处。
冷不丁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她经疑惑地低下头看过去,原来是十块钱。
“爸知道你奶奶之前给了你钱,但是这钱是爸爸给你的,你也大了,平时想买点什么就买点,别委屈了自己。”
林徽成温和中而带着丝丝无奈的语气从头顶传来,好一会她才淡淡嗯了一声。
林家住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这一住就是十三年,对于林徽成来说是家,于她而言却只不过是住了两三年的陌生地方罢了。
她的家在乡下,那是她和奶奶的家,只是奶奶没了家也就没了。
林枝怀着一种奇特的心情跟着林徽成走进大院,奇了怪了,她竟然一点都不记路。
好在她不记路,有人记路,一路上倒是遇见不少熟悉的面孔,她只需要跟在林徽成身后尴尬而又不失礼数的微笑一下子就行了。
一进门就听见胡珍秋同志的大嗓门,这一辈子她也就只对自己丈夫格外温柔些,对旁人那是该咋样就咋样。
“徽成,回来了,今天累不累?”
还没见人就先听见了胡珍秋的声音,嘘寒问暖地,只是当她从厨房出来,见到丈夫身后的林枝脸色猛地掉了下来。
林枝和她对视一眼,神色坦然,不错这位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是她的亲妈胡珍秋同志。
她穿了身现下最流行的小碎花裙,头发乌黑秀亮,单眼皮的眼睛炯炯有神,鼻梁微塌皮肤,皮肤不再紧致但依旧白皙,脸颊上有一些小雀斑,眼角处已经明显有鱼尾纹出现。
“嗯,不累,孩子们都回来了么?”林徽成随手把自己的包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换了双舒服的鞋子,脸上挂着笑脸说。
“嗯,这不那不着家的这不也跟着你回来了么。”胡珍秋瞥了眼他身后的林枝,不冷不淡的说了句。
林徽成不禁皱了皱眉心,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语气加重了些,“珍秋!谁亲谁疏,你心里得有点数,别让我做出我不想做的事情。”
“知道了,孩子们都在呢,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胡珍秋脸色一沉,也很不高兴,丈夫就知道心疼亲生女儿,却是半点不在乎养女的心情。
顿时,林徽成只得抿了抿唇,暂时作罢。
林枝挑了挑眉,径直往旁边的小房间走去,那里原来是一间杂物室,林枝来了以后本是和林落一起住,只是两个人总是闹矛盾,胡珍秋禁不住小女儿的撒娇最后把小小的杂物室收拾了出来当了她的卧室。
对此,她并没有觉得委屈,反而觉得还不错。
以前和林落一起住,她总是说这是她的那是她的,这不许动那不许摸的,拘束的很,这房子虽小可到底是属于她的。
还没走到门口,林徽成就开始发难了。
一进门也不知道打个招呼,说话也不知道吭一声,真是绝了,看来这乡下带来的坏习惯还没磨掉。
“你还知道回来呢?有本事出去了就别回来,一天天的一点也不懂事,跟你说话还当没听见呢,有点教养没有。丢人吧你就,狠着丢我的人吧,真不知道是我这个当妈的欠你还是咋着呀?”
“一个女孩子,就该自尊自爱着点,别仗着一张脸好看就给我飘起来了。管啥用啊?能吃还是能喝呀?看看这衣服这书包脏的吧,真是白费了落落的书包,你要是不想用以后就别背。”
胡珍秋一个冷眼过去,脸上满是讽刺和淡淡的不悦,眼神凌厉仿佛眼前不是她亲闺女而是阶级敌人一般。
林枝脚步顿了顿,神色复杂地扭过头看向胡珍秋,“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么?还是真的又弄错了,林落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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