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的女孩儿们不常出门,周老爷便从外面寻了个匠人来, 在后院子那片竹林里给女孩儿们扎了个秋千, 嫡小姐周瑞珠便最喜欢去。
幼年时节, 这是周府女孩子们时常玩耍的地方,如今费了银钱甚至贴上了金箔, 但是幼年时节的那份感情却不在了。
不过,这次周瑞珠去秋千架,倒是没遇见浅薄的姐妹情,倒是雨中一次真正的“偶遇”。
原本只是匆忙一眼,却见那男人一身白衣, 身形颀长,一双清冷的凤眼比天边的月色还美上几分,比起程子聃的温润宁和,那男子的雍容雅正, 气度高华,是世间难比的。
周瑞珠喜欢这些好看的男人,但是跟周家有联系的除了赵大都督的人,便再无别人,再想赵大都督的部下,又纳闷起来。
她曾差丫鬟去打探过,但是当时伺候的人似乎故意隐瞒身份, 就连周老爷也是三缄其口,周瑞珠顿时就觉得特别生气。
但秋千架后耳房里的交谈的声音,却断断续续入了她的耳。
她凑在窗户前, 只一眼就全然的怔住了。
微微的光晕下,只见那男子睫毛纤长,一双凤眼微微敛着,手中端着一盏碧螺春,也没什么旁的动作,却清俊雅方的,超出了三界之外似的。
她承认自己对程子聃心动过,可是当遇到跟前这男人,周瑞珠觉得自己一瞬间就把程子聃给忘记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是心思极易改变的,再者那坐着的不是旁人,而是都督——赵恒。
比阳光还要耀眼明媚的大梁第一权臣,瞬间就照进了周瑞珠的心里。
赵恒那气韵、那俊脸,周瑞珠如何不心动?
娇艳的茉莉开了一整片,周家公子和他并肩自茉莉花丛中走过,夏阳炙烈,年少风华,周瑞珠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
“瑞珠。”周家三公子柔柔地看着周瑞珠,轻声唤了一声。
到底是十分不方便了,毕竟周瑞珠是未出阁的女孩子,跟外男相见,总不是好事儿,尽管那人是万人之龙凤的赵都督。
周瑞珠朝着周三公子带着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朝着赵恒偷瞄了一眼,只一眼,周瑞珠的脸儿便红了。
周三公子看到周瑞珠的表情,继续叹了一声,轻轻地道,“瑞珠,这是赵都督。“说完又转身朝着赵恒赔礼道:“我妹妹心性纯良懵懂,无意冲撞都督,请都督赎罪。”
赵恒刚要点头,看着周瑞珠的眼睛,电光火石间脑中就浮现出了玉绵的脸儿,那个看着温软的女人就是这般睁着一双水盈的杏眼刺挠嘲讽人的女人。
看到赵恒看着自己,周瑞珠脸儿就更红了,红的似乎能掐出水儿来一般。
嫁给赵都督这样无双又俊极的男人做妻室,不管是妻还是妾,总之荣华富贵,锦罗绸缎都是享用不尽的,且赵都督这人不光这些,才貌更是大梁一等一的。
周三公子看着瑞珠的表情,因为是同胞兄妹,瞬间就明白了那样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他们周家在这里算是不错的家庭,但是跟赵都督相比,实力的悬殊,不容他们放肆,且赵都督是他们周家的恩人。
看赵恒面色清冷,毫无表情,周瑞珠咳嗽一声,“府里得了好茶,都督用了茶再走吧,夏日里热。”
周瑞珠有一搭没一搭闲磕牙儿,正要招呼丫鬟奉茶,却见赵恒淡淡道:“改日。多谢。”
周瑞珠听到简短的话,瞬间眼睛里就泛上了些水雾。
周家姐弟几人之中,周瑞珠因为是嫡出,幼年时又体弱多病,所以被周家二老娇惯坏了。在周家不管大事儿小事儿,从来没被这般冷待过。
所以一时间有些接受不得,憋了一口闷气便浑浑噩噩地朝着女孩儿们居住的院子去了。
天色阴阴的,气压低的快下雨的模样。
“玉绵、玉绵……”袖子拽住,玉绵转过脸来,见周五小姐手里捧着一把开心果儿,笑的红唇微开,雪白整齐的牙露出来、
“五小姐。”玉绵回头,朝她轻轻一笑。
这五小姐,母亲是个姨娘,又不怎么得宠,膝下只有五小姐这一个女儿,说是个主子,其实在周府既无权也无势,府里平日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旁的小姐们挑选剩下的,不过这五小姐心性好,没什么心眼,除了不怕死的刺挠刺挠周瑞珠,旁的便再也没什么。
“那什么……我今儿听婆子们说我们嫡小姐今儿个被人放了鸽子。”周五小姐看着跟前的荷花池,也不看玉绵的神情,只是悄声道:“最近瑞珠姐可真是流年不利,按道理她的容貌也算是好的,尽管不能跟玉绵你比,但是放在京城,那也是出挑的,这是逢上了什么男人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玉绵不答话。
周五小姐却不懂玉绵的心思,只是压低了嗓音儿,道:“听说她请那位公子喝茶,那个公子直接就晾了她,真没见世间这般清冷人……” 说到后来,念念叨叨的说到了抄写女修上,这才笑容都没了,一副要赶紧回去的紧张样子。
玉绵见五小姐走远长叹一口气,一个庶出小姐都这般战战兢兢的,她的丫头田翘如今一个人在府里,继母余氏又是那般狠性的,还不知怎么收拾田翘。
想到这儿,玉绵眉眼里又恍惚了起来,小手也攒紧了腕子上的那只白玉镯子。
她无心说了两句,倒是在一旁的周老夫人劝解道:“尽管我老婆子不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但是当避开则避开,安心比旁的都要紧。”
从周老夫人嘴里听了这话,玉绵倒是稍稍放了些心,觉得周老夫人说的有道理,现在这个光景,的确是避开为妙。
从周老夫人那里出来,刚巧经过周瑞珠的院子,
只见周瑞珠脸色阴沉,似乎一股子气从心口直接窜到眉心一般,从门槛踢出一个形容瘦弱的丫头来,先开了口道:“我这主子还未曾做什么,你个贱婢倒是先学会勾引外男了,幸好没有其他人看见,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身份!来了外男,你就上赶着去端茶送水,少了你就不行了?”
周瑞珠没有看玉绵,那被挨踹的丫头倒是瞥过来一眼,眼神中神情淡淡的,先是一怔,随后又像是探究。
毕竟玉绵是个外人,再者周瑞珠性情聪敏要强,那丫头又的确勾引外男再先……
后宅的事儿,跟一潭浑水一般,最是说不清楚的。
等回到院子,玉绵说起这事儿,程子聃倒是说了几句。
大约这丫头一开始时是夏姨娘的人,夏姨娘死后,周瑞珠便强要了这丫头过来。
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夏姨娘曾给周瑞珠的母亲下过堕胎药,那碗药弄得瑞珠母亲差点小产死了,尽管现在府里不提,但是周瑞珠却一直记得,把所有对夏姨娘的不满,全发作在了那瘦弱的丫头身上。
程子聃正待细细的说夏姨娘,看见玉绵眼神中一丝隐隐担忧,便轻声道:“田翘那边儿,我差人去打点,你放心,无事。”
等到第二日,周五小姐来时,拉着玉绵的手儿,道:“每年这个时候大都是请了道士诵经祈福,祈福管个什么用,当年要不是赵都督大方,让随行的神医给嫡母诊治,怕是早就像个药罐子一般,命不久矣了。”周五小姐用力一握拳,俏丽逼人,看着玉绵,又神秘兮兮说道:“玉绵,昨日难怪瑞珠姐姐被拒绝,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赵都督,人家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上瑞珠姐姐……”
玉绵心里一惊,直觉不对,想起她还在郡主府时,府里流传的周家曾保存岳王兵法的事儿。
想到这儿,忙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轻声道:“也就是说赵都督和贵府交情不浅……”
看到玉绵这幅模样,周五小姐一笑,“你啊,怕什么,旁人听说了我家跟赵都督的关系,恨不得都攀附一番,你倒好,直接吓得这般,小胆儿的姑娘。”
一会儿,看五小姐的婆子来了,玉绵和五小姐聊了几句,便寻了个理由回房去了。
赶巧,程子聃去处理田翘的事儿刚回来。
听到玉绵提起赵恒来的事儿,温煦的脸儿上浓黑又加深了一层。
从京里回来时,就听说了赵都督处理张太后后事的事儿。
关于张太后暴毙的死因,只是寻了一个婆子在刑部严刑拷打;
具体原因则是说那婆子不小心弄脏了太后的衣裳,随后偷梁换柱的取了件同色的石榴裙来换,当时太后脸露不悦,偏偏又着急朝事,这才搁置下来。
偏偏那婆子害怕这事儿,太后再寻了理由来找她麻烦,就私下里偷拿了太后的贡品玉镯子,偷偷寻了道士拿了方术来诅咒太后。
其实这事儿乍听起头头是道,可是不经推敲,但是现在朝廷里对外宣称婆子服罪自诛,朝廷里已经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扣在了那个婆子身上。
但是对于玉绵的坠落山涧,赵都督却是假装不知情,众人见到赵都督的态度,也是三缄其口,刑部和吏部以及钦天监也日日里轮值,丝毫没提玉绵缺班失踪的事儿。
程子聃见玉绵衔恨不宁,便倒了一盏碧螺春来到了玉绵的身边,对玉绵低声道:“不管怎样,我都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说完又拿出他小时候戴的金长命锁来,将那长命锁按在玉绵的掌心,“天气本就燥热,你莫要着急,听说你爱喝龙井,这是父亲从南边捎来的雨前龙井,你尝尝。”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龙井沏出来。
“那婆子常年跟着张太后,是最忠于张太后的。”玉绵捧着龙井茶,眉眼里有些诧异赵恒的做法。
赵都督是个超凡脱俗的男人,有能力有手段,且貌相中有帝王之气,将来必定能位极人臣,甚至化龙腾空谋夺天下。
而现在正是翻云覆雨称霸天下的好时候,只要对外称她谋害诅咒太后,并稍稍动手脚嫁祸在永王身上,一切都可以顺风顺水的登基。
可是程子聃这些话,却让玉绵一时间猜测不透赵都督的想法,为何就弄了个婆子屈打成招?
牢房里暗不透光,浓重的泥臭味和潮湿霉味顺着那张简陋的床铺一下子充斥在人鼻息,实在让人受不了这个味儿。
“都督,那婆子已经运到乱葬岗了。”牢头小心翼翼地跟赵都督回话。
赵都督没有回话,但是一旁的姚管家却皱了皱眉,眉眼里闪过些纠结和担忧。
尽管处死了那个婆子,可是赵都督的眉头却一日都未曾舒展开来,朝里的事儿忙着,可是忙又像是为忙而忙。
他今日格外小心地观察着对面男人的神色,忍了半晌,最终道:“都督您脸色不好,请太医过来瞧瞧吧,别是感染了风寒……”
赵恒眉头紧皱,他此刻便是发了烧,也没心情去看太医。
原本他处死了婆子,也将永王谋害太后的那份嫌疑给压住了,可是现在永王那边儿却进宫来祭拜太后,装的跟没事儿人似的。
永王是藩王里面拥有护卫最多的,但是这次却一个护卫都没带,明显就是向他表示,他手里并没有秦玉绵。
可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不安。
他手里没有,要不就是伪装,再不然便是当真坠入山涧……
他向来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杀伐决断也毫不手软,可是现在他却变得的心软了,为了个女人舍弃前程,让任何人来说都是有些放纵之嫌,可是一想到那个耳聋的小女人会死,他就觉得头顶仿佛有利剑高悬。
等到太后下葬后,赵都督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生擒了永王的亲信,可是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那人却只说一句未曾见玉绵。
他这次彻底的慌了,严刑拷打必招认,可是这亲信从头到尾甚至最后哭了求着他,都是说未曾见过。
好端端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
浑浑噩噩间,赵都督靠在马车上便睡了过去,姚管家忙请了太医来,这一来不要紧,一模额头却是滚烫滚烫的。
太医刚一伸手,却被赵都督一把捏住了腕子,清冷却又笃定的一声,“绵儿~”
这一声,把都督府老夫人莫氏给惊住了。
香炉中的香粉在静夜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烛火轻摇,莫老夫人静静看着自己的儿子,沉默不语。
这几日烧的昏沉,以往镇压的内心想法全都涌现出来,玉绵的身影像是魂魄一般不住的在他心底眉间转啊转,再不找到秦玉绵,他怕是自己就要先疯掉了。
香炉中烟气顺着镂空的雕花孔洞冒出来,赵恒负手立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星辰,莫老夫人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默不作声地我微微叹气。
她懂他这个儿子,什么都不说,但是真正喜欢的却是最不肯放弃的,她不知道那个绵儿是谁,可是她确定她儿子是被那个叫绵儿的女子死死拿住了。
自打风寒治好后,赵都督便再也没看窗外的星辰,因为脑中有个念头百转千回,他要踏平大梁皇室,把永王、端王、睿王、恒王等八王全部杀掉,掘地三尺也要把秦玉绵给找出来。
他向来缜密,向来冷静,黄袍加身要的是旧臣辅佐,八王最是不能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性支撑着。
再者八王虽说每人只有三支护卫队,但是每只护卫队却是不限人数,永王看似最盛,实则潜力最大兵力最大的是睿王,八王私下交深,动一个,八王必定联手,便是赢了,也赢不多么顺利。
为了一个女人,牺牲掉陪着自己在疆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士、兄弟……
不说纠结是假的。
赵恒下马,径直进了玉绵的房间,里面的窗幔、花几都是一样,但是人却不知何处。
赵恒坐在桌几旁,心情很是沉闷,见到桌上那本子赫色页面的书,忽然抬手翻了两页,上面写着:错过,有悔。
这是京城里那些小姐们都喜欢玩儿的书,一旦遇见个什么问题,便随便翻开一页,上面的答案往往能指点迷津。
是无稽之谈的解闷玩意儿,但是赵恒却是长眉紧皱。
伸手摸了摸那四个字,“错过,有悔”
的确,他这辈子真的错过了秦玉绵,这辈子都是有悔。
后宫佳丽三千,他只取一瓢饮,而那一瓢就是秦玉绵。
不管是八王,还是整个大梁,他已经顾忌了太多,也守护大梁太多,现在他要偿还,偿还他的女人!
他合上那本子书,刚要出门,却见田翘坐在东厢房里拿着玉绵的胭脂水粉,赏赐给府里那些丫头,“你们拿着这些,赶紧走……小姐回不回得来还是未知数,等上三十年也未可知……”
郡主府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府里的那些婆子、丫鬟像老鼠一般一下子窜了出去,不管心思纯良还是狡诈油滑,这个时候趋利避害是本能。
现在主子没了,太后又暴毙,指不定哪个点就被牵连上,各扫门前雪就是。
人一下子作鸟兽散,整个府邸迅速就寂静下来,田翘坐在门槛儿前,焦急地等着程子聃口中说的那个送信的人。
程子聃差人给她传信儿,说是程家老太太大寿之日,会有丫头借着拜寿送帖子的名义,给她传递玉绵的消息
田翘打发了府里的人,坐在门槛儿十分焦急地等着程府的人来,左顾右看地望着院子里的花木。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丫头慌里慌张地将一封匿名信塞到她手里,转头就跑了。
田翘看到上面玉绵二字,便当真以为是程子聃兑现那日的约定。
可是看到上面戏谑的字,田翘脸儿上涨出几分红色,她手指有些哆嗦,身体里的力气和精神头仿佛瞬间就被抽空了,脑海中思绪翻飞,但是却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紧缩包围起来。
田翘觉得程子聃和她约定说小主子的事儿,可能走漏了消息了。
田翘战战兢兢地抬头,却见赵恒负手立在庭院中,气氛极为不对。
田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都督——事情不是这样的……”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谈资,但对赵恒来说就不是一回事儿了,尽管田翘费尽了口舌来解释,甚至要慷慨就义,也没能让赵恒消气,姚管家是知道赵都督对玉绵的那份感情,而被截获的那封匿名信落入他的手中,则是惹得他怒火更甚。
赵恒瞧着田翘求饶却死活不说玉绵的下落,不由眸底闪过一丝阴鸷,“你当真以为你捂得住?!匿名信谁给你写的!?她耳疾失聪,真若流落江湖,何等坎坷,你可知!?”
那封匿名信若是熟人所写倒也好,若是永王等人写,下场可以想象,再者那小东西又对耳聋,平日里她招惹了自己,他也只是隐忍愤怒,暗暗攥拳头也便算了,可是外面的那些男人可不是如此……
越想,赵恒心里越觉得不安。
“……”田翘吓得呆愕地瞪着眼睛看,忽而被赵恒一把揪住了领口,袖里的一张粉色的纸条却掉了出来。
赵恒皱眉,田翘脸色一白,忙要去抢,却被赵恒的亲信一晃按在地上,将粉色的纸条抢了过来,转交给了赵恒。
只见上面用熟悉的梅花小楷写着:京郊龙堂镇观里千里桃花树,与君花落水空流,一醉都休。日暮听乱飞鸦,自笑权臣更狂,不知我零落山丘。
赵恒见到那熟悉的字,大手握成拳,脸色青黑,弯身靠近田翘,捏紧她的下巴,拧眉道:“零落山丘,京郊地处山丘且在龙堂镇的只有周家,你家主子要死,你也提前准备,早些上路,还能赶上阎罗殿告我这权臣狂癫!”
话音刚落,亲信立刻上来,抓紧手中的绳子,将田翘拖了下去。
赵恒凤目紧皱,手里捏着那张粉色的纸条,好一个秦玉绵。
他去了周家,却不知她竟在他眼皮底下,她犯了如此大忌,惹得他如此心焦,却笑他权臣狂。
好,秦玉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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