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翘被亲信拖着,一声不吭, 这般恰到好处, 多半就是赵都督的授意了。
不过这事儿也是她一时间知道玉绵无事, 太过兴奋,忘记了赵都督是个城府极其深厚的男人。
更没想到府里那些婆子丫鬟领了银子竟然还临阵倒戈, 想到这儿,田翘额头上沁出层层密密的冷汗。
若非看在主子的面上,只怕是当场自己就被一碗鸩酒给灌死了。
田翘算算这匿名信的时间,怕是赵都督早就发现此事了,田翘紧张的又咳嗽了。
他之所以这个时辰才东首, 不过是为了清查出玉绵真正的下落。
田翘转身,之间赵恒眸中全是决然的冷漠与无情,这让田翘不由掌心冒了一层冷汗,唇动了动, 但是却也无法辩驳,要跟赵都督比智商,她只有受摆布的份儿。
坐在黑漆漆的柴房中,田翘想了想这天发生的事情的始末,现在赵都督识破玉绵的身份,那句听暮远飞鸦,更是暴露了小主子假扮耳聋的事儿, 到时小姐若是再继续伪装下去,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田翘越想越是不安,不住的为玉绵担心起来。
田翘起身看向窗外, 见赵恒冷冷道:“幽禁!”
此刻的赵恒虽然语气淡漠清冷,但心内却是烦闷不已,像是吃掉了一盘馊掉的食物,白白忍受着肠胃不适,在外人看来还是种自虐!
面对赵恒那目光,姚管家强自镇定心神,看到赵恒气的可口,他想要劝慰两句,但是此刻进言肯定反遭池鱼之殃。
此时赵都督心里也是非常闷气,可是这桩幺蛾子,又不能跟玉绵去置气。
他凤目清冷逼人,咄咄地看着庭院里开的很好的鸢尾,那个女人处处里隐忍胆怯,实则是无尽的慧黠、权术。
他太过自信,也太过大意,导致那小东西有机可乘。
他本就是无心无情的人,唯一一次对女人动情,却不想被利用落得这样的下场,实是唏嘘。
而那小东西却极为十分聪明,借着太后的死,顺水推舟的把矛头指向永王。
这样,永王一个护卫都不带就进宫的原因,就解开了。
永王在向他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他却被那小东西给彻底的握着,心思纠结成一团。
到头来,那小东西却逃跑了……还用诗词嘲讽他。
秦玉绵欺骗他,竟欺骗到这个地步!
官场诡谲,欺骗算计不在话下,可是玉绵这种骗,却让他大怒,又无可奈何,赵恒大手握成拳,缓了半晌,情绪才逐渐恢复过来。
后宅的小姑娘,又自幼丧了母亲,装一装耳聋,也姑且是为长远打算,他也从来没计较过她耳聋不耳聋。
但是联合着外人来一起欺骗,这最是不可饶恕。
“来人!去龙堂镇周家。”赵恒嗓音低哑,但是目光却带着一抹阴鸷,让然不由的胆战心惊。
先前,宋寂为了护着她,不让太医院的人生事,这才带着她去卧佛寺,不想竟出了坠落山涧的事儿。
他派出去的人都是曾跟他上过战场的将士,心思细腻又步步为营,他原本想着他们去,一定能查出些什么。
当然,也是他心中有怯,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后半句他是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如今这一桩却让他转了心思,这次他倒是真要见见她的“尸”。
待路过宋寂坠落山涧的地方,赵恒侧目看到了右侧的那颗巨石,姚管家忙走过来,将宋寂半路遇见程子聃的事儿滴水不漏地给赵恒说了一遍。
赵恒面无表情,一双凤眼却盯着那块巨石,宋寂遇见了程子聃,程子聃却拉着那小东西藏在了这巨石后。
两个人躲在巨石后,甚至还一起去了龙堂镇。
秦玉绵,好!想要赐婚!
好,本都督就好好给你赐场婚!
日光明媚,程子聃带着玉绵出来散心,但是一路上却没什么人,毕竟快赶上了科举,那些秀才都摩拳擦掌的准备着,缺了那些游山玩水的心思,而玉绵心情也像是那些秀才那般闷闷的。
今日,她早起推了一卦,今日未巳,卯午申戌,贵人远道来,出行不宜,事事不成。
就算是不推掛,她直觉也有些不好,有种乌云盖顶的感觉。
所以到了南街的茶铺,玉绵便喝一盏金坛雀舌,足足喝了半个时辰才喝完一盏。
程子聃也要准备今年的科举,所以安顿下玉绵后,便朝着青阳观去了。
青羊观是个著名的道观,里面有高僧,在出家前曾是朝廷的太傅,才华横溢学富五车。
先帝年间有三个状元就是在他这里学习,所以青羊观也是名声大噪。
程子聃去了之后,茶铺里的人就更少了,玉绵吃着青梅蜜饯,正要点一碟子百花蜜,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在楼下的雅间里,一帮黑衣人围在门口,里面却是一声声女人的尖叫声,玉绵皱眉,下了台阶,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听闻陈国并不流行龙阳之好,康大人这是做什么?!”
“陈国不流行,我却是喜欢的,湖中鱼三千,我只好姑娘一尾。”那男人挑眉,声音低低沉沉,但是明显却带着一种不耐和戏谑。
“康大人,何必为难我,你明知道……”那女子声音很是无奈,手指也在发抖。
玉绵微微蹙眉,透过那半开的窗,只见康禄山半侧着身,剑眉薄唇,伸手紧紧捏着女子的下巴,狠厉道:“你不是不甘心居于人下,才求我设法将你娘抬到正妻的位置上,名利地位你有了,如今却告诉我你没找到!?”
玉绵不由侧身躲避在了一侧,是康禄山,他竟然还在大梁。
更要命的是,那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周家嫡女周瑞珠。
周瑞珠身上最紧要的标签就是嫡女,不想竟然是靠着康禄山的手段上位的。
康禄山用匕首抵在周瑞珠的脸儿上,“贪慕虚荣不打紧,但是公平交易四字却是最不可忘记的。”
周瑞珠的心思被康禄山无情戳破,当下就耳根一热,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兵法,我也没有办法。我爹根本不提兵法的事。”危险之下,周瑞珠不再伪装, 有些惊慌的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康禄山置之不理,一步一步逼近周瑞珠,\"你当初求我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背叛欺骗我的,只有死路一条……”说罢康禄山眉目中盈上一抹狠厉,将匕首猛地朝着周瑞珠的心口处同去。
神色黯然,无声叹了一口气。傅恒见这位官居首辅近三十年的老宰相如此勉慰,心里一阵酸热,几乎坠下泪来,勉强笑道:“这夕谈话胜读十年书,真是知心知音,我永不会忘掉您的这番教诲,但得有这机缘,一定做一个和你和讷亲相爷一样的良臣!”说罢起身告辞。
周瑞珠跪在地上,声音慌里慌张地道:“岳王兵法关乎大梁的命运,爹爹惧怕泄密牵连满门,所以私下跟我们都没说,你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查出来。”
“哼,”康禄山勾唇,嘲讽道:“背叛欺骗我的,全被剪去了舌头,尤其是你这等巧舌如簧的,更该把那舌头剪了,一片片一丁丁。”
周瑞珠见康禄山的匕首朝着她的口舌逼近,不由胆怯又害怕。
康禄山就是靠着这些狠厉法子上位的,逼迫人的手段多得很,割舌头,绞了嘴,不过是雕虫小技。
眼看那匕首已经朝着周瑞珠的舌头探去,玉绵顿时急了,退后两步故意打翻了花几上的青花花瓶。
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和程子聃当初迷路就是周瑞珠出手相救的,周瑞珠的母亲周老夫人也是一直待她亲厚,这份情分她是不会忘记的。
忽然一声摔裂的声音,康禄山握着匕首的手往后收了收,心底烦闷,抬手一推,周瑞珠一个站不稳,但听咔嚓一声,手拂在了茶盏上,茶水泼湿了一地。
康禄山没好气的回头,见到那张柔美如玉的小脸儿,一张英气勃勃的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真是贵客迎门,怎么秦姑娘想通,要随我回陈国?”康禄山慢条斯理地将匕首收起,转身走向玉绵,捏住她的腕子,一把将她拉进怀,凑在她耳边低低道:“不过这个时候,可就要做妾了。”
玉绵见他嘴里说的难听的,也没有作声,而是扭头给了周瑞珠一个眼色,让她找机会赶紧往人群里跑,然后又转身面向康禄山说了句好听的,试图将这事情圆过去。
康禄山却冷着脸不搭理她,扫了一眼地上的周瑞珠,冷笑,“贪慕虚荣,又瞻前顾后,留着舌头,也是浪费。”
周瑞珠吓得脸色苍白,玉绵敛眉,半晌冷静地斟了一盏茶递给康禄山道:“整个龙堂镇都是周家的地盘,周家跟赵都督是故交,你割了她的舌头,怕是会引来赵都督,便是你此刻得了岳王兵法,也带不出大梁,何苦要跟个女人计较呢?”
听着玉绵细细软软的声音,康禄山像是被逗乐了,勾唇一笑喝了口茶,“你倒是会说话。”说按笑了笑,朝着门口的护卫挥了挥手。
那些护卫便散到后面去了。
听到玉绵的话,周瑞珠不禁变了脸色,她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玉绵的意思,知道此刻不能轻举妄动。
尽管她极为不满程子聃喜欢玉绵的事,也讨厌玉绵艳压她一头,可是此刻她们两人确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自视太高,难免会唇亡齿寒。
可是康禄山却忽然倦乏,全身无力,待回头却见玉绵一双杏眼中满含挑衅之意,随后抽出他的匕首横在他的脖颈上,“放她走!!”
“你给我下药!”康禄山皱着眉,虚浮的大手朝着玉绵的领口伸来。
玉绵凝视着康禄山,眼观鼻,鼻观心,直截了当道:“岳王兵法决不可给你,一旦落在你手里,陈国梁国必定生灵涂炭!”
“生灵涂炭?”康禄山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随后却抓起一旁的弓箭,扯断弓弦勒载玉绵的脖颈上,“你这细白的小脖颈被弓弦勒死,倒是跟后秦姚苌用弓弦勒死符坚一样,好死法~~”
康禄山这时候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若非他防着,真就被这蛇蝎小女人给下药毒晕了。
周瑞珠见状,慌手慌脚地朝着茶铺外最喧闹的人群冲去,那些护卫冲上去,见到大梁的百姓太多,便拧眉作罢。
康禄山横斜一眼,将弓弦在玉绵的脖颈上又多缠了两圈儿,“救个这玩意儿有用?!贪慕虚荣的女人跟婊\\子没什么区别。横竖被人摆了一道,滋味如何?”
弓弦上的凉,让玉绵打了个寒颤,但是却极为冷静地钻到康禄山怀里,双手轻轻环住他,杏眼凝望他的眼睛,道:“我愿跟你回陈国。”
听到这话,康禄山手指一顿,半晌却冷冷一笑,“美人计,你以为我会再上当?!我不是赵恒,被你横着涮竖着骗!”但是弓弦却微微松了松。
“现在陈国四处□□,各地义军掀竿起义,你如今勒死我,便是勒死朝廷六品女官,到时必然出不了边关,等你安排妥帖了,你们陈国还会是你刚出来的光景?时移世易,风云变迁,你在大梁功夫耽搁不起。”玉绵声音缓缓的,鼓起勇气说着。
玉绵说的正是康禄山心坎上的,康禄山确实心有余悸,乱世最是兵贵神速,他的确耽搁不起。
“你别把我当成赵恒,可以随意的摆弄!”康禄山抬手勾了勾玉绵髻上的宫花,张口咬住玉绵的耳珠,“饶了你也可,陪小爷我欢度一宵,我便饶你不死。”
这话一说,不要说玉绵,连屋顶上的影卫都震惊了,足足一刻钟的寂静,连绣花针掉在路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玉绵这才慌了,她的确大意了,康禄山不是赵恒,没有赵恒的德行和操守,忘记了男女那档子事儿……
康禄山一把将玉绵推在墙上,大手直接朝她领口探去。
正在这时突然三只飞刀直接剁在了他的指缝间,康禄山心头一跳,正要动,却见大梁影卫从房顶层层落下,将他包围在中间。
康禄山皱眉,随后猛地一拉弓弦,玉绵细白的脖颈上立刻沁出一层红血珠。
玉绵吃痛,手指立刻握成拳。
“康大人。”一声清冷但是威严十足的声音传来。
玉绵抬头,只见赵恒一身白衣,缓步行来,眉目清冷,会弁如星,顾盼流光。
虽然未说话,玉绵眼睛却莫名一酸,像是心里空的那块儿一下补上了一般。
赵恒扫过康禄山,“半刻鈡,走得了,本都督便不计较。”话虽这么说,但是目光落在玉绵脖颈上血珠,凤目里却陡然变得阴鸷狠毒。
他在大梁虽然不至于唯我独尊,但是却没有人敢悖逆算计他,自觉性情里也没什么疏漏之处。
可是这次,他却被跟前这个蠢女人诓骗了个干净,如今又是满脸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惹得他心疼。
玉绵再次抬眼,跟他目光相逢,他一双凤目好似一泓深潭,深的让人要溺死在里面。
但是溺死的深处,却又有股无尽的阴鸷和怒气,恨不得将她拆解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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