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绵慌乱的说起和程子聃的娃娃亲,是因为与赵恒的目光对上, 那种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就像是在饥饿状态下咬到草食动物喉咙的野兽, 一种极度占有欲的激烈情感。
玉绵心中一动,当即转了目光, 心中也是一惊,方才太慌了,一句娃娃亲,惹恼了跟前的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他素来是权倾朝野,从来没被人拒绝。
只是玉绵没猜到的是此刻的赵都督因为玉绵, 患得患失又格外敏感,尤其那个程子聃,更是让他起了飞醋。
玉绵讪讪地看了赵都督一眼,她一直平平和和的在秦家住着, 犯错也极少,此刻却因为赵都督的表情一下慌张起来,看着赵都督阴鸷笃定的眉眼,玉绵不由抬手撑住他,道:“程耳……不是……我跟子聃并非……”
玉绵的声量虽小,还赵恒脸却黑了下去,目光更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竟然称呼程子聃为程耳, 亲昵的叫着他的字,名字也是不很见外的称呼子聃。
玉绵小心睁眼觑着,见赵恒拧眉不语, 白嫩的脸儿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喃喃道:“不是……和子聃,并无事……是朋友……”
赵都督心细如尘,自然是知道程子聃没有对她造次的,否则程子聃早就不在这人世间了。
只是玉绵说的每一个带着程子聃的话题,他都愠怒的盖不住锅,
赵恒抿唇,咬牙道::“你再多说程子聃一个字,赵某会灭了那男人,再让他们陈留侯府自戕谢罪。”
赵都督的五指骨节喀的响了一下,玉绵立刻闭嘴,讪讪地敛眉,仿佛被禁言一般。
她此刻真的不能再提程子聃了,再提真的会出事。
“张太后临终前,曾有赐婚的旨意,这也是你自己的前。”赵恒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眸底充满了冷意,又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审视。
“都督。”玉绵没想到赵恒会在这个关头说起张太后临终前曾赐婚的事儿,盯着他袍子上的针脚道:“太后娘娘并未明示,且二十万两的吉利钱,大梁怕是没什么人能出的起。”
赵恒听了定定看着她,一声不吭,玉绵见他眸子显现出一抹复杂和冷鸷,便主动软了语气,道:“玉绵并不想嫁人,若是嫁也要嫁都督这般高华飘逸的人物。”
赵恒面色未动,依旧盯着玉绵,半晌薄唇却浮现出一抹笑,带着三分嘲,“在下温雅和煦不及你的程郎,秦三小姐何时学了这等虚伪的手段。”
对于他的清冷和愠怒,玉绵倒是了解和拿捏几分,可是硬着头皮哄都哄了还弄出了“虚伪”二字,玉绵一时之间也是茫然不知所措。
正在玉绵绞尽脑汁时,忽见姚管家进门,手里捧着三张画像。
玉绵不知所以,转身看了看赵恒,只见他负手而立,表情不疏不紧,眉目间带着端庄和一抹贵气,“张太后临终前交代在下为三小姐寻觅如意郎君,如今放眼大梁能出得起二十万两吉利钱的就是这三位风流才子。”
玉绵听到“风流才子”四个字,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画像上的“风流才子”的确是无比风流,眼眶深陷两腮无肉,眉毛稀稀疏疏的近乎没有,蒜头鼻老鼠眼……
最后一个长着倒是极为清朗俊秀,一双荡漾的桃花眼,肤色白皙,神清气朗,大有潇洒出尘的气韵。
只是最后这个“才子”是个太监,还是她在钦天监任职时曾说过几句话的熟太监。
玉绵看着这三幅各有千秋的画像,小嘴儿一瞬间张开了。她这次的确是嘴上缺个把门的,低估了赵都督心里的怒气和折腾人的手段。
她原本想着该翻篇的翻篇,不想到了程子聃这里竟然再起风波,甚至还真弄出几个这般“出类拔萃”的男子……和半男子。
玉绵重重叹了口气,太阳穴隐隐觉得疼,先前想着只是跟赵都督道歉,她倒还不怕,只是这一桩桩的,却让她觉得头疼欲裂。
说是张太后的临终遗言,整个朝廷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这三个又是极度难挑……
光是想想,就一阵头昏目眩,也不知是在外面颠簸的乏累,还是怎么的,身子竟然倒栽葱似的往一旁的博古阁边上倒,想要站稳,却是又一阵的头昏。
旁边的博古阁是坚硬的檀木,撞上去便是不毁容也要留疤的。
只是实在头昏的厉害,还未撞上,脑中就一阵白,昏了过去。
暗影中,一双修长干净的手将她拦腰抱住,盯着那张担心了多日的小脸儿,赵都督一双满是阴鸷的眉眼里顿时浮现出一抹温柔。
“谭女医可是来了?”赵恒声音淡淡。
姚管家忙道:“一早便候着了,奴才这就去请她过来。”
临出门那刻,姚管家不由摇摇头,明明在乎又担心的紧,偏生又恶言相向的,他算是搞不清楚这些小年轻的了。
春水桃花浪,说不尽的几番风恶,玉绵觉得身子浮浮沉沉,像是老面馒头,发起来了一般。
待费劲的睁开眼,却觉得脑际心头全是赵都督,等下一刻真正的清醒过来,却是心里已经,身上穿着宽大地丝绸袍子,但是袍子内却是未着寸缕,而赵都督则是屈膝而坐,身上随意批了一件淡蓝色的袍子,两条健壮修长的大腿贴着玉绵的小腿儿露得很是彻底。
这种极为狭昵暧昧的场景,让玉绵不由一惊,忙掀开锦被看身下。
而赵恒一早便是醒了的,微微抬眼,只见锦被中的少女香肩微露,杏眼中带着慌乱,因为害怕恐惧而樱唇微张,这幅模样加上她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儿,对男人来说是一种极尽清媚的诱惑。
玉绵紧紧揪住领口,推了推一旁的赵都督,见他闭目面无表情,便提着袍子轻手轻脚地要下床,可是腿脚却一阵发软,不偏不倚的跌趴在赵都督身上。
“都督……”玉绵见他睁眼,忙一把揪住锦被,眼中全是少女的惊慌失措。
此刻的赵都督心里却是敞亮,方才见她睡熟,他一直悬着的心倒也随着放松下来,倒是一个不注意竟然搂着小东西睡了片刻。
“都督,这是……”玉绵声音软软,但是仔细听却是带着一种被侵犯了一般的隐怒。
“三小姐莫要心焦,赵某便是再怎么急色,也不会趁你未着寸缕又昏倒的时候。“赵恒目光下移,扫了一眼玉绵紧抓着领口的小手,道:“秦女官为了情郎,又是舟车劳顿又是劳心费神,赵某倒是不愿见你消香玉陨,闹得劳燕分飞。”
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玉绵的身子弱,他却是记在心里的,程子聃可以不管不顾的任由她颠簸奔跑,他却不能。
他深深记得她这小身板生两次病就会夭折的话。
方才谭女医为她诊脉施针,一搭脉象就皱起了眉,昏倒不是因为那些奇葩丑男画像,而是她实在是身子疲乏,可以说累得快油尽灯枯。
亏得他及时找到她,否则还不知生出个什么灾祸来。
至于他与她同塌而眠则是,要往她身上那些针灸的红点上涂抹养身子的药水,手一触上滑溜软绵,像是千百年的磁石一般,瞬间就吸住了。
他细细地看着玉绵的眉眼,先前他对她是否耳聋就不是很在乎,只是介意的是她竟然会骗他,还骗的他团团转。
饶是个大度的也忍受不得自己心尖上的女人这等欺骗,所以涂着涂着便胡闹了半一两下,只是他是个克制的,待真的炙烈煎熬便去净室冲澡去了。
对于陈留侯府的那个不中用的世子,的亏是没对那个女人做什么,若是当真做了什么,他十八辈祖宗的祖坟怕是也保不住。
倒是田翘,但凡问到玉绵的事儿,就开始一问三不知,一切威逼利诱的法子都用上了,她始终没说为什么程子聃要带玉绵去周家。
但是越是不说,就越惹人悱恻。
赵都督往龙王镇赶时,脑中纷纭复杂,甚至将玉绵跟程子聃那个狗才白头偕老的桥段都演练了一遍。
等到了龙王镇,见他带着玉绵在街上走动,又是赏暗蓼花红,又是伴微雨飞鹭,尽管不曾做什么,可是赵都督那刻手背上青筋暴起,若不是看到那小东西安分守己,见到程子聃伸手要扶,也微微躲避,他怕是早早就卸了程子聃的眼珠子。
也正是这一刻的隐忍,倒是让他看到了康禄山和周瑞珠的事儿,甚至周家和陈国的旁的秘密。
而更让他心里震诧的是,那个小东西竟然是个会钻营的,软硬皆施,将那凶残且毒辣的康禄山给拿捏的死死的。
若不是他心里有分寸,倒是和康禄山一般被那美人计耍弄的干干净净。
当时赵恒心有怒火,气的额角青筋一蹦,怒气压制不住的要当场法办了这身下的小人儿。
倒是那谭女医瞅准时机,毫无犹豫的冲上前来,说了两句颇为扎耳朵的话。
说玉绵命数与常人不同,原本是天赐良缘的命格,但是似乎被人私下取了八字用了符咒,倒是有天命孤鸾的单身命。
而强行納娶或者行房,难保哪一日就落了难,中了那符咒的灾数,玉绵这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赵恒素来不信神佛,但是这谭女医祖上十三代都是鬼医的传人,不仅精通医术还擅长奇门遁甲。
他不相信,但是却最不想拿着玉绵去冒险。
但是谭女医说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很是黑脸。
谭女医说玉绵命格一直不见好,偏偏此时又惹了身子上的乏病,日后要仔细的将养着,不可婚嫁不可行房,直到三年后遇见那场夏日里的红鸾星动的天象,用金盆七巧姻缘。
夜色降临,赵恒静静地坐在黑暗里,香炉里的淡淡的烟雾顺着镂空的空一缕缕的上升盘旋。
“这是你们谭家当年那只布偶,生辰八字是太后。”赵恒将那布偶扔在谭女医脚下,“当年张太后当着你姑母谭贵妃的面装病,然后请了道姑弄手段将布偶埋在梨花树下,寻了理由来搜查,将你姑母巫蛊之术咒人的事儿坐实,抄了三族,而你则是过继到薛家为义女,才保全性命。”
谭女医当下拧起眉,脸色发白的看着赵恒,“都督,想怎样!?”
“强行改命,我势必要得到秦玉绵!”赵恒语气淡淡,但是凤眼里的笃定却丝毫不假转移。
“都督,三年后……”谭女医看着赵恒,语气低了下来。
“三年,我还找你做什么,最多一年。”赵恒慢条斯理地将布偶踢开,淡淡道:“是为你们谭家翻案,还是顶着逆贼的罪名活着,谭女医,你自己选。”
“红鸾星未亮前切记不可婚娶,不可行房事,一年便一年。”谭女医攥紧掌心,眉头紧紧皱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第二日,玉绵起身,披上外衣,只见墙壁上挂着的那副画像已经全部撤下,而是换上一些星象图。
外面的婆子和丫鬟已经换了一茬,没有一个认识,且习惯性的冰块脸不说话。
玉绵坐在铜镜前,拿着象牙梳缓缓梳着长发,如今自己就想死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每日每日的喝药针灸,甚至每晚都要坐在星斗下任由那个谭女医来问卜施咒。
玉绵叹了口气,这些忙完了,怕是就热水沐浴传召侍寝。
成为还不如后宅女人的外室,为独守空帏而黛眉双蹙,最后独酌而醉,成为咽泪而诵的无用之人。
自古外室就是这个命,从早等到晚,而无奈的是,她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正想着,只听见外面有中年妇人轻咳一声,语调高亢又压人道:“秦姑娘,府里来了小厮、丫头,也不能没个规矩,老奴且暂时代替姑娘管着。”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中年奴婢,脑中自动浮现容嬷嬷,李明启老师当真是演的太深入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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