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季玦醉了一场,梦醒已是大年初一,新雪再覆屋宇,又是一个丰年。

    他穿上前些天新裁的毛斗篷,和钱二郎说了几句吉利话儿,就听到有客来访。

    唐安果真如期而至,拎了年礼来找季玦。

    他博闻强识,妙语连珠,又兼之谦逊有礼,性情风流爽利,很快与季玦谈诗论文起来。

    他是天元十二年的解元,恰逢母亲逝世,丁忧一年,刚好错过了上届科举,只好又等这一届。在他得知季玦也是进京赶考时,很快邀请季玦与他同行。

    盛情难却,他们在初三日一同前行,出凤州,过麟州,直入盛京。

    唐家的马车由族中能工巧匠制成,外表朴素,内里却不颠簸,过坎途如履平地,速度便提了上去,进京时,竟赶上了正月十六。

    唐家势大,唐安在京城故旧良多,一时忙于安顿走礼。季玦不欲继续叨扰他,就与他于京城分别。

    他和钱二郎寻了客栈安顿,然后又被钱二郎拉着,说要领略领略京都的风土人情。

    昨日正是上元灯节,又会六皇子与张氏女儿大婚,整个京城取消宵禁,狂欢了整整一夜。今晨季玦入京,走在街上,还能感受到那千门开锁万灯明的余韵来。

    盛京是整个大江最繁华的心脏,鲜活周转,又庄严肃穆,城墙巍峨。

    季玦沿着城墙根走,看着周边各式各样的布庄钱庄,又看着那些人满为患的茶棚酒肆、琳琅满目的小摊小贩,只觉目不暇接。

    周遭建筑鳞次栉比,人群络绎不绝。不知谁家的女郎回首,摘下面纱对季玦嫣然一笑,面若桃李,羡煞旁人。

    钱二郎用手肘碰了碰季玦,道:“人家看你呢。”

    季玦也道:“焉知不是看你?”

    钱二郎吃着麦芽糖,口齿不清道:“若真是看我的,那可就好了。”

    二人向着城北继续走着,沿路街市愈加繁荣,宅院也越发'漂亮。

    钱二郎指着北边的一道高墙,道:“看到那条街了吗?长街。”

    长街不是指一条窄窄长长的街,“长”字不是形容,而是名称,长街就叫长街。

    虽然长街确实很长。

    这是京中最为显贵的建筑群,皇子帝姬,高官显爵,簪缨世家,泼天富贵,皆聚于此。唐安在长街也有一套宅子,虽然闲置并不久居。

    季玦抬眼望高墙,甚至看到了皇宫的一角乌色飞檐,和飞檐上的骑凤仙人。

    高墙下,一树白梅疏淡如雪,勾活了长街一角,为其写意添魂,开尽了风流。

    季玦心有所感,上前一步,折下一枝,却让那梅树枝条更加错落有致。

    “嚯,你这个辣手摧花的杀才。”钱二郎笑骂一声。

    季玦笑笑,道:“回吧。”

    大街依旧摩肩接踵,热闹非常。

    二人折返,却差点被人流裹挟,季玦缩着手,把梅花护在袖子里。

    走过一段路,身后的马蹄声与车辙声越来越响,只听一个人在身后喊了一声:“前面的小公子,借个道儿!”

    他下意识侧身,却发现避无可避,身后的马儿长嘶一声,向前几步,又倏忽收势而止。

    季玦回头,便见一约莫弱冠年岁的青年紧拉缰绳,向他抱歉地弯身。

    凭借方才的勒马距离,便可看出这青年御车纯熟,是个人才。

    季玦看到他苦笑了一下,身体往后倾,靠近车帘低声说着什么。

    从唇型看,他说的应该是:“公子,前方的路堵了。”

    季玦看了看人挤人的大街,又看了看这辆马车,心道这马车主人莫不是缺一窍心眼儿,非得在此时驾车出门。

    马车里沉默一瞬,车帘动了一下,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莹润如玉石,却又透着男子特有的力量感。

    车帘被那样一只手掀开,露出了一张脸。

    一张昳丽而又端庄的脸。季玦在前世,曾经见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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