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针对贾政的判决还未下, 但大伙都知道贾政数案齐发, 可以说是死定了。
是以衙役们也不客气的直接把他丢进死牢之中, 好让他多受点罪。
死牢中尽是些穷凶极恶的狠人,但那怕是再凶狠的人, 对贾政为了区区银钱杀妻的人品也颇多鄙视, 再加上贾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又是出身最让人妒恨的公候之家, 是以众人都自然而然的欺负起贾政来了。
什么吃食、被褥被抢都不过是件小事, 最惨的是还要挨揍, 贾政待在死牢中不过几天, 小命便去掉了大半, 就连腿骨也被打折了, 只能在地上爬行。
当狱卒把贾政给带到小房间中, 让贾母和贾政说说私密话之时, 贾母第一眼险些认不出自己的儿子。
贾母忍不住哭道:“我的儿啊!你怎么会成了这样!”
“母亲!母亲!”贾政连忙爬到贾母身边求道:“母亲救我,儿子是冤枉的啊!”
贾母气的直点着贾政的额角,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也是的,王氏的嫁妆直接取来用就是了,她要是敢不给你,你大可跟娘说,娘自会出手帮你整治王氏?何必和周瑞家的联手,把王氏给害了,这下可好, 不只是你自个遭罪,就连好好的贾王两家的交情也跟着没了。”
她原本还指望着王家能在张阁老的事情上帮衬一把呢,毕竟当初大伙都是帮着大皇子办事的,谁的手也不比谁干净,那知道儿子做出这种事情,把他们跟王家最后一丝的情份都给砍断了。
贾政气的直吐血,万没想到就连贾母都认定了他勾结周瑞家的杀害了王氏,贾政喊冤道:“儿子没有对王氏出手啊!”
贾母白了贾政一眼,“我是你的母亲,此处又没外人,都到了这时候,你何必暪着我!”
虽不明白儿子怎么会瞧上周瑞家的,不过想想周瑞家的这些年来没拘过儿子,由得儿子一个接着一个女人往家里拉,儿子怕也是贪图方便,这才和周瑞家的搞在一起了。
贾政气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了,“我真没有和周瑞家的勾结。”
贾母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致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我会帮你把宝玉带大的。”
虽然宝玉从好好的嫡子成了奸生子,但怎么说都是儿子的骨血,又是衔玉而生,那一僧一道又暗示宝玉是贵人,将来成就远大的很,就冲着这一点,她说什么也会帮着把宝玉带大的。
贾政大声怒道:“那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呢!”
贾政最冤枉的便是这一点,就因为宝玉的存在,让人坚信他和周瑞家的有一腿,天知道,上堂之前他真不知道王夫人其实是周瑞家的假扮的,而且想想有宝玉那日之事,他死都不相信周瑞家生的贾宝玉会是他的种。
贾母白了贾政一眼,也懒得跟他说了,宝玉那孩子生的与老国公爷一样,如果不是贾政的骨肉,难不成还是贾赦的?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明白,别看赦儿也好色,但贾赦可挑的很,一般的女子还不见得能入他的眼,就周瑞家的那货色,和赦儿提鞋都不配了,怎么可能会和她有一腿。
再加上周瑞家的什么小甜甜之说,不到半天便传遍了全京,就连贾母也深信起贾政和周瑞家的有一腿了。
贾政那个冤啊,周瑞家的没毁容前他都看不上了,周瑞家的毁容之后他更不可能瞧得上。他吼道:“母亲,儿子敢发誓,儿子当真没有对王氏下手。”
见贾母还是一脸不信,贾政当场便立下重誓,“如果王氏当真是儿子害的,那……”贾赦顿了顿,“那罚儿子这一辈子绝对中不了举!”
一听这誓言,贾母的脸色顿时变了,旁人不知,但贾母是最明白不过贾政的性子的,贾政这一辈子最重视的除了他自个,便是他的功名了。
别看贾政至今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但他自试甚高,认定自己不过是怀才不遇罢了,至今仍做着功名梦,能拿他说出让他一辈子考不举人这话,可见得他当真是冤的很了。
贾母脸色一正,正色问道:“你当真没和周瑞家的合谋杀害王氏?”
贾政截铁斩钉的回道:“儿子绝对没有杀人!王氏不是我害的!”
他也觉得冤枉啊!被周瑞家的这种女人强了不说,还莫名的背上杀人罪。
贾母微微沉吟,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政儿!母亲也想为你翻案,可是……”
她假意的抹了抹泪,“这事当真不好办啊,你大哥又说什么都不肯帮忙,还把名帖与金印收了去,母亲想要找人帮衬一下都不成,唉……”
贾母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力。
贾政急道:“母亲,你得想办法救救儿子啊,要是没有儿子,以后谁给您养老送终呢?难不成指望贾赦那厮吗?要是贾赦知道张阁老是……”
贾母眉心一跳,连忙道:“别说了。”
贾母警告道:“这件事情你得烂到骨子里去,一句话儿也不能说。”
贾政委委曲曲的应了声是,不过又求道:“母亲,你得想办法救救儿子啊。”
贾母没好气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但凡她有半点办法,也不会牺牲了她最重视的儿子。
她低声道:“政儿,眼下发生太多事,既使你躲过了王氏这案子,也还有张阁老的案子与莫氏、张氏之事,娘想过了……”
贾母的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她低声道:“你且把张阁老那案子给应承下来,母亲也好想办法救你出去。”
事到如今,她已经绝了把贾政捞出来的想法了,她所能做的便是把自己给捞出来,别跟贾政一起葬了。
贾政一楞,“母亲你是什么意思?儿子……儿子当年可都是按你的吩咐去做的啊。”
要不是母亲的吩咐,他那会想到利用长嫂的名头,在给张阁老的年礼里掺官银。
贾母诱惑道:“政儿,母亲也是没办法啊,你身上的罪太重了,母亲帮不了你,眼下只能少进一个是一个,将来也好还你一个清白,张阁老那事,你就认了吧!”
听到贾母一个劲的要他独自把张阁老的事给担下,贾政心中一动,“母亲是想要儿子把张家事给全担了?可儿子全是听着母亲的吩咐啊。”
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帮凶,真凶是母亲才是。
贾母面露尴尬之色,直言道:“要是我也出了事,那又如何帮你。”
她吓唬道:“莫非你还指望着你大哥?赦儿要是有顾念着半点兄弟之情,当日在公堂之上,也不会把事儿全说了。”
说到此处,贾母也有些幽怨,一般人要是有个什么,不都是藏着掖着,偏生只有赦儿,全数都说了出来,还说自己只是诚实,让她想告他一个不孝都不成。
一想到此处,贾母就郁闷的很,早知道如此,她当年生了贾赦之后便该直接掐死他,也不至于临老受儿子折磨。
贾母原以为这方方面面都和儿子说明了,以贾政的孝顺,想来必会一力把张阁老之事给担下,那知道贾政冷声道:“不!这罪我不担!”
贾母怒道:“政儿你疯了吗?拉着这么多人陪你死有什么好的?况且你不想想娘亲,不想想你的孩子们吗?虽说珠哥儿没了,但你也该想想元春丫头和宝玉,你就剩下这两个骨肉了,难不成你也不管他们两个了吗?”
贾政厉声道:“我死后,那管洪水滔天!”
什么儿子、女儿的,女儿嫁出去便是别人家的人了,而贾宝玉那娃儿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种,况且他到时人都死了,还能受什么儿女孝敬!既是如此,还不如不要了。
“母亲要嘛想办法捞儿子出去,要嘛就咱们母子两一起死便是!”贾政眼眸微冷,“当年这个在长嫂送回张家的礼里掺官银的法子可不是儿子想的,而是母亲……”
而且还是母亲亲自游说了太子用这一招来陷害张家人的,要真论起来,他可是无辜的。
“你……”贾母气结,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有她被人威胁的一日,而且威胁她的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儿子!
贾母怒道:“我可是你母亲,你竟然敢不孝顺我!”
贾政森然道:“儿子自然孝顺母亲,但儿子不会像大哥一样蠢,拿着自己的性命来孝顺。”
也就只有大哥是真的孝顺,可那又如何?还不是不得母亲喜欢,最后落到一个妻离子散的下场,这就是大哥孝顺的代价,他才不会像大哥这般愚蠢!
况且所谓的孝顺也不过就是图一个好名声罢了,命都没了,还顾忌什么名声。
是以贾政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担下当年陷害张阁老之事。
贾母废了大半天的唇舌,始终说不动贾政,最后也气道:“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大的她管不动,小的她也教不了了!这两个儿子全都是生来讨债的。
贾母怒气冲冲的回到荣国府里,这一回荣国府中,便察觉到有些不对。
荣国府的公库库房的大门敞开,好些箱笼都被人打了开来,一件一件的被人拿出来比对着。
“这是怎么了?”贾母怒道:“好端端理什么库房?”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赖嬷嬷硬着头皮道:“回老太太,这是大老爷的吩咐。”
贾母喝斥道:“我还在呢,论不到他贾恩候败家!还不快把贾恩候给我唤回来,他备这礼,是准备送给谁去?”
再见好些人把库房里的东西挑出来摆在一旁,贾母一瞧,那些被挑出来的尽是些难得的好东西,而且数量还着实不少。
贾母隐隐有一些兴奋之色,她就知道贾赦的手不可能这么干净,只要知道他跟谁勾结了,说不定……
“回老太太。”赖大家的苦着脸道:“这不是送礼……是……是……”
“是什么!”贾母没好气道:“还不快说。”
赖大家的吞吞吐吐,为难道:“这……这是大老爷的吩咐,要咱们先把莫家的东西找出来,好还给莫家。”
他们挑出来的东西,全都是做了莫家记号的古董玩物啊。
当年莫家女还在荣国府之时,老太太就没少从莫家女身上捞东西,大部份莫家女带来的古董玩物都被老太太以各种明目收了去,莫家女死后,老太太更是仔仔细细的把她房里给搜了一遍,尽数都收到老太太的私库里。
不过因着老太太后来得了重病,大老爷又把老太太的私库理了一遍,所有不在老太太嫁妆单子上的东西都尽数移到公库之中,大老爷也是想着早晚都要还给莫家,便让人先来清理了。
贾母听这话,脸色乎青乎白,着实难看,之前她死命否认对莫清雅谋财害命一事,可这么多的莫家的古董玩物就摆在眼前,要是让人瞧见了,谁会信她的话?
再见那来清点莫家财物的人之中还有好些眼生之人,甚至还有穿了官差服饰的衙役,贾母更知道大势已去。
贾母长叹一声,越发确定养的儿子当真是讨债的。
她突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可搜到我屋里了?”
“没呢。”赖嬷嬷连忙道:“大老爷说了,不许他们动老太太的屋。”
赖嬷嬷顿了顿道:“老太太,这也是大老爷体贴,顾忌你的面子呢。”
赖嬷嬷这话里说的可有水份了,莫家女当年带进荣国府里的财物自然不只眼下搜出来的这一些,势必还有别的,不过老太太屋里的东西早在老太太重病的时候被大老爷搜过一回了,自然没必要再搜一次。
另外一方面也是给老太太留一点面子,免得要是当真从老太太的屋里搜出来了,不免就有些难看了。
“哼!”贾母不屑道:“他要是少给我搞这些有的没的,才是真顾忌我的面子。”
贾母也是被气的很了,回到自己的屋里之后便把所有的丫环仆妇尽数打发了出去。
赖嬷嬷也知道贾母心情不好,不敢打扰,连忙带着丫环们离,让贾母自个冷静冷静。
贾母在房里来回踱步许久之后,这才望向自己的首饰箱子。
一般常人的首饰箱子都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官皮箱便罢,不过贾母的首饰箱子是一整个半人高的紫檀木首饰柜子,足足有着十来个抽屉,每一抽屉都有着少数五、六套的头面首饰,光是镶珍珠的首饰就有足足两个抽屉。
贾赦先前搜按着她的嫁妆单子来清点东西之时,主要点的还是古董玩物,良田商铺……头面首饰与这些年来积存的布料倒都是尽数给她留了下来,是以她的头面首饰还完好无缺,这个首饰箱子也没人动过。
贾母在首饰箱子的底下摸了几下,只听的一声,箱子最底层的暗柜跳了出来,那暗柜也不过才半臂大小,也只能放置一些少量的东西,而眼下那暗柜里只有半截带血的虎符。
她小心翼翼地将虎符拿在手上,眼眸微沉,这是贾代善生前给他们一家子留的最后一点子后手,为的是保住自家人的小命,而如今……
贾母冷哼一声,子孙不孝,这一个后手还不如给她用来保命才是。
XXX
当王子腾收到贾母要求见上一面的要求之时,王子腾也不由得讶异,“这贾老太太是病了太多年,病傻了吗?都到了这时候还想要救一救贾政?”
说句不好听的,贾政这案子已经上达天听,可不是他说不告就可以不告的事儿,况且事关他妹子的命,他要是不给自家妹子讨个公道,岂不是崩了他的人设。
“不理她便就是了。”王何氏嗔道:“贾老太太都自身难保了,还能做什么。”
不只贾政已经完了,贾老太太也没好到那去,要不是最近的瓜太多,一时间审不到张氏之死还有莫氏之事,以贾老太太教嗦王氏毒害儿媳,又企图对莫氏谋财害命之事,贾老太太就算不死,这一辈子也完了。
虽说以贾老太太的身份地位,还不至于像贾政一样不是直接处死便是被判流放,不过少说也是个终身□□,不然律法何存,无论她以往在四王八公之中有多少脸面,进了狱神庙里,也呼风唤雨不起来了。
王子腾看着贾母信件一角的一个花纹,沉吟许久,“就当是给贾老国公一个面子,见见无妨。”
他可真没有想到,看似太子/党的贾老太太竟然也是大皇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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