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无需把话给挑明, 只需要一个眼神, 一点子暗示,便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王子腾是个聪明人, 而贾母也绝对不笨, 贾母敢大大方方的在给王子腾的帖子上打上大皇子的暗记, 不只是挑明了她也是大皇子的人, 同时更是明明白白的表示她知道王子腾能看得懂那个暗记, 也知道王子腾在大皇子门人中的真正地位。
不少人都知道王子腾是大皇子的门人, 但门人也分成三、六、九等的, 最亲近的门人, 如同幕僚那一类, 能为大皇子出策谋画, 又或为大皇子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将来大皇子要是上位了, 他们也能借此得个一官半职。
次一点的如甄应嘉,直接给大皇子送银子,做大皇子金钱上的后盾。而最普通的门人不过就是在平日行事上略略大开方便之门罢了,在外人眼中,王子腾也就是这一类的,这才在大皇子兵变事败之后还得以保全,不过事实上吗……
这些年来,王子腾暗地里着实帮着大皇子做了不少事情,除了帮着灭了张阁老一家子之外, 还不知道有多少曾与大皇子作对之人是死在他手上的。
王子腾手里的人命着实不少,这些事情一但揭了出来,王家不落个抄家灭族的下场才怪,是以即使明知道贾老太太这会无好会,但在不知道贾老太太知道多少事情的情况下,王子腾还是下帖子让贾老太太来了。
收到王子腾的帖子,贾母险些没气了个仰倒,以她的身份地位,应该是王子腾上门拜访才是,那会有她亲自上门的理,不过形势比人强,贾母气恼过后,还是不得不亲自上王家的门。
贾母亲自去王家,着实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消息传到正跟着莫四吃酒的贾赦耳里,贾赦吓的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贾赦惊道:“她竟然会主动去拜访王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可真不似老太太的性子。
莫四不在意的自掷自饮,淡淡道:“事关贾政,想来她是急了吧。”
听闻贾母此人最是偏心,一心一意的偏着自己的小儿子一家,如今为了小儿子,去求一求王子腾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这事都已经闹到圣上那边了,那怕王子腾肯收手不去计较自家妹妹的枉死,圣上也由不得他们无视律法。
按他看,贾政最好的下场也不过就是一个流放,无论贾母怎么做,也不过就是让贾政路上舒服一点罢了。
贾赦郑重的摇摇头,直言道:“如果你以为她会为了贾政而着急去求王子腾,那你就错了,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和她打了一辈子交道,最是了解她也不过了,说句自私自利都不过,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贾政而求人?”
以贾母的性子,应该是逼着他去为贾政求人才是,那会是她亲自去求王子腾。
听完贾赦所说,莫四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他竟无言以对。
“再则。”贾赦眼眸微冷,“别小看了我母亲,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
旁的贵妇人不懂法,便敢一切都尽着性子来,如同王氏一般,想杀谁就杀谁,想要啥就直接去抢,全然不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意,但贾母可是个懂法的,是以她每每都是让旁人动手,而不是自己动手,是以她手上还是干干净净没沾上半点人命。
就如同张氏和莫氏一案一般,她是让王氏动手,虽然免不了教嗦之罪,不过总得来说,总是轻上一些,更何况眼下王氏已死,周瑞家的自己也是个犯妇,她证词还有多少效力,当真不好说了。
贾赦直言道:“我看我母亲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跟王子腾商量,这才会亲自去了一趟王家,而且这事必定极为重要。”
虽说陆昭至今一点子想要回荣国府的迹像都没有,但贾赦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和儿子亲近?无奈儿子不理他,每每看到贾赦就好似看到空气似的。
不过贾赦不死心,三不五时的私下约儿子见面,这一来二去的,虽说儿子仍然不理他,不过好歹也结识了儿子的养父──莫四。
莫四本就有意让陆昭认祖归宗,自然不会拒绝贾赦的示好,虽说两人离好友还有一段距离,但偶尔也能够聚上一聚,一起喝杯水酒,聊聊眼下的八卦。
要不是两个爹联起手来,一步一步的步步紧逼,那怕贾赦再‘诚实’,也没那么容易一口气把贾政和贾母这对无良母子两的脸皮子都揭了。
听完贾赦所言,莫四不由得微微皱眉,事到如今,贾母还有什么招数可以使出来的?而且还去了王家找王子腾商讨?
且不说王子腾在张氏与莫氏案上都不只是个外人,再则,说句不好听的,真假王夫人这事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贾王两家可说是结了死仇了,怎么可能还会帮着贾政,况且眼下的王家还有什么可以帮着贾政的?
他微微沉吟道:“你那边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无论是要为清雅,还是要为昭哥儿他娘讨个公道,最重要的还是得看贾家那边,所有的证据都在贾家里,贾母毕竟贵为国公夫人,是贾代善的遗孀,要是证据不够充份,那怕明知道是她下的手,圣上只怕也不好下狠手处置了她。
“放心吧!”贾赦淡淡道:“我母亲毕竟病的久了,时移势易,这些年来,她手底下有好些人手早就投到我手底下了。”
不说别的,一个赖嬷嬷便抵得上千军万马,赖嬷嬷知道的事情,只怕比贾母自个本身知道的还要多的多。
况且以防万一,他把赖嬷嬷最重要的小孙子赖尚荣也让人押了起来,不信赖嬷嬷敢不听话。
说到此处,贾赦也微感难受,要亲手解决生养自己一场的母亲,总是不好受的,但为了瑚哥儿将来不至于再受制于贾母,他也只能狠下心了。
那怕有了贾赦的保证,莫四以防万一,还是直接送了小胭脂到王家,让它紧盯着贾母和王子腾,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怕是他,也绝对不敢小看任何女人,特别是一个狠到差点把自个儿子一家子都给弄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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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一大早贾母就准时赴约,以贾母的年纪,王子腾也不用顾忌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便干脆直接把贾母给请进了前院书房之中商谈。
王子腾的书房自然是位在王家最好的院落之中,宽广明亮不说,书架子上也摆满了书,颇有几分书春世家的味道,在书房一角还摆了好些提神醒脑的奇花异草,芳香喷鼻,其中更是有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在书房里默默绽放。
一迎了贾老太太进来,王子腾便随手把下人打发掉,他连面子都懒得做了,没好气的直接道:“不知贾老太太来找在下有何要事?”
贾母冷笑道:“王大人好生威风,倒是忘了故人啊。”
王子腾眼眸微冷,“在下与老太太不熟!”
虽然两家是亲戚,但他和贾老太太也不过就见过数面罢了,何来故人之说,至于从大皇子那算起吗……呵呵,亏他跟了大皇子大半辈子,竟然不知道贾老太太也是大皇子的人,而且还算得上是心腹一流。
“王大人自然与老身不熟,不过想来与大皇子是熟的。”贾母面上笑容不减,淡淡道:“不知道王大人对于张阁老一案再次翻案,有什么想法呢?”
王子腾晒道:“这事与我何干,在下不过是想为自家妹子讨个公道罢了。”
他唯一顾忌的只有真假王夫人一案,什么张阁老案,关他什么事。
贾母自顾自的续道:“给张阁老翻案,不过是件小事,不过就怕翻着翻着,让人回去查了查张阁老一家子惨死之事了。”
王子腾眼眸微眯,定定的看着贾老太太许久,冷声道:“贾政之事已经上达天听,再怎么的也改变不了结果,老太太还是死心吧。”
他顿了顿又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贾政害死了我妹妹,他就该填命,老太太还是请回吧。”
事到如今已无回头路,即使他肯抬手,贾政的下场也已经注定了。
贾母摇了摇头,“王氏一案,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细想,王氏案里着实还有不少疑点并未厘清,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氏的尸体还没找回呢,要说结案也早了些,只不过圣意已决,大伙也不过顺着圣意早些判决了便是。
既是圣意,想要为贾政翻案,可说是千难万难,况且她一点想为儿子翻案的意思都没有。
王子腾微微挑眉,一脸的不信。
贾母淡淡道:“老身来此,为的是张阁老一案。”
在她所看,无论是莫氏、张氏的案子都不是个事,唯一真正让她担心的是张阁老的案子。
王子腾冷声道:“如果是这事,请恕在下更帮不上忙了。”
他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王氏一案毕竟是宅门里的事儿,刑部尚书审起案来也不甚用心,要不也不会在王氏尸首都还没找回来的情况下就直接判了案。
但张阁老一案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呢,每个细节都会被人翻出来细细审问,贾政要逃过此劫,着实不易。
况且这事要怪也只能怪贾政自己,谁叫他自己办事不敏,让周瑞家的知道了,又在公堂之上揭了出来,就周瑞家的供词,就足够让贾政死上好几回了。
贾母微微挑眉,“王大人好歹读过书,怎么会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王子腾晒道:“老夫人也不必拿当年事来威胁我,他们要能查出个什么,当年就查到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当年下手杀人之时,他名义上还远在东北呢,如何下手?况且以贾母眼下的名声,也不见得会有人相信她的话,说不定反而让人认定她挟怨报复,故意拉王家下水好报复他状告贾政谋害王氏一事。
贾母情知威胁不了王子腾,便干脆拿好处来交换了,她直接将那带血的半枚虎符抛到王子腾桌上,“如果老身以此物交换呢?”
王子腾眼眸一亮,直直的盯着虎符许久,也不顾贾母在旁,直接拿起了虎符,细细搓磨,确定当真是东北军当年失去的那半枚虎符之后,微一沉吟,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他虽然没明着应下,但开了口问上一问,便表示有所意动,一听这话,贾母便知道这事有三分机会了。
贾母慈祥的笑了,她的笑容虽是和蔼,但她的话却让王子腾打从心底发寒。
贾母一字一句缓缓道:“我要贾政……再也说不得话。”
生了这么一个糟心的儿子,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打掉重来了。
好在,她还有宝玉这个孩子,只要好生养着,不信这孩子会不好好孝顺她。
王子腾眼眸微缩,好不容易才能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不露出半点惊讶之色。
饶是他先前再怎么猜测贾母找他的目的,他都万万没有想到贾母来此的目的不是让他救贾政,而是要让他解决贾政!!!
王子腾呆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由得佩服道:“老太太好狠的心。”
贾母微微一叹,“生了这么一个糟心儿子,老身还能如何呢?只能让他少害点人便是。”
要是政儿懂事孝顺些,她也犯不着下手对付他了。
要怪……只能怪他自个不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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