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阁老一案闹的沸沸扬扬, 那怕是原本在大观园里寄住的贾珠也都知道了点。
别看安宁对谁都冷冷淡淡的, 但同为现代人, 她对孩子也多少有些偏心,那怕贾珠优柔寡断, 既使在贾宝玉出生之后, 仍是犹犹豫豫的既不肯回家, 也不肯做三皇子的养子, 一直装死着, 安宁也由得他继续在大观园里住着, 继续养着贾珠。
不过贾珠这人毕竟比他爹要脸多了, 那好一直在大观园里吃闲饭呢, 这时日一长, 便想给自己找活计了。
说起来, 安宁原本是想让贾珠继续读书的, 虽说在古代读书极废银子, 但她也不缺让贾珠读书的银钱。
况且在红楼原著里,贾珠可是荣国府里少见的真.读书种子,在贾代儒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教育之下,还能得国子监祭酒的赏识,将爱女下嫁,可见得是有几分真本事,不继续读书着实有些可惜。
无奈,这一世的贾珠被贾政担误的厉害,一个到了十几岁上字都识不全的人, 那怕有陆昭后来的精心教导,但再怎么努力追赶,也绝对及不上自小读书之人。
贾珠要考科举,少说得再花上十几年读书,方有机会中举,虽说三十几岁的举人也不算少,不过贾珠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在大观园里吃这么久的闲饭。
面对如此坚持的贾珠,安宁便只能让贾珠跟着管事学习,看看有什么他能做的了。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虽不差那一点银钱,但以贾珠的自尊也不愿意让她平白养着。
贾珠认认真真的把所有他能试的行业都试了一遍,无论管事也好,去外面的商铺试做掌柜也好,基本上贾珠都能做的不错。
就连安宁府上的大管事也没口子的夸赞着贾珠,贾珠不但细心,而且还冷静,是个从商的好苗子,就是有时有些拉不下身段,不过这也没什么,再多教导一阵便是。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贾珠最后还是没有从商,而是选择做了一个小花匠。
贾珠腼腆笑道:“做商人虽然也是不错的,但难免要跟人打交道,我想种花倒是极好,平日时面对那些花花草草也清静些。”
说到底,贾政这些年来对贾珠的日夜打骂,终究对贾珠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让他有些恐惧人群了。
对于贾珠的选择,陆昭和安宁与不置可否,贾林两家都家大业大,既使贾珠啥都不做,也养得起珠哥儿与元春。
更何况他既然答应了圣上要继续研究变异植物,少不得得招几个助手,珠哥儿要是种花种的好,自然也可以多帮着他一些,再怎么的总会有珠哥儿的一口饭吃的。
不过再怎么清静的生活也不可能完全远离人群,贾珠还是知道了陆昭其实就是当年枉死的族兄贾瑚,更是知道贾政和周瑞家的合谋杀害王夫人,而如今两人已经打入死牢等死一事。
贾珠回房思索了一整晚,隔日一早便去求见了安宁郡主,说想要去死牢里见一见父亲与周瑞家的。
安宁这时才想到,她们先前忙着对付那一僧一道,再加上贾家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倒是忘了把珠哥儿仍在世的事情告诉贾赦等人了。
安宁歉然道:“是我的不是,倒是忘了跟你说这事了。”
她顿了顿道:“你且等着,我跟陆昭说一声,让陆昭带你去一趟死牢,要是没人带着,你一个孩子怕是不好进去。”
死牢可不是普通地方,要是银钱不到位,怕是见不到人的,贾珠不过是个孩子家家,虽然住在她大观园里,却说什么也不肯像其他人一样拿月银,只肯领着普通小花匠的工钱,一个月也不过就五钱银子,这点银子光是打点狱卒都不够了,那能见到贾政呢。
贾珠一楞,“劳烦大管家带我一趟就好了,怎好劳烦陆先生呢?”
他也听说了几句陆先生正忙着研究变异作物一事,据闻眼下都忙的不可开交呢,是以至今都还没空回荣国府认祖归宗,不过是去见他父亲,请大管家帮着带一程就成了,犯不着麻烦陆先生,况且……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我该称瑚哥哥?还是陆先生?”
在知道陆昭其实是瑚哥哥的时候,贾珠其实是很高兴的,他生而早慧,旁人早早就忘记的事情,但他却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记得以前在他很小的时候,虽然太太和老太太都不喜欢瑚哥哥,也不喜欢瑚哥哥和他亲近,但做为荣国府里唯二的两个孩子,瑚哥哥其实是很喜欢他的,有时候会趁着下人们不注意,偷溜进来抱抱他,或着亲一下他的小脸。
他的心里是很喜欢瑚哥哥的,但是一想到自家父亲对瑚哥哥做的好事,贾珠的眼眸顿时闇了下来,现在的他那还有资格再贾瑚叫一声瑚哥哥。
“叫什么都成。”安宁不在乎的淡淡道:“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你高兴叫啥就叫啥吧。”
贾珠沉默了一下,“那我还是叫陆先生好了。”
他私心上也是希望叫陆先生为陆先生的,叫瑚哥哥,他总觉得反而整个心沉甸甸的不舒服,他痛恨自己做为贾政之子的身份,以自己身为贾政之子为耻!
贾珠眼眸微闇,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会有这么一对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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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亲自接了贾珠去瞧贾政,知道贾珠仍在世,贾赦也吓了一跳,知道陆昭这段时间以来都把贾珠安置在安宁郡主的大观园里,都没有跟他们透露过一字半句,贾赦也有些无言了。
他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怎么说珠哥儿都是贾政的亲儿子,很是该送一送贾政,还有贾政剩下的那些财产,也该是由贾珠继承才是。
陆昭难得尴尬道:“也是一时忘了。”
说实话,这事他们不过就是起了个头,但之后的发展可是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谁会瞧得贾母的手伸的这么长,不只是张氏和莫氏,就连张阁老一家子,还有大皇子与太子夺嫡之事的背后都有着贾母的手笔。
他们几个光是忙着揭开贾母的脸皮都来不及了,那还想到贾珠之事。
陆昭顿了顿又道:“况且让珠哥儿避一避也好,做为贾政之子,他也是不容易。”
说句不好听的,在京里,贾政都快成了恶人的代名词了,而珠哥儿这个恶人之后……光想一想都为他觉得不好受。
贾赦默默点头,叹道:“这孩子没投个好胎啊。”
他是看着贾政与元春长大的,知道的可比陆昭要多的多,贾政这厮真不配做个父亲,对两个孩子不是打就是骂,好好的孩子都被他给养坏了,那畏畏缩缩的模样那像个国公府家的嫡子,就连一般人家的庶子都不如。
偏生他跟贾政有仇,他要是劝了,贾政反而以为他居心不良,私下对待两个孩子越发苛刻,打骂什么的还是小的,有一次甚至还差点把珠哥儿给活活打死,到后来他也不好说了,只能私下让下人多加照顾罢了。
贾赦微一沉吟道:“送了贾珠去见完他父亲之后,顺便便把珠哥儿带回来。”他顿了顿又道:“总归是咱们贾家的骨肉,老是住在别人家里像什么样。”
那怕安宁是瑚哥儿的未来媳妇,也不好一直住在嫂子的别院里啊,眼下是珠哥儿还小,也就罢了,要是再大一些,说不定就会有人说闲话了。
陆昭微微挑眉,讶异道:“你怎么会想养起珠哥儿了?”
之前不是死也不肯养贾宝玉吗?
这张阁老案一了,该等着处决的等处决,该被关的被关,看似事情结束了,但好些麻烦事还没解决呢,其中最麻烦的莫过于原本养在贾母膝下的贾宝玉了。
贾母自个都进了狱神庙里了,自然没法子养孩子,贾政和周瑞家的也处刑在即,该由谁来抚养贾宝玉便成了一个麻烦。
按说贾宝玉应该让贾赦抚养的,但贾赦坚决不肯,那怕贾母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孝、冷血无情,贾赦说什么也不肯抚养贾宝玉,并且坚持要把贾宝玉送到慈幼局里。
不过是一个奸生子,他们荣国府可是不认的。
最后还是贾母求到隔壁的宁国府的贾敬那里,也不知道贾母跟贾敬说了些什么,贾敬最后让人把宝玉抱到他那里去养,横竖他那儿已经养了一个蔷哥儿了,也不差一个宝玉。
贾赦晒道:“我荣国府家大事业大,也不缺珠哥儿那一口饭,贾政此人虽然讨人厌,不过珠哥儿倒是全然不像他,至于宝玉……”
贾赦扁扁嘴,半嘲讽的自嘲道:“还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咱们贾家的骨肉呢?况且那孩子衔玉而生,谁敢养了。”
先前贾宝玉出生之时,他就觉得有些疑心了,所谓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他和贾政不合那么多年,对贾政的喜好知之甚详,这家伙收房的条件只有一条,就是年轻貌美!
周瑞家的两样都不沾,打死他都不相信贾政会和周瑞家的通奸,周瑞家的容貌完好时都不可能了,更别提眼下周瑞家的毁了容。
况且他怎么瞧也不觉得贾宝玉长的像他爹,是以他倒真有几分相信贾政所说,贾宝玉怕是周瑞家的跟旁的男人所生的,只不过裁在贾政的身上,他们荣国府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干嘛平白帮别人养孩子!
除了疑心起贾宝玉的身世之外,另外也是贾宝玉衔玉而生一事让他有所顾忌,要知道这玉是平常人家能有的东西吗?要是没搞出这事,他捏着鼻子养下贾政的奸生子也就罢了,偏生这孩子是个衔玉而生的。
朝中最是忌讳此事,更别提他们可是四王八公之家,当年他爹手里可是握着军权的,直到现在,在东北他爹的名头怕是比圣上的名头还要有用些,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在某些事上可比其他人家更忌讳几分。
他也不是没劝过贾敬不要养贾宝玉,不过贾敬不知道是有什么把柄在贾母手上,虽是满脸为难之色,终究还是坚持要养着贾宝玉,他也无去,只能由着贾敬去了。
陆昭微微挑眉,别说贾赦是个混不吝的,这个混不吝的倒是比许多人更懂的朝堂上忌讳之事,这一步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小心谨慎的很,永远只是在作死的边缘上试探,绝对不敢过了界。
陆昭微微沉吟,“成!我回来时会顺便把珠哥儿带回来。”
陆昭亲自带着贾珠去见贾政,他自己是完全不想见到贾政那张脸的,再加上也想留着空间让贾政和贾珠说说私房话,便只送到了死牢外,让贾珠自己一个人进去见贾政了。
贾政这个做父亲的也是绝了,当贾珠站在他跟前之时,他完全没有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子,反而问道:“你是谁?”
贾珠苦笑一下,不知怎么了,见贾政完全认不出他这个亲儿子,他莫名的一点子意外的感觉都没有,似乎自个的爹认不出自己完全不是什么奇事。
倒是周瑞家的望着贾珠许久,讶异道:“珠哥儿……原来你还活着!?”
要是早知道珠哥儿还活着,她也不必跟贾政生下宝玉,结果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了。
“是你!”贾政眯着眼睛认了许久,也总算认出了贾珠,他怒道:“你竟然还活着?”
贾珠恭敬的对贾政躬身请安道:“儿子见过父亲。”
“你这不孝子!”贾珠这冷漠的神情越发让贾政不喜,“我可是你爹!”
“然后呢?”贾珠冷冷反问道:“儿子已经请安了,父亲还有何教诲?”
贾政一时讶然,他也不过就是骂习惯了,现在的他和贾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不停的骂咧咧道:“不孝子!和你娘一样!毒妇生的果然都不是好的。”
珠哥儿既然没死,便应该帮着他打点一下才是,那么他也不会被关到死牢里,好几次险些被那些死囚给打死,说不得之后那些事儿也不会发生了。
说到底都是珠哥儿不孝,只顾着自己快活去了,全然不顾他的死法。
“不孝子!不孝子!”贾政指着贾珠的鼻子一个劲的骂着,“不孝子,和你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的。”
贾珠冷冷的回道:“我娘已经死了!而且我娘就是死在你的手上!”
对于他爹杀了他娘一事,贾珠是百分之百的相信的,他还记得,要不是他幼时撞上了,只怕他娘早就死在代化堂爷爷的手上了,以他爹的性子,容不得他娘也不是什么奇事,他唯一感到疑惑的,只是他爹怎么会跟周瑞家的搞上罢了。
“不是我!”一提到这事贾政就直跳脚,“不是我杀了王氏!”
他这次当真是冤枉的。
贾珠直接回了一个冷漠眼。
贾珠定定的看着周瑞家的许久,开口问道:“我只想问个明白,敏姑姑身上的绝育药……可是你下的?”
他知道他母亲做了不少错事,但他最不能原谅的,便是这一件事。
毒害大伯娘和瑚哥哥,他还能明白是为了想要保护他爹,又或着是为了荣国府的爵位,但敏姑姑远嫁至扬州,跟母亲一点子交集也没有,母亲为什么要给敏姑姑下药?
贾珠紧盯着周瑞家的,不敢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只见周瑞家的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敏姑姑?你是指太太给贾敏下毒?”
贾珠心下一沉,他缓缓的把王夫人曾在贾敏身上下绝育药一事说了。
且不说贾政又在疯狂的大骂贾珠与王夫人,问明缘由之后,周瑞家的忍不住笑了,她可真没想到,她这辈子竟然要帮太太背这么多锅。
周瑞家晒道:“呵呵。我是傻了才会对敏姑娘下手。除了你娘之外,还有谁能够疯到这种地步。”
“告诉你吧!”周瑞家的眼眸里隐隐有着疯狂之色,“你娘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给人下绝育药,不只是你爹房里的姨娘,甚至于贾敏、她自家的二嫂子王二太太、甚至是她自个的庶妹全都被她下了药,你娘……就是看不得别人比她好。”
当年要不是张氏防的紧,再加上王夫人的心思全都放在姨娘身上,说不得就连张氏也都中了绝育药了。
说起来,无论是敏姑娘还是王家二太太,她们都没有对王夫人做过什么不好之事,那怕偶尔有些口角,但这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太太就是那种性子,只要有小小得罪她,或着是比她强的,她就非得要那人好看。
下绝育药还是轻的,当年王家还有一个庶女就因为生的比王夫人好,最后还被王夫人下狠手毁了容呢,相较之下,下下绝育药算得上是什么。
“你胡说!”贾珠气的直打颤,“我娘没这么狠毒!”
不会的,他娘不会狠毒到这种地步的,不会的。
“你娘没这么狠毒?”周瑞家的差点要笑出来了,事实上,她也当真笑出来了,“你娘没这么狠毒?”
“哈哈哈,这可以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周瑞家的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见过各家小姐,还真没一个比得上你娘狠毒的。”
王夫人要是不狠毒,就没旁人狠毒了。
王夫人要是不狠毒,就没人可以用得上狠毒这两个字了,不只是王夫人狠毒,就连王子腾也是狠人一个,他不但狠,而且还厉害,她要不是怕王子腾怕的紧,也不会明知道王子腾将死,王家都被抄家了,但还死死的咬死和贾政一起谋害王夫人一事不松口。
一则,她这时就算改了口供,只怕也翻不了案;二则,在看过了贾政是怎么对待珠哥儿与元丫头之后,她宁可拉着贾政一起死了,也不愿意她的宝玉落到贾政手上。
珠哥儿这般乖巧,都尚且如此被贾政苛刻,她的宝玉又不是嫡出,落到贾政手上还能有什么好,就冲着这一点,她说什么都要拉着贾政一起死。
周瑞家的又提点道:“你要是不信,不妨去隔壁死牢问一下你舅父,想来王大人必定乐意告诉你。”
呵呵,要不是被王夫人给气的很了,以王子腾护短的性子怎么会下狠手杀了王夫人。
说起来当真是巧的很呢,王子腾就关在他们隔壁,贾珠只要抬几步脚,就可以直接找王子腾问个清楚明白。
贾珠沉默了半晌,然后当真去找了王子腾问个清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了一下加了后面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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