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家出走

小说:我与卿卿呀 作者:南书百城
    骆亦卿今天心情不好。

    江梨察觉到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其实很少见他摆出这种表情, 这人大多数时候漫不经心的, 就算生了气, 嘴边也挂着三分笑意,不会这样直白地表现出来。

    她停顿一下, 朝裴之哲打招呼“是我哥哥, 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是上次在大会堂见过的那位吗我也去打个招呼吧。”裴之哲跟上来, “他这么关心你, 亲自来接你啊”

    江梨眨眨眼,含糊道“嗯。”

    心里却在想, 你还是别来打招呼的好他好像一直不太喜欢你的样子。

    磨磨蹭蹭走到驾驶座那一侧,她听到车门“啪嗒”一声轻响。

    江梨以为他要下车,就没有靠近, 隔着一段距离,朝他颔首“哥哥。”

    小姑娘还是毛茸茸的, 声音清澈悦耳, 裴之哲站在她旁边,笑得像条大傻狗。

    两个人拥有最萌身高差,站在一片纷飞的落叶里, 宛如一对学生恋人。

    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骆亦卿心里的小火苗莫名又蹿上去一小截。

    他揉揉太阳穴, 低声“上车。”

    “那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江梨没忘记, 刚刚选题的事情只讨论了一半, “我跟师兄还有一点事情要说。”

    突然被cue, 裴之哲也笑着朝他挥挥手“骆叔叔好。”

    骆叔叔。

    骆叔叔非常不高兴,但眼尾扫扫这一小只无尾熊,又很坚定地觉得,不能把气撒在她身上“嗯。”

    停顿一下,他淡淡地移开目光“背包给我。”

    江梨没有推辞,把背包和相机都放到他车上,才转身去跟裴之哲说话。

    她直奔主题“联系一下那位非遗传承人好吗如果对方不愿意接受采访,我们再来考虑苏教授。”

    “好,我今天就去联系他。”裴之哲思考了一下,“但是梨梨,我知道你以前曾经跟童慕诗一起做过一个失独的调查稿,也知道你后来跟被采访者闹得不太愉快,但是如果只是因为童慕诗就不想再做类似的人物稿,那未免得不偿失。”

    “不是不止是因为童慕诗。”江梨揪揪头发,打断他,“师兄,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我们晚一些再联系。”

    裴之哲张张嘴,不再多劝“好,你路上小心。”

    江梨礼貌地笑笑,三两步蹦回骆亦卿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坐上车,江梨鼻尖嗅到男人身上清淡的气息。

    骆亦卿不抽烟,这种味道离烟草的深沉感很遥远,更像仔细清洗过的衣物,在衣角沾上一点点薄荷的味道,清澈且无声无息。

    她扣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忍不住问“你洗澡了吗”

    骆亦卿没有看她,一只手落在方向盘上,衬衣袖子向上卷起,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

    他发出鼻音“嗯。”

    微顿一下,觉得自己太冷漠了,又补充“在医院时把衣服弄脏了,干脆回家洗了个澡。”

    “啊。”江梨没有多想,“可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有手术吗,做完手术又特地跑回家洗澡然后再来接我那不是很麻烦。”

    骆亦卿微抿了一下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晚饭回家还是在外面吃”

    “回家吧。”江梨想了想,刚刚因为苏教授而变得有些低落的心情,在这一刻重又亢奋起来,“我前几天买了通心粉,是一个从没吃过的牌子,想做做试试看。”

    骆亦卿眼中情绪终于稍微缓和一些,颔首“好。”

    他单手开车,左手虚虚放在方向盘上,并没有发力。

    江梨注意到他左边袖子没有向上挽,笃定道“你一定没有强迫症。”

    骆亦卿微怔,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嘴角微扯了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笑意。

    苏教授的住处接近市中心,开车甫一驶出住宅区,没几步路就开始堵车。

    骆亦卿放下右手,松了松领带,状似无意道“你跟那小男生,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谁师兄吗”江梨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意飞扬道,“怎么,我们早恋的话,哥哥也要管吗”

    “那我倒不管。”骆亦卿慵懒地道,“可哥哥会看面相,他不是好人。”

    “长成什么样的才算好人”

    骆亦卿不假思索“哥哥这样的。”

    江梨悲伤极了,她也觉得哥哥是好人,可她又没办法跟哥哥早恋。

    狭小的空间内沉默一瞬,见江梨迟迟没有开口,骆亦卿突然转过来“小孩儿。”

    江梨一秒回神,被他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耳根不受控制地红起来,心虚地大声道“嗯嗯”

    “哥哥真的是个好人。”骆亦卿的领带松垮垮的,唇角散漫地勾着,明明脸上写满“我很会玩弄异性的感情”,可不知怎么,江梨莫名觉得,他现在很认真,“你不要怀疑这个。”

    心里小鹿蓄势狂奔,江梨眨眨眼“我没有怀疑过啊”

    骆亦卿微默,难得没有再开口,眼瞳在夕阳的光线中一言不发地变幻颜色,像通透的琉璃。

    下一秒,面前的车流重新开始移动。

    他的气息从面前撤离,江梨终于得以喘息。

    小无尾熊掩耳盗铃似的,将话题扯开“我今天跟师兄一起去拜访了一位老师,是以前曾经给我上过深度报道课的教授,她女儿去世了你还记得上次你们学术周,从楼顶跳下来那个女孩子吗我之前怎么也没想到,那竟然是她的女儿。”

    “嗯。”骆亦卿记得,他在那里与江梨重逢,“我记得。”

    “师兄问我要不要写教授的稿子,可我不想写这个。”江梨小声碎碎念,“以前我跟童慕诗组队,也写过一篇类似的稿件,讲一位失独的母亲那位母亲的女儿也是自杀去世的,在医院里。我不想再想起这个了,我怕疼,听人转述也疼。”

    骆亦卿沉默着,突然感慨“自杀的人还真是多。”

    他也很不巧地遇见过。

    “是啊。”江梨没有多想,“人还是怕死一些比较好。”

    骆亦卿勾唇笑笑,笑意半分也没有到达眼底“可我觉得你就挺不怕死的。”

    “啊”

    “要是被江连阙知道,你申请了驻外。”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嗓音微哑地,借着别人的名义,说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打断你的腿。”

    男人声音很低,话语中的情绪难以分辨,可脸上的不悦已经非常明显。

    江梨愣了好一会儿,才迟迟想起来“你说的是我放在书桌上那个外派申请表吗那是明年的申请表,社里名额也不多,而且要求超级高,也不是申请了就能去的,我很可能去不了。”

    她这么随意的语气,再一次将骆亦卿心里刚刚压下去的小火苗又勾了起来。

    他绷着下巴,默不作声地做了两个深呼吸,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什么时候申请的”

    江梨怂出飞机耳“前段时间就是在大会堂,遇见妈妈那天。”

    她本来还在犹豫的。

    可一看到妈妈,就觉得还是要走,走得越远越好。

    “江梨。”骆亦卿叹息,“我是少你吃的,还是少你穿的了,你这么迫切要走”

    江梨被他的气势压到,脑子运转的速度都比往日慢了很多,可就算这样她也没忘记首先,她申不申请外派是自己的事,跟离不离开骆亦卿都没关系;其次,骆亦卿自己不是也想让她搬出去吗,干嘛现在又摆出责怪她的样子

    而且,更重要的是

    江梨突然意识到“我把文件放在书桌上,压在辞典下面,你为什么会看到它”

    “我”

    这事儿解释起来比较迂回。

    骆亦卿结束下午的小手术之后,忙着换衣服下班去接江梨,只顾着走路没看别的,不小心被一个神经病病人冲上来划了一刀。

    他下意识就把人徒手按翻在地了,可对方的美工刀在他左小臂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等保卫科的人赶过来,他的衬衣袖子都被染红了一块。

    骆亦卿是个十二级洁癖,尤其在他认出这个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挥刀子的人是谁之后,心里的恶心更上一层楼。

    于是他干脆开车回家洗了个澡。

    公寓的公共卫浴很靠近江梨的房间,她早上离开时也没有关门,窗户大敞着,北城入了秋就开始刮妖风,窗台下被吹得一地都是花瓣,书桌上的书页也哗哗作响,还有几本已经被掀飞出去。

    他路过房间,进门帮她关窗,俯身捡那几本掉在地上的书时,看到了那份外派申请。

    莫名其妙被人捅乐一刀,骆亦卿本来就不高兴。

    看到这份驻外申请,他就更不高兴了。

    在路上遇到神经病的话,他还能反手借着降服歹徒的名义,把人狠揍一顿。

    可面对江梨,他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骆亦卿就这么怀着抑郁的心情洗完澡换完衣服开车找到江梨,又看到她和那个小师兄在一起。

    他心里的火山爆发得如同白垩纪末期,下一秒就要在进化史上送走一个族群。

    收起思绪,骆亦卿张张嘴“我”

    还是卡在这儿。

    江梨一动不动,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没有打断,也没有发疯,她就这么望着他,安安静静地等答复。

    骆亦卿突然生出一种“我辜负了她”的错觉,这种错觉很快转化成烦躁,他脚踩油门冲进小区,一口气滑进停车位“只是恰巧看到。”

    江梨“喔。”

    这回她回应得很快,半点儿犹豫也没有,仿佛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他说什么她都不信。

    骆亦卿心里躁意更盛,解释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下车时下意识伸手去拿她的包,被她强硬地抢回去“不用了,我自己拿。”

    “”嘴角微动一下,骆亦卿心里的烦躁很快烟消云散,又变成难以言喻的憋屈。

    小无尾熊一句话都没多说,抱着她的相机和背包,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往常都叽叽喳喳的,就算他不问,她也会追着告诉他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去了哪、采访了什么人

    骆亦卿脚步微顿,慢一拍跟她并肩,低声“哥哥想跟你聊一聊。”

    江梨向来讲道理,一点也没表现出抗拒“你说。”

    可她越是这样,骆亦卿心里越是没底。

    “哥哥觉得,你有一点幼稚。不是说天真不好,但梨梨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骆亦卿心头的躁火尚未完全散去,只能尽量将语气放得和缓,“要不要驻外,这种事,要跟家里的大人商量一下。”

    “这不是还没批下来吗,我说过,不一定选我的。”江梨抬眼看他,“而且,我家里没有大人可以商量。”

    “说什么傻话,哥哥不是你家的大人吗”

    哪个家里人会天天想着把我赶出去

    江梨正在心里小声嘀咕,又听他声音里含着点儿笑,低声说“哥哥知道,你喜欢哥哥。但总不能为了跟哥哥赌气,就跑去做这种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

    江梨猛地抬起头“你知道我喜欢你”

    骆亦卿没料到她的关注点是这个,有些迟疑“嗯”

    就是这一秒钟的迟疑,令江梨整个人的脸都红起来。

    她很少有这种感觉,因为没怎么喜欢过别人,所以难得体会到这样强烈的羞耻感,潮水一样,将整个人包裹进去。

    骆亦卿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小姑娘眼尾迅速染上红晕,也不知道是因为懊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知道你还一直装不知道,耍我很好玩吗”江梨有一点想哭,可想想又觉得自己最近哭的次数也太多了,为一个人好像挺不值得的,于是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谁告诉你我申请驻外是为了逃避你你也太自作多情了。”

    “梨”

    骆亦卿突然感到词穷,她撂下这句话抱着相机转头就走,他伸出手想拽拽小姑娘,却恰恰慢她一步,指尖只捉住流动的风。

    其实讲完那句话的瞬间骆亦卿就后悔了,他的直觉一向非常准确,她开口的上一秒,他心里就涌现出铺天盖地的强烈直觉,满脑子的小人都在用红灯警告他

    恭喜你,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翻车。

    骆亦卿像一个惹怒了可爱女儿的老父亲,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梨身后,看着她打开家门走进去,头也不回地直奔自己房间。

    “砰”地一声轻响,关上卧室门。

    骆亦卿“”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江连阙,把他妹妹惹生气了怎么办

    可是以前三个人在一起时,江梨好像从没被惹生气过

    能耐啊,骆亦卿。

    他沉默着在客厅坐下,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谁看了不喊一句牛逼呢,呵呵。

    卧室门一锁就是两个小时。

    天色将黑未黑之际,窗外突然传来动静,骆亦卿抬起头才发现外面下雨了,黑云蔽日,今日的日落都比前几天要早一些。

    公寓里一片寂静,房间隔音太好,他完全听不到江梨在卧室里捣鼓什么。

    但只有二十分钟就要到饭点儿了,骆亦卿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盯着手里的书,在心里想

    等到吃饭时间,他就有正当理由去敲门了。

    到时候叫她出来,两个人都不会太尴尬。

    这样想着,骆亦卿的精神稍稍放松下来一些。

    下一秒,江梨卧室门锁传来响声。

    他甫一抬头,就看到立在卧室门口那只毛茸茸的小姑娘,她背着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骆亦卿刚想说,你出来了啊晚饭想吃什么

    话到嘴边,突然看到她手边还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

    二十四寸,颜色是玫瑰金,能装下她几乎所有的行李。

    骆亦卿放下书,觉得自己心里这把火,这回是下不去了。

    他单手撑着脑袋,撩起眼皮看她“去哪儿”

    江梨拖着行李箱,走到他面前,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点停住“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但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适合做室友。”

    她微抿了一下唇,“我会跟哥哥解释的,不是你的问题。”

    骆亦卿沉默片刻,点点头,冷笑“挺好。”

    窗外闪电游走如同青蛇,轰隆隆的响声过后,大雨倾盆而至。

    冷白的灯光下,他低沉的声音在客厅内转一圈,又漫不经心地回到耳边

    “你想好了,今晚走出这扇门,就再也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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