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齐刷刷朝余夏望去,又意味深长的望了望容诗语,耸肩,亦或是眼神交流起来。
容诗语捏着笔紧了紧,脸色难看的低头看生物书,咬了咬后槽牙,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像是嘲笑她似的。
前脚才讽刺余夏有娘生没爹疼,后脚他爸就派遣人送衣服来了。
“董事长忙着开会,不知道学校规章制度,买了春季和夏季校服,也有常服,买了两套裙子……”助理微笑,“看余夏小姐喜欢那套。”
“他买的?”余夏有些不确定,微微蹙眉。
在办公室,原来爸爸注意到了啊。
助理笑道:“董事长亲自买的。”
余夏沉吟了片刻,接过袋子:“谢谢。”
四月天,穿着夏季校服坐在教室里冷飕飕的,她确实需要衣服避寒。
心底,渐渐蔓延过一丝暖意。
坐在座位上的赵翩翩戳了戳容诗语的胳膊,待她抬头,专程张嘴无声道:“亲自买的。”
容诗语烦躁的冲她翻了个白眼,打掉她的手,转过头翻生物书。
不就是送衣服么?有什么大不了。
她这么想,五指却又忍不住渐渐握紧,颇有些不甘。
眼尖的学生早就瞧见袋子上的GUCCI标志,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叫不关心?这叫是根草?靴靴,我也想当这么一根草来着。
在全班进行眼神交流大会时,余夏很快去厕所将衣服给换好了校服。
袋子的常服是GUCCI摆在店里的新款,她没穿,思忖了下寄放在班主任办公室。
重回教室复习,鉴于江宴当轮值班长,午自习鸦雀无声复习,复习进展倒是快乐很多。
复习得差不多,余夏瞧着还有二十分钟,拢了拢衣服,趴在桌子上睡了。
江宴心不在焉翻着生物书,见余夏睡觉,见四周明亮刺眼,慢吞吞下了讲台,全班以为他终于坚持不住了,就见他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睡觉。
全班:您想睡觉,还得拉上咱们全班?
紧接着,在同窗们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江宴把窗户一扇扇给关了,床帘都给拉上了,就连前后门都细心的关上了。
路过后排时兄弟问江宴:“江哥,真睡啊?”
江宴冷飕飕睨了他一眼,对于他出声不满。
兄弟被他充满杀意的眼神一吓,顿时封口。
然后,全班趴在桌子上进行诡异的午睡。
余夏趴在桌子上,很快陷入水面,进入梦乡。
她又梦见二十三岁那年,令她失明的那场车祸,风朗气晴,阳光明媚。
“砰——”
“轰轰——”
保时捷被冲撞来的货车撞翻,天旋地转下,余夏脑子昏昏沉沉趴在地上,汽油味和血腥味弥漫开了,视线模糊。
“阿夏。”
“阿夏!”
有人,穿着白蓝相间的淮安校服冲过来,慌张的喊着她的名字。
身体被人从车里捞出来,横抱在怀里,她昂着头想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可越想看,视线就越来越模糊。
唇边,有个名字亟待脱口而出,可又像是记不清似的。
那个人,是谁?
谁,叫她“阿夏”呢?
“叮铃铃——”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余夏被吵醒,急急喘了几口气,额头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教室里同学们收拾东西前往各自考场,余夏连忙拿好考试工具回了十考场,在饮水机前接了好几杯白开水,才让意识清醒不少。
考完生物和英语已是下午五点半,余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容诗语一甩书包扛在肩膀上,瞪了她一眼踹了张凳子才离开教室。
余夏耸了耸肩,转头就见容诗语手机落在了课椅上。
她捡起来,慌忙整理了下东西就循着走廊跑去,透过楼梯看见容诗语被几个男生给堵住了,容诗语不悦想绕道走,那几个男生就调整位置,愣是将人给挡住了。
堵容诗语的男生叫陆建,高三年级垫底学渣,仗着家里有钱不学无术,纠集了几个男生成天鬼混,瞅见容诗语生得漂亮就做了不少恶心的事儿。
表白,没诚意还言辞轻佻,活像容诗语要倒贴他似的。
送花,一百多玫瑰花塞在容诗语的运动储物柜里,害的容诗语花粉过敏浑身起疹子。害的容诗语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番。
偏偏陆建班主任脱手不管,任凭年级闹得沸沸扬扬。
顾凉拉着小姐妹警告陆建,反被陆建将军,不敢轻易招惹。
后来,年级流出容父事件,容诗语又跟小姐妹们决裂,陆建就更不将容诗语放在眼里,时不时堵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甚至还扔过钱在容诗语身上。
更过分的是,陆建带着一群兄弟跑到容妈摊子上闹食物不干净,逼容诗语就范。
这时候,明明是容诗语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又靠她最近。
偏偏她那时在烦恼如何讨好余秋秋,如何应付江宴,哪儿会注意到容诗语被人逼成什么样儿。
甚至,就连容诗语冲她发出的求救信号都没注意到。
余夏心脏急急跳了跳,急忙出了教学楼找人,又不见人影子,在四周慌张找了找,发现容诗语被陆建几人拉到了小树林,像是在说着什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瞥见旁边的板砖,拿了一块塞在书包里。
郁郁葱葱的榕树下,容诗语捏着书包带子被扔在树旁,她瞥了眼陆建,脸色难看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一千块,陪我们喝喝酒,有什么啊?”陆建双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眼神在容诗语身上逡巡了下。
旁边的几个男生闻言嘻嘻笑了几声,纷纷附和,眼神落在女生身上,像是要将人给剥光透视似的,充斥着不屑轻蔑,以及不尊重。
“做梦!”容诗语瞪着陆建,咬着牙道:“陆建,别再去我妈的摊子上闹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不疾不徐,一字一顿,眼神里露出几丝恨意。
这群人,太过分了,处处打扰她还不够,竟然还去羞辱她妈妈。
为此,她甚至想过退学转学,可妈妈根本无法支付起她转学的学费,家里又指望她能考上大学改善家庭生活条件。
陆建像是看囊中之物似的瞧着容诗语,嗤笑道:“也可以啊,不想我去你妈摊子上闹事,那简单啊!就随叫随到啊,配我们喝喝酒啊。”
容诗语五指渐渐握紧,死死瞪着陆建,气不打一处来。
论油嘴滑舌,论瞎掰,论颠三倒四,自然比不过陆建这群不学无术的。
榕树下围堵容诗语的几个不良少年循循善诱,纷纷劝解。
“诗语,你那么防备做什么?陆哥又不是不给你钱是不是?”
“一次一千块,都抵得上你妈妈卖多少小吃了。”
“你都不帮帮你妈妈补贴点家用么?你舍得你妈妈这么辛苦?”
“……”
在他们嘴里,都快将陆建给吹成散财拯救世人的善人,她要是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就是不孝。
容诗语脸色愈发难看,咬着唇,气得额头上青筋都快冒出来了,掌心被指甲潜入,疼得厉害。
“我要回家了。”她懒得理会这群聋子,转头挑了个空隙欲闯出去。
熟料才走了两三步就被人拽住手臂,重新拉了回来,容诗语怒斥道:“你们做什么!?信不信我报警,你们限制我人身自由权!”
“我等着你报警啊,等你报警完了,你妈妈那个摊子,估计也是不想要了。”陆建啧啧了两声,似乎有些可惜,眯着眼睛道:“容诗语,我没那么多耐心,差不多就得了!”
不过是杀人犯的女儿,抬价抬得他都厌烦了。
“混蛋!”容诗语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一群人要将她拉走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动听的声音,愣是阻碍住了男生们的脚步。
“容诗语!容诗语!你干嘛呢!老师让你去办公室统计成绩呢!”
容诗语惊慌失措间,就见余夏一阵小跑,气喘吁吁的冲过来。
“你们干嘛呢?”余夏灿然笑道。
将书包里的书本全部清空扔在树下,里头就一块板砖,她提在手里,以防动手。
“没什么。”容诗语没好气的挣脱男生的手,那男生却僵僵的不肯放开。
她倏然笑了下,提醒道:“没听到我班主任让我去统计成绩么?”
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此时此刻她生怕余夏丢下她离开,甚至希冀余夏能多留一会儿。
“哎呀,你快点啦!”余夏催促,冲上去拉住容诗语的手道:“不然一会儿统计到天黑了!”
当温热的手握住她手时,容诗语愣了一下,她奋力挣脱了男生的手,烦躁的瞪了陆建一群人一眼道:“没见我同学都催了么?烦死了!”
“你们干嘛?再不放手,一会儿老师就要下来找我了!”余夏皱眉催道。
那想再抓容诗语的几个男生没敢再上前,毕竟办公室进了恐怕就得请家长了。
余夏抓着容诗语扯着往教学楼跑,边跑边熟络的模样道:“快点,再不快点,沈珊珊要骂人了!”
容诗语脚下不慢,“嗯嗯”了两句,抓着余夏的手心脏跳得飞快,恨不得快点离开是非之地。
等跑到教学楼,眼见陆建那群人没追上来,余夏单手撑着墙气喘吁吁,容诗语也没好到哪儿去。
等喘完气,容诗语抿了抿唇别扭道:“谢谢。”
成绩,一早就被沈珊珊统计得差不多了,哪儿需要她啊。
余夏说谎时,语速要比平常快上一些。
“容诗语,我没有……”余夏喘着气,转头目光灼灼望着她道:“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件事。”
容诗语愣了下,垂眸将书包慢条斯理背上,“哦”了一声,转身朝校门走去。
如果陆建,让她陷入风口浪尖,那么那件事就直接将她给推到在地上,像是永远只能生活在污泥里似的,而陆建不断在提醒着她这件事情。
她决裂,只是不能接受放心交付的后背,被人捅了一刀。
不是余夏,也是别的人。
朋友,她不再需要那种东西。
“容诗语!”余夏又喊了一声。
容诗语头也不回,只这次伸出右手摆了摆,像是在说“再见。”
依旧疏远。
依旧决裂。
但,破镜,余夏总会重新拼凑的。
那是,少年时,对她最好的女孩子,在她被欺负时,伸手将她从满是泥泞的地上拉起来,给了她最温柔的安慰。
那是,陪伴孤独多年的她一起成长的女孩。
如果,容诗语未来注定要跟余秋秋撞上成为炮灰,那她也不介意先收拾了余秋秋。
眼看到嘴的鸭子就飞了,陆建脸色难看的望着拉着手离开的容诗语和余夏。
“陆哥,还等么?”旁边的男生问。
陆建哼了声,“等个屁!”
“对啊,等什么,这都几点了,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吧。”有人提议道。
陆建冷笑了声,“吃个屁!容诗语落单,现在余夏都跑出来了,顾凉恐怕来得也就不远了!”
“不会吧,刚才余夏不就是冲上来叫容诗语去改统计成绩么?”
陆建瞥了说话人一眼,“又不是住校生,班主任统计个屁成绩!”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低斥了声“烦”。
这话,就让兄弟们不乐意了,摆明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禁辩驳道:“陆哥,你怕什么?顾凉而已,还不是随便捏扁搓圆!”
再者,顾凉也不是没找过他们麻烦,还不是被他们给欺负得死死的,敢怒不敢言,最后不得乖乖认输。
陆建暗暗思忖,麻烦是麻烦了点,倒也不是不能对付。
众人见他烦躁,生怕这位少爷生气,纷纷安抚起来。
“再说了,容诗语跟她那群姐妹不早就决裂了么?身边也没朋友,刚才余夏说不定就真只是来找她统计成绩。”
“是啊,你能让她决裂一次,就算她们真又和好了,你不是还能让他们决裂两次?”
“容诗语,反正是追得不得劲,你要不换个也行……”
这话一说,陆建瞥了他一眼,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道:“谁说我追她了?”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得不到的,宁愿催而毁之。
得不到的,就要想方设法得到,再抛弃掉。
有些人,不喜欢喜欢被人踩在脚下,不想让喜欢变得廉价,就宁愿将对方踩在脚下,让对方变得廉价。
甚至让对方变成糟粕,以彰显自身的矜贵,骄傲,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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