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不错，几乎没有风，尽管乌云笼罩在空中，让人感到微微的压抑感，但海面却非常平静，零星有几朵浪花翻腾出海面。
一艘双层木船独自飘荡在海上，棕黄色的船帆在桅杆上静静挂着，它孤零零在前行着，海面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偶尔，有几只海鸥从上空掠过，如果有同路的船只就不会奇怪，为什么无风的天气中船可以出海？当然，史凯利杰海域中这样的船只有一艘，就是精灵脚下这一搜。
伊欧菲斯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背靠在舵柄之前，仰着脖子，远眺盘踞在海域之西的大片岛屿。高大的山峰时隐时现，它们直直插入云层之中，不时地闪过几道白光，那是山峰顶部积雪反射出的太阳光线，他已经能依稀看到史凯利杰群岛的影像。按照船目前行驶的速度，伊欧菲斯估摸大约还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能抵达目的地。
远处，浪花欢快的跳动着，海水退却后显现出大片暗灰色礁石的身影，又是一块暗礁。
他的烧已经退了，几乎完全康复，伊欧菲斯从来都没有感觉过这么好。在前天中午的密林会面之后，树精女王建议德鲁伊在森林中休整后再出发，这个提议没人反对，恰好又迎来一场猛烈的暴雨，于是他们在布莱克洛昂休整了两天。在晚上，阿格莱斯使用森林的琼浆和泥土彻底治愈了他身上的伤，实际上仅仅是帮助他退烧，那些致命伤害和多年战斗所留下的伤疤早已被德鲁伊所治愈，如果不是着急要出海，这点小麻烦他是准备等待自愈的。
“Toarelo……”
精灵脸上涌起一丝红晕，他哆嗦了下，急忙开始忏悔，他想起了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在布洛克莱昂，树精医疗队组长感叹德鲁伊的药水神奇之时，还不忘趁机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而他当时被泥巴包住了，动都不能动。
伊欧菲斯转过身，他小心调整舵的方向，确保它不会再次摧毁海洋中的天然构造。船头向南偏移些角度，随后精灵把目光转向在桅杆下坐着的德鲁伊，艾德里安，他名义上的主人，暗暗猜测他在做什么。
“伊欧菲斯，你在念叨些什么鬼东西？不许在背后说我坏话！到我这里来，帮我听听这个。”
精灵摇头把那些废料甩出大脑。他被德鲁伊指派看守船舵，而狩魔猎人还在甲板下层睡大觉。伊欧菲斯不认为分工不公，这份活并没有太多需要注意的细节。脚下这艘双桅船由魔法驱动，他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调整下方向，避免船身撞上隐藏在海面下的暗礁——不是保护船，而是保护自然环境，船身施加了魔法，它几乎无坚不摧，而从爱达拉特河前往史凯利杰群岛的航线数百年来早已经过无数艘船只检验，这片海域上鲜少有事故发生，只要风向合适，伊欧菲斯确信闭着眼睛都能过去。
“主人，你需要我做什么？”
“别整天主人、主人的叫我，那会让我想到些下流事情。请称呼我大师，或者艾德里安。”
精灵看到德鲁伊捣鼓着一件铜制喇叭模样的物件。黑色圆环形的片状物在它底部缓缓旋转着，随着德鲁伊指尖魔法光线的闪烁，喇叭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剧烈轰鸣，嘈杂的响动声吓了他一跳，欢快的鼓点和强烈的金属碰撞声混在一起，夹杂着悠长的男声，那是种他从未听说过的语言，节奏感强烈至极。
“大功告成！呃……不好意思，我放错了唱片。”
艾德里安朝忧郁的精灵露出尴尬的假笑，他取下那张齐柏林飞艇黑胶唱片，换上另外一张纯音乐选集。
钢琴声缓缓的从喇叭中流淌而出，马蹄铁踏在泥土中，刀剑在碰撞，战士无声的怒吼着，它在诉说外域之中早已遗失名讳的伟大战役。
“……”
精灵侧着头，他靠在桅杆上，侧耳倾听着陌生乐器所演奏出的乐曲，风格独特，节奏仍然很快，清脆的敲击声让人痴迷。
“这是哪位大师的作品？那是战争吗？有人流血了，他在犹豫，在忏悔，我感到了他弹奏时的无尽哀伤。”
“真让人惊讶，你不过听了一小会就能猜出创作背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共感，是吧？哈，他是你不认识的人类大师，给我说说，这首曲子和我们现在的环境相符吗？”
“人类有这等天赋的音乐家？难以置信……”
精灵双颊收缩起来，他在犹豫是否说实话。
“哦，别想着骗我了，我就知道。”
艾德里安失望的坐了回去，这已经是他能找到最为贴近的纯音乐。九十年代的乐曲不像十年后的电音那样繁杂，气势也不够恢弘，虽然也很好。他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带上更多的交响乐唱片，海上乘船这件事，毫无疑问可以排到你所做过的最无聊的事情前三位，他需要些消遣。
“艾德里安，你在搞什么鬼，太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我操***”
被惊醒的狩魔猎人骂着脏话从甲板下爬上来，他套着件羊毛衬衣，揉着发红的眼圈，看起来没睡好。
“兰伯特，你要是再敢对着我说脏话，我会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
“别吓唬我，你要敲早就敲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狩魔猎人打着呵欠，他低头看着甲板上的发声器物。“这是你的魔法乐器吗？啊，真是奇怪的东西，艾德里安，你的口袋里还有多少东西？能让我钻进去瞧瞧吗？对了，它在唱什么呢，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没什么，只是首不合适的背景乐。”
“什么是‘背景乐’？”
精灵和狩魔猎人同时感到疑惑，这是他们没听过的新词。
“呃……关于背景乐……”
“巨龙山脉后的人类无论在做什么事情，后面总是跟随着一堆音乐家在演奏乐曲吗？那太奢侈了。”
兰伯特在听完艾德里安关于背景乐的解释之后，感到惊讶不已。他会错了意。
“不，不是的，只限于艺术作品中，电影和电视剧。我们的世界很正常，没有音乐家，也没有背景乐。”
“‘电影’和‘电视剧’是什么东西？”
“……”
艾德里安忽然产生一种想把兰伯特捏死的强烈冲动。
“我拒绝解释这个问题……兰伯特，你不是让我帮你给皮衣附魔吗？拿过来吧，我现在有时间。”
他不认为自己能讲清楚有三百年历史的科技产物，那涉及到电磁学、光学、声学等复杂原理，如果非要他讲，他选择死亡。
“好吧，你总是神神叨叨的……”
一曲奏完，留声机自动切换到了下一首乐曲，狩魔猎人又打了呵欠，他转过身，跺了跺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当他走到甲板下层入口时忽然回过了头。“这个曲子我喜欢，让它继续。”
悠长的女声在缓缓吟诵自然之美，空灵又美丽，精灵静静倾听着喇叭凑出的旋律，是弦乐器和笛子附和的声音，陌生的音乐，却有着和他同族的韵律，片刻之后，他从腰间摸出一只竹笛，站在桅杆下，和着乐器的节奏吹了起来，竟然出奇的相衬。
“战士啊，你为何要前往远方？
冬天来了，树叶凋落
可春天还会来临吗？
新的纪元到了
爱黎瑞恩何时再次绽放？
……
……
长眠异地的灵魂
归来吧”
“美妙的乐曲，向你致敬，伊欧菲斯。还有你，兰伯特，你从哪学的唱诗？”
船摇曳着穿过海浪，一曲终了，艾德里安鼓了鼓掌，他没料到精灵还是位乐理好手，也没想到狩魔猎人也不止会猎杀怪物。他们俩短短十几秒就领会了这首追忆中土世界第三纪元的精灵挽歌之中所蕴含的愁思。
“谢谢您的赞美，大师。”
精灵将竹笛从双唇上移开，他眨着眼皮，依旧注视着还在旋转不定的黑色唱片。
“大师，请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他的作者又是谁呢？”
“唔~它好像叫《瑞文戴尔之歌》。”
艾德里安皱眉思索着这张唱片的来历，是他从电影节买回来的，记得唱片里面有一部分是《魔戒》背景乐精选集。
“瑞文戴尔？”
精灵挑起了眉。“我去过很多次瑞文戴尔，那块辛特拉的河谷之地不应让音乐家产生此等悠远遐思。”
“这说起来就很复杂了。它不是辛特拉东北的瑞文戴尔，是另一个瑞文戴尔……呃，说起来那还是一个精灵据点，非常漂亮的居所……”
“打住，艾德里安。你又在讲那个关于中土大陆的故事了，别给精灵说这个，你会让他妒忌到自杀的。”
兰伯特双手捧着他的一堆衣服，说着将它们扔到甲板的毛毡上。
还不止一件皮衣，他腿上只穿着条亚麻单裤，皮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我把裤子和皮靴都脱下了，麻烦你一起帮我给它们附魔吧，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反正一件也是附魔，两件还是附魔，你说对不对？”
“去死吧，兰伯特！”
艾德里安瞪着那堆散发出汗臭的衣服，忽然他看向狩魔猎人，凭空飞出十几只灰色小麻雀，它们振翅扑向了狩魔猎人的脸，小小的脑袋狠命敲击着，直到狩魔猎人撑起昆恩法印，麻雀啪的一声爆炸，巨大的轰击把他炸飞掉入了海里。
“啊，我的脸，艾德里安，你太狠毒了！”
*** ***
总算起风了，成群结队的海鸥、海燕从天空飞过，木船穿梭过礁石见的狭缝，被西风吹起的海浪拍打在船身上，微微有些晃。
他们刚刚越过小史凯利杰岛，伊欧菲斯现在需要小心调整航向，群岛中停泊的船只不少，以免发生碰撞。
“那就是大史凯利杰岛？”
艾德里安站在船舷上，面前漂浮着一张发黄的地图，他用手指敲打着海域群岛中面积最大的一块岛屿。
“是的，呲……你可真够狠，我差点瞎了！”
兰伯特摸着鼻子右侧的伤口，上面已经涂了药水，按上去微微有些痛，他呲着牙。“史凯利杰岛一共有六块区域，我们要去的大史凯利杰岛是其中最大的一块，诺，右边那个岛是印达尔斯菲尔岛，芙蕾雅女神的神殿就在那上面……说起来，史凯利杰可是有著名的德鲁伊之环……”
“芙蕾雅女神么……”
艾德里安思索着这位和奥丁之妻同名的女神是否有着某种内在关联，他的传送术已经有进展了，或许可以借此突破也并非没有希望。
兰伯特伸着懒腰，猛地叫道。“天呐，别以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艾德里安，克拉奇可是杰洛特的老朋友，你得给他点面子！”
狩魔猎人有种强烈预感，史凯利杰群岛的居民要遭殃了。
*** ***
白色的浪花从石头缝隙中溅了出来，海港上站着不少人，他们是史凯利杰的狂战士们，几乎都长着大胡子，只是颜色不一，他们挎着武器，神情肃穆，静静等待不远处那艘木船的到来。
克拉奇*奎特，史凯利杰的伯爵，凯尔卓堡之主，他黝黑的脸上挂着一丝不安。他在半个小时前接到来自小史凯利杰岛守卫传来的信鸽，有一艘幽灵船出现在海域之中，无声无息，它正朝着群岛驶来。
去他妈的幽灵船，伯爵眺望着即将入港的帆船，它的帆上没有任何纹章，船上似乎也没几个人，每当他想凝神去仔细观察的时候，船身就罩上了一层迷雾，他知道那一定是某位术士做的手脚。“叶奈法，我为何看不清船上人的面孔？”
一身黑衣的女术士瞥了眼旁边的黑脸男人，她冷淡的说道。“不要明知故问，你知道是有人施了法！克拉奇，不要动手动脚，这是你的第七次。我告诉过你，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好吧。”
伯爵讪讪收回试图摸上女术士腰窝的手，他停顿了下又锲而不舍的追问道。“那你能解除这个魔法吗？我们得看看来的是谁！”
“我想不能，不过也用不着解除魔法。让弓箭手和战士们都给我准备好。那艘船靠岸后如果事态不对，立刻动手，不要留情！”
“好的。”
克拉奇打了个寒颤。女术士在追寻辛特拉幼狮的进展上一筹莫展，刚刚派人去请她的时候似乎正在进行某种魔法仪式。被打断要事的叶奈法现在怒火汹涌，克拉奇在她眼睛中看到了两团跳动的蓝色火焰，真切无比，他缓缓的举起了手，海港上严阵以待的狂战士们纷纷操持起武器。
迷雾笼罩的帆船，进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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