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当晚又是没有鬼的一夜，没成想我和他说完话、刚照顾他睡下不久，就听到窗边的窸窸窣窣声，一抬眼，和窗外的鬼四目相对。
我：“……”
鬼：“……”
这不就巧了吗这不是。
他扑过来，我抽出腰间的刀，一击砍断了他的脖子。
手感轻盈，切得很干脆，鬼的头颅滚落在地，身体点点消散，地上空余血迹泼溅。
我：“……”
就这？
就这？就这？就这？
我蹲了这么久，就蹲来这么只菜鸡鬼？
一旁的义勇被吵醒，我捂住他的眼睛，免得他看到满地的血，隔着手背亲了亲：“义勇先生，继续休息吧，已经没事了。”
他迷迷糊糊应了声“哦”，长睫小刷子似的，蝶翼般轻轻颤了颤，拂得我手心酥酥麻麻地痒。
他拉下我的手亲了下，又睡过去了。
感受到他的呼吸逐渐轻缓均匀，约莫是睡得熟了。我额头挨上他的额头，感觉到温度褪下了一点。
我松了口气，用毛巾把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了，忙完之后才轻手轻脚躺在他身边。
窗外明月高悬，清亮月华丝丝缕缕飘散在空中。
一直在折腾，从昨晚算下来，仅仅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却仿佛隔了几个世纪似的。
我扯了被子盖上，倦倦伸了个悠长的懒腰，想起刚刚他说的话，感觉身心都舒展开来，旋即侧身望着他的睡颜。
长睫如羽，平时清澈如海色的眸子此刻安静地阖着，宛若一张水墨画。
我凑过去，轻轻啄了下他柔软的唇，心里忍不住一遍一遍道。
喜欢你
好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
……
神社土地开阔，矗立着高大银杏古木，置身于雾霭迷濛的岚山中，在正午时寥无人影，我和富冈义勇在拜谒完神主后想着难得有机会来神社，便去中央祈福了。
叶樱树的花影筛在缠着红布的愿望牌上，我和他一同写下愿望，这厢还未写完，他便将木牌平平递过来，退烧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模样，平静同我道：“想要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的愿望。”
我耐心地把剩下的字写完，也瘫在手上给他看：“好巧啊义勇先生，我也是。”
水红色灯笼在微风中摇摆，如涟漪般荡漾开，约莫是近海的缘故，风中带有轻微的潮声，伴随着银杏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在树影中抿起唇角，垂眸的姿态隐隐称得上乖巧，展露出温柔的笑意。
挂上木牌之后，我和他一同拍了拍手掌，拉了下面前悬着的红绳，低头默默祈祷。
听说此举是为了惊动云端之上的神明，让他们得以听闻渺渺苍生的愿望。
我向来不信神，此前一直在控诉，假若真的有神灵存在，为何在以往从来不救我于水火。只是此刻站在这里，听着四周琉璃风铃缥缈轻响，心底一点点涌上感激来。
也许那些颠倒磨折，都只是为了让我遇到你。
“结婚。”
他突然冷不丁道。
我吓了一跳：“哈？”
他定定地看着我，伸手握住我的手：“我不想再让你离开了。”
“啊这……”我有些不知所措，“结婚的事情不必着急……我们的未来还很长呀。”
他将我鬓角纷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轻轻柔柔亲了亲我的额头：
“未来太久了，我爱你，就现在。”
温软的触感落在额上，如水纹般扩散开，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感受到他轻轻揉了揉我指尖，有些恍惚地想，那些破碎的令人窒息般的沉重过往，此刻恍若隔世一般，飘然远去，分崩离析。本来埋在心底中的那些不安，以及自觉难以见人的卑劣，如同浸泡在热糖水中的冰块，渐渐消弭不见。
本想就此离去，但神主知道鬼被斩杀之后，先是有些诧异，旋即欢欣十分，热情地招待我们再多留几日。鬼杀队人手不足，我着急赶回去，义勇却应了下来。
他捏了捏我指节，温柔看着我：“如果现在赶回的话，凌晨才能回去，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只留这一夜就好，明天休息好再回去。”
我觉得十分有道理，不愧是水柱大人，一下子就能想到我想不到的事情。
他的表情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只有在看向我时，如冰的神情才会松动，隐隐流露稍许难以忽视的温柔。我却无端有些怀念那晚病重的泪包义勇 ，一面同我说“我其实很喜欢你只是害怕你会离去”一面抽抽搭搭抱着我掉泪，小猫似的，软软糯糯。
我彼时一边抚着他的脊背一边不无唏嘘的想，大概义勇小时候就是这个性格吧，可可爱爱，惯会无意识讨娇，掩盖不住的稚气天真。失去亲人后一个人背负了那许多，渐渐变成了如今沉静稳重的水柱大人。
一念及此，心脏的疼痛就浸了水汽泛上来，化作近乎落泪的冲动。
饭菜是神主本人打算亲自准备的，我悄悄拉着她走到一边：“麻烦做一下萝卜鲑鱼可以吗，他最喜欢吃这个。”
她笑着揶揄，捏了捏我的脸：“诶呀，终于和好啦？”
我震惊：“诶，您怎么知道……”
神主和我年岁似乎差不太多，此刻面上的神情却介于女孩子间分享恋情和老母亲般的慈祥微笑之间，笑意盈盈：“之前一看就知道你们在闹别扭啦，今天也是一看就知道和好了，尹小姐真的是藏不住情绪的人呢。”
可恶，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我咳嗽一声，脸烧了起来，抛下一句“总之麻烦您了”就飞速逃了。
逃之前，还是折返了一次，认认真真道：“麻烦清淡一点，他喜欢清淡的。”
晚饭如约而至，最先来得就是萝卜鲑鱼，还带了一坛果酒。
我本来是不喝酒的，但架不住她盛情相劝，啜了一口后发现几乎没有太多酒气，舌尖绽开奇异甜腻的香，便和富冈义勇不知不觉喝了许多，一餐用完，头脑有些晕眩。
拒绝了神主送我们回去的请求，我和富冈义勇互相搀着回了旅馆，他似乎醉得比我要严重，一路醺醺然絮絮叨叨，像不停喵喵叫的小猫。
自从在神社说了那句我爱你之后，他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回去的路上一直含糊不清地喃喃“喜欢你，好喜欢你”。
我好笑又无奈地拍拍他的背：“我也是，义勇先生，我也喜欢你。”
他突然不动了，在原地抱住我，埋头在我脖颈里，像蜷缩在主人怀里的奶猫，手掌大那种，毛茸茸的小小一只，凑过来一遍遍道：“真的吗，真的吗……”
暖暖的呼吸寸寸脉脉拂在我锁骨上，他又在那里小声又小声地呢喃，简直要命。
这谁顶得住啊。
我又一次口干舌燥，试图推开这祸水：“嗯嗯嗯，真的真的”
他却抱得更紧了：“不要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我动作一顿。
良久，我叹息一声：“不会了。”
磨蹭了许久终于到了房间，大概是这些日子实在太辛苦了，打开门时我又累又倦，小腿一软险些摔倒。但还是强撑着把他扶到床上，这才放心地倒在他身边。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揽住我的腰，唇瓣压下来，果酒香气清冽，辗转流连在唇齿间。
我迷迷糊糊同他亲吻，徜徉在醉意的香甜中，身体仿若置身于温暖的海洋，每一寸肌肉都无比放松，像雪花融入温泉。
我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轻轻抚着他的背，又亲了亲他鼻尖，看他安稳睡去。
我也困得不行，黑甜的梦境漩涡浮浮沉沉，宛若墨海，随时等着把我拉下。我挣扎着睡意最后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睡梦中的容颜恬静，微张的唇潋滟水光，泛起浅粉色。
心中不住地叹息，这哪里是神仙，明明就是勾人的妖精。
让人舍不得，放不下。
我阖上了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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