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洋洋洒洒,夜月当空,门纸宛如漉了粒粒白霜。
庭院的石板路白莹莹地延伸出去,被竹影掩盖,石灯笼静静燃着暖黄色光辉。
远处是连绵山脉,满山的枯木压了雪,萧萧索索,大块大块如同云絮一般。
少女靠在窗边,支颐专注地盯着雪景看,水青色的眸子一片明澄,浅金色微卷长发披散。
正看得出神,身上突然落了个毯子,旋即染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小尹,外面冷,别冻到。”
秋山尹笑吟吟转头,眉眼灵动,犬牙莹白,像某种小动物:“没事啦,我不冷!”
来人一瞬有些出神,旋即弯起唇角。
她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一张脸清清冷冷,看上去一幅生人勿近的意味,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染上融融春意,像一张徐徐展开的画卷,原本的黑白配色逐步染上斑驳而富有生机的色彩。
他看着她的笑靥,轻轻将她鬓角的乱发拨到耳后,有些满意地想,他可真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
屋内没有点灯,清亮的月华顺着窗落在木地板上,像落了雪的草地。
月光将屋子割裂成两个空间,他隐在阴影中。
他想到什么似的,将手里的衣服递过去:“天冷,小尹换上厚些的衣服吧。”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他笑吟吟坐在那里,没有要避开的趋势。
她并不避讳这样坦荡的视线,径直解开腰带,宽松衣裳瞬间堆在脚边,身上仅有几件小巧贴身的里衣,雪白的胸膛和小腹轻微起伏,略带馨香的肉感触碰官能,落在其上的月华登时有流动的质感,如同山谷间细小的瀑布。
她旁若无人地换上衣服,容颜明朗,在月光切割下的匣子里宛若身处另一重透明的世界,浮动岑寂的光点。
衣裳袖口下摆做成絮棉双层的夹衣,面料是淡紫色葡萄似的花纹,腰带和下摆都绣有金线,在月华下升腾起淡金色的雾气。
她开心地走来走去,行走间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点洁白的膝盖。
他含笑看她,招了招手。
秋山尹听话地走来,自然地搂住他脖子,眨了眨眼睛,咯咯笑起来,凑过去吧嗒亲了他一口:“好暖和,谢谢教主。”
童磨低头亲了亲她额角,又握住她脚踝,浅白指尖亲昵地微微蹭着她的肌肤,为她细细系好红线,指尖一弹金色的细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啦。”
秋山尹抬腿左右认真看了看,又笑嘻嘻地捧住他的脸:“好漂亮,我好喜欢!”
童磨指节蹭了蹭她耳垂:“嗯,小尹喜欢就好,要不要出去转转,教众都很想见你。”
她乖乖点头:“好呀好呀。”
他这才发现她一直都□□着脚,这些时日里他找人为她定做了许多木屐,草屐,低齿,高齿,双带……但她嫌麻烦,日常光脚踢踏踢踏走来走去,然而冬日渐深,她手脚冰冷。童磨找了双低齿木屐为她穿好:“地上凉,别这样踩着。”
她拧起纤细的眉,略微有些不满,动了动腿,想把鞋踢掉:“不喜欢,好麻烦……”
童磨耐心地扶好木屐,握住她的脚腕,低眉垂眼,现出担忧的神情来:“小尹着凉的话,我可是会很难过的呀。”
如果童磨训斥她的话,她反倒会借此委屈地踢掉鞋子,然而他从来不曾凶她,还露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神色,秋山尹瞬间像是被提起后颈的猫,被人按在弱点上,一动不动了。
“好吧,好吧……”
她沉默须臾,才无奈地站起来,十分不满被木屐限制动作,含着略微怨气,故意走得飞快。
于是理所应当地绊倒了。
她摔在地上,也不起来,眸子立刻盈满泪水,眼角晕染开一圈绯樱色,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童磨忙不迭过来扶她,秋山尹宛如受伤的小鸟一样往他怀里钻。
她踢掉木屐,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掉泪:“我都……呜呜……说了我不喜欢穿这个。”
他做出失落的神情,很沮丧的样子,低头啄去她面上的泪:“真是抱歉,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强迫小尹做不喜欢的事了。”
她哭着哭着就累了,不一会儿就自己停了,脸颊尚且湿湿漉漉,毫不客气地尽数蹭在童磨衣服上。又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好奇地等着他会不会生气,见没有恶意后,倒在身后的软垫上:“以后都不穿了!”
“好,小尹说什么是什么。”
他顺势捞住她的腿,架在自己肩上,低头吻上她的脚踝,一路向上直至膝盖。
她有些不满地哼了下,感受到落下的柔软触感,下意识因突如其来的愉悦蜷了脚趾。
童磨的脸隐匿在阴影中,宝石色的眸子光华流转,抬手拆了她腰带,看她衣衫松散,露出一线雪白。
秋山尹忽然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教主,我想休息了。”
怎么每次到这时候都困呢。
他眉尖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又转瞬即逝。挑起眉似笑非笑,一脸云淡风轻,眸光幽深,用关切的口吻道:“诶,小尹真的困了吗。”
黑暗如同有生命的一蓬烟雾,浓重悄然地向交叠着的人影攀爬。
她的小腿架在他肩膀上,漫不在乎地晃了晃。
脚腕一抹凝白玉脂,铃铛轻响,动作有些旖旎,她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纯粹无辜。
他继续向上,轻柔细碎地落下亲吻,宛若纷纷飘散的沾满露水的山茶花瓣,绯樱开在腿根。
秋山尹却抬了腿,不动声色地翻身,无形中拉开了和他的距离,眉眼席卷几分倦意,当真觉得困乏似的,半阖眼懒懒道:“我真的好困了。”
童磨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她。
天际一抹微云略过,月亮光轮朦胧,云层逐渐聚拢,室内暗了下来。
走廊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如同急驶的风,行之所处皆染上水红色的光。
仆从一路点灯至屋前,屏息听了会儿,见一直无人出声,便敲了敲门:“教主大人,教众差不多到齐了,等您和圣女过去。”
空气中凝固的威压骤然散开,他上前一步,俯身亲了亲她脸颊。旋即站起身来,对门外笑盈盈朗声道:“圣女休息了,我马上就来。”
秋山尹兔子似的迅速缩进被子,悄悄探出个头,眸子亮晶晶的,小鹿一般希冀,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我不去真的可以吗?”
童磨一面穿上外套一面对她微微颔首,没有要生气的样子。
她瞬时爆发出翘班成功的快意,抱着被子打了个滚,伸了个悠长的懒腰,不紧不慢拍了拍被子,快乐地将自己裹在柔软的被褥中。确认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后,才露出丝毫不感到抱歉的歉意神情:
“教主,你也知道的,我昨晚一直都在听他们絮絮叨叨,今日撑不住了。呜呜,我很想去帮助大家,可是我今天真的好累喔。”
童磨戴好帽子,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蹲下去刮了刮她鼻尖,不拆穿她翘班的心思:“这样吗,小尹真是辛苦了。”
秋山尹十分赞同地点头——虽然什么都没做,但真是辛苦自己了!
她讨娇般的蹭了蹭他纤长手指,本打算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然而看到他面上真挚的安慰神情,登时也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真的好辛苦,便理直气壮道:“那我睡了!”
童磨给她掖好被角,看着她亮闪闪的眸子,微微勾起唇角。
中门黄铜钟声响起,如水波般震荡开来。
夜风吹得枯木丛窸窣,伴着雪块扑簌簌滚落的声音,枯枝摇曳微颤。
他踩着钟声出了门,花格拉门“嗒”的一声轻合,与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重叠。
“晚安,尹小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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