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
“后来,她哭了。”
“……那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我好疼啊。”
宇髓天元烦得要死。
他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着眼前手足无措又一脸懵懂的富冈义勇,最终还是咽下了那句“大概是因为你技术不好”。
义勇一脸诚挚地讨教下一步该怎么做。
宇髓望着天空,有些困惑地想,他怎么偏偏来烦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有三个老婆吗?但这是因为他本身华丽又有魅力啊,水柱这样的人估计一辈子都学不会吧。
但他,祭典之神,华丽有魅力,温柔会讲话,看在同为柱的面子上,很好脾气地没有打发义勇走。
宇髓天元认真同他道:“富冈,不需要我教你任何套路,因为你喜欢尹小姐,尹小姐也喜欢你。你只要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就好,全部都说出来,清清楚楚,全无遗漏。”
“要是不成功呢?”
“不可能不成功。如果真的不成功,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但是好像还是没有成功。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本正经道:“富冈义勇,其实在你心底我根本不重要对吧?”
大概是发了烧,身体太疼了,心脏也太疼了,他望着她,眼泪止不住的掉。
秋山尹叹了口气。
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属实来气,本想一走了之,又实在放心不下,毕竟他现在还生着病。
便只好无奈地给他擦泪,动作温柔。
他面上滚落的泪,像滴在她心上似的,又烫又苦,哭得她心都化了,止不住地想,怎么哭了呢,我怎么忍心惹他哭呢。
欲出口的责问语气也无可奈何地软了下来,轻轻道:“义勇先生,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想起宇髓的话,结结巴巴地开口。
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破天荒说得格外顺畅。
大脑一片空白,话语却从未断线过。
其实记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他只是原原本本地将自己想的都告诉了她。
大概是因为那一句“尹小姐也喜欢你”给了自己底气。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水青色碧波摇荡,如同水面倒映月亮。细碎的光盈满眼眸,又化作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
怎么哭了呢,他手忙脚乱给对方擦眼泪。
然后变成两个人都给对方擦泪。
擦着擦着又不知不觉吻到一起。
她好像很少在自己面前哭。
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她都只是笑吟吟和他说,没有关系的,就是有点饿,想吃章鱼烧。
在他说完喜欢之后,她却哭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大概是他说得太晚了。
应该早一点说的。
不想看她落泪的样子,以后都不会惹她哭了。
本以为万事无虞,却在后一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庭院的池塘边,身子被石头硌得生疼。
周遭一片喧闹,镇里的人和隐在救火。
他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废墟,不好的预感使心脏骤然缩紧。
不会的,他安慰自己,既然自己没事,那她一定也没事。
他便随手拽住了个队里的问道,我妻子呢?
隐的人和他说,水柱大人,尹小姐死了。
尹小姐死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每个字拆开他都明白,合在一起却不懂了。
她死了吗?死了吗?什么意思,是不在人世了吗?像姐姐那样、锖兔那样吗?
她怎么会死?她不是说再也不走了吗?不是说好了要结婚的吗?
隐的人要拉着他起来,他起不来,腿用不上力气,被他们七手八脚架着站了起来,不肯再走了。
他看着那堆废墟,目光钉在上面。
隐的队员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小声道:“水柱大人,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他听到这话时便忽得崩溃了,挥开周围的人,跑到废墟前,拼命地挖着,将破碎的木头瓦砾扔到一旁,不知疲惫似的一直找什么。
隐在一旁不知所措,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帮着他一起找。
那具尸体,烧成小小的一团,衣服已经化成灰了,面容一片焦黑,看不清模样,紧紧地抱着日轮刀。
那是秋山尹的日轮刀。
他将那具骨架缓缓抱在怀里,如同慢动作镜头一般,眼泪无声息地落下。
分手了又怎么样呢,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和自己在一起呢,如果不是自己,她也不会出这个任务,也不会死在这里。
哪怕再也和他没有关系又怎么样呢,只要她能活着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打扰她呢。
太自私了,自己为什么这么自私呢。他除了爱她别无他法,而她除了爱自己不是还有很多选择吗,为什么一定要留她在自己身边,还害了她呢?
早就该知道的,他就是诅咒一般的存在,只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幸。
都是他的错。
他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毕竟鬼杀队的人永远都在和死神打桥牌,保不准哪天就被带走,这种事总是见怪不怪。
只是不死川破天荒地接了他的荻饼,蛇柱难得没有找他麻烦,岩柱一看到他眼泪流淌地更为汹涌,甘露寺见到他时略微担忧地将他望着。
只有一个人找上门来,他抬头一看,金黄色的羽织,似乎是叫我妻善逸的后辈。
善逸的表情极为纠结,似乎是难以相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过来找他:“前辈……尹姐姐呢?”
他那一刻出奇的平静:“哦,她死了。”
善逸在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时,突然有些恼火。
义勇以为他会骂人,但他并没有;以为他会哭,可他也没有。
我妻善逸只是垂着眼,轻轻道了句“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姐姐呢”,便转身走了。
——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呢。
为什么没有呢。
隐为秋山尹收拾遗物,犹豫许久,还是将她出发前写的遗书给他拿了过来。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告诉富冈义勇我爱他。”
他拿着遗书,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这次没有落泪,只是轻轻道,对不起。
他怕带在身上会弄丢,便妥帖地将她的遗书收好,放在自己屋子保存珍贵物件的箱子里。
他后来又从炭治郎口里听到了这句话,是无限列车的那一次,听说她挡下了上弦的攻击,濒死之际拽着别人的手,没头没脑交待了句和遗书上一模一样的话。
炭治郎挠了挠头,一脸担忧:“尹小姐不让我们告诉你,还说除非她死了才能和你说……”
他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空无,望向远方:“嗯,知道了。”
他以为自己会落泪,结果意外的没有,甚至令人惊讶的平静。
所有的情绪在一夜间都枯死在了身体里,胸腔泛起冰冷又空谟的情绪。
她当初握着他的手,将他从苦痛的地狱中拉了出来。
她不在了,自己理所应当地又掉了下去,饱受的折磨比以往都深重万分。
彼时还没有步入冬日,他却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寒意。
他在失眠的夜里裹了三床棉被,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想,好冷啊。
当主公再度交代他去鹿谷执行任务时,他本来是不想去的。
他怕想起那些回忆,怕被一遍遍提醒她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最终还是去了。毕竟人不能靠回忆生活,他除了是她的恋人之外,还是鬼杀队的水柱,不应以个人缘由拒绝杀鬼。
只是他很快就后悔了,每走一步都会涌动记忆,好像她就在身边,笑吟吟地和他聊天。
大概这里承载的回忆特殊,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她也在,为此一次次偏执地寻她。
期待落空后的失望太过痛苦,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连带着最后的活着的理念。
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紧闭着的生之门却骤然大开,光亮倾泻。
一支木屐掉到他面前,他愣了愣,下意识捡起来。
清亮的声音传来,如同白瓷相碰:“诶,这位好心的小哥,那是我的鞋子,麻烦帮我拿上来好嘛。”
他登时便僵住了。
他感到自己的脖子生锈了似的,像那种老旧的齿轮,抬头时十分缓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看到秋山尹探出半个身子,笑得眉眼弯弯,脸映着白光,晃得人几欲落泪。
她看到自己时似乎惊讶了一下,旋即又笑起来,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诶,你长得可真好看,莫不是个神仙托生的小哥吧。”
拂墙花影动,暗香月黄昏。
伊人言笑晏晏,宛若初见。
他有些恍惚,是在做梦吗,他是在做梦吗?
哪怕做梦也好,哪怕是假的都好,他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啊。
失去她之后,他做了无数噩梦,却再也没能梦到她。
是怎样的想念导致梦也梦不到她。
他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周遭东西存在了,天地苍茫,只有他站的这一小小块方寸之地是真实的,周围一片空白,唯独她眉眼如初,星子似的闪动。
微温的风卷动衣衫,他冰冷的身体渗进了几丝热度。
唇似乎有千斤重,话滚到嘴边,却酸涩地开不了口。
你去哪里了呢?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有很多话想问,却在这一刻陡然觉得,都不重要了。
只要能再次见到你就好了。
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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