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时我看到正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富冈义勇时脑内闪过的第一句话。
不过仔细想想,我之前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女友兼未婚妻,一觉醒来发现枕边人一声不响的留书离去,任是谁都会感到困惑的吧。所以我并不打算逃避见面,连要说的话都准备好了。
然后富冈义勇目不斜视地、面无波澜地、直直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一旁全程被当做空气的我:“……”
很好,真棒,富冈义勇,不愧是你。
搞什么,明明是你先问我要不要结婚的,明明是你靠近我的,明明是我主动离开你的,为什么搞得好像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心头涌上一阵酸涩,本来还期待他会不会着急询问我,没想到是这个反应。
看来果真就是不喜欢我吧。
如果不喜欢我当初就不要说那些话啊!难道就因为你脑子不好用就可以随便对女孩子说要结婚吗!
虽然我很小心很困惑,但还是会当真的呀,明明都是水柱了,为什么要骗我——虽然对他来说那不叫骗,他自己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吧。
可恶可恶,可恶死了,富冈义勇全天下最可恶最讨厌!我发狠地挥了几次刀。
“哇,少女今天的训练格外卖力气呢!真是活力四射啊!”
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偏生被说的清气满乾坤,细细听来反而是清亮少年音色,却意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感。
我循着声音看去,来人橙赤头发在风中飘摇,张扬明艳的一张脸,写满了朝气和温暖,眼睛形状似猫一般,瞳孔却出奇的圆润,一双眸子宛如清澈醇厚金色琥珀。
白色外袍尾端燃着不息赤色火焰,正如他人一般热烈炽盛,此刻衣衫上却尽是血迹和灰尘,一看便是刚经历完一场苦战。
想必这位就是炎柱大人了。
之前只是听说,遥遥地见过几次,今日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他。
……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忙不迭向他行礼,炎柱神采奕奕地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唔姆,不必这么多礼。”
炎柱炼狱杏寿郎先生自带亲和力的长男气场,被他这般自然地揉了揉头后连负面情绪都减轻了好多,像是拥抱一只暖融融毛茸茸的大猫,连悲伤的情绪都在温暖中消弭了。
炼狱先生真的是个人魅力很强的人!怪不得见过他的鬼杀队队员们都非常喜欢他。
他松开手,忽然俯身靠近我,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我的脸,像是在思考什么。
旋即右手锤在左手上,我甚至能看到他头顶似乎显现出一个具象化的小灯泡来,此刻按下开关啪的一声发光发亮,炼狱先生声音洪亮道:“怪不得觉得你有些眼熟,你就是水柱的妻子秋山尹吧!”
“……”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欢喜承认,然而现在听到这话,脑子顿时纷乱十分,神色复杂地小声道,“啊……现在不是了。”
“唔姆,”炎柱沉默须臾,神情不变,唇边的微笑温暖热烈,又揉了揉我发顶,像是安慰小动物一般,声音稍稍小了一些——相对于他之前的音量来说——“没事的,请不要难过!”
虽然很感动,但我总有种炎柱其实并没有听懂我意思的感觉。
这也是我不喜欢开启一段关系的原因,因为结束的时候会很麻烦。不像结束一段友情,哪怕再怎么快刀斩乱麻 ,还是要在接下来不算太短的一段时间里,一遍遍地同周围人解释——
我和富冈义勇已经结束了。
结束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
心头倏忽涌起一阵苍白来,明明早就做好了准备,却似乎在这一刻才触及到这个词的意思,感到生命里的一部分都被残忍割裂,断面并不整齐,像淌血的伤口一般,迎着风沙沙的痛。
一样东西是怎样来到你生命中的,就会以怎样的形式离去。他莫名其妙地向我求婚,又莫名其妙的消逝感情,同样,我们也这样分开,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走近过义勇呢。
许是看到我依旧不善的面色,炎柱并没有立刻离开,想到了什么似的朗声同我道:“秋山少女不妨伸出手来!”
夏阳如同浓稠的果汁,浸泡枝叶尖梢,光芒明烈。
我疑惑地弱弱伸出右手,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炼狱先生叫我小尹就好啦……”
他温热的指尖点了点我手心,笑容和煦明朗:“唔姆,小尹另一只手也伸出来!”
我不解地摊开左手。
炼狱先生也伸出双手,握成拳状覆在我掌心上,下一秒变戏法似的在我手上放了两颗黄澄澄的果子,宽大的手掌尚且虚虚搭在我手腕上,微微粗糙的指腹轻触脉脉跳动的青色血管,些许的灼烫在接触到的一点皮肤上蔓延开来:
“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有令人开心的魔法喔,小尹吃完后请打起精神来修行!”
天使。
炼狱先生大概是什么大天使长米迦勒下凡之类的吧。
自带圣光的杏寿郎又拍了拍我肩膀,眯着眼睛笑起来,像只餍足的猫:“唔姆,看到你笑起来我就安心了!”
我缓缓收了十指,珍惜地将手中小巧的果子握着,欣然道:“看到炼狱先生我也很安心。”
他似乎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身边蒙着面的队员急急道:“炎柱大人快去治疗伤口吧,不要闲聊了!”
炼狱杏寿郎几乎是被架着推着去疗伤的,走之前转头望了我一眼,我急忙朝他挥挥手,他这才露出笑意,大声道:“小尹要好好训练!”
我也笑盈盈大声回他:“好!”
目送炼狱先生离开,直至他消失在视线尽头,我本来惆怅的心情几近湮灭,夏阳一般的人走后余晖依旧发热,胸腔暖洋洋的,像塞满了柔软温暖的云。
好!元气满满地去训练吧!
背后忽感一阵目光凝结,我警觉转身,看到墙边一段羽织衣角晃了一下,旋即一闪而逝。
大概是错觉吧。
那一夜我罕见地做了个梦。
其实做梦对我来说并不稀奇,但这是我第一次梦到富冈义勇。
梦中的我和义勇还未分开,在屋檐上静静看月亮。与屋顶齐高的榉树枝叶繁茂,在黑夜里显动一团近于墨色的深绿。远处湖面映着灯影,亮白光点随着潮水浮动,像低低的歌声,漾出遥远幽微的馨香。
我同他嬉笑着碎碎叨叨说了许多话,然后不经心地问道,义勇先生对我是什么感情呢?
风一下子大了起来,他转头看我,深蓝色的眸子像古井泛开涟漪,面容凝重而沉静,宛如海岸边不起浪花的墨海,海风中带有沉郁黯淡的水汽,月光洒在浓黑水面上,有如星星点点的碎金箔浮泛于永恒的夜里。
铃声愈发急促,愈渐强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枝叶摇晃喧哗作响。
风声在紧促战栗的最高点猛然止息,天地间一片悠然清雅的寂静。
他终于开口,薄唇一开一合:
“萝卜鲑鱼。”
淦。
什么弱智东西。
我气醒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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