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沉浸在恋柱温柔香软的怀抱中时,我那只十分没有眼力见的乌鸦滋哇乱叫地冲过来,一面拼命用翅膀拍我的头一面大吼:“小尹!来任务了!那田蜘蛛山有鬼出没!”
我忍着愤怒拨开它,心有不甘地撒开了抱住甘露寺的手。
恋柱揉揉我的头,抚平被乌鸦拍乱的头发:“嗳呀,来任务了嘛,快去执行任务吧,小尹要加油喔!”
我的乌鸦继承了我喜欢美人以及吹彩虹屁的功力,绕着甘露寺飞了几圈,震声道:“您就是恋柱大人吧!长得可真好看,莫不是个神仙托生的吧!”
恋柱害羞地捧着脸,我忍无可忍地拽住乌鸦把它塞进怀里,拉着甘露寺柔软的小手依依惜别道:“我会活着回来见恋柱大人的,等我回来喔!”
夕空云雾散尽,霞光倾泻,为恋柱的轮廓晕染开一层玫瑰黄。甘露寺蜜璃点点头,凑上来亲了亲我脸颊:“武运昌隆喔。”
女孩子真是世间珍宝。
乌鸦从我怀里挣出来也想要亲吻,被我又按了回去。和恋柱告别后便飞速前往那田蜘蛛山。
乌鸦一面为我引路一面喋喋不休,宛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父母数落自家顽童:“你看人家甘露寺小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柱,你再看看你……小尹要再努力一些啊!”
我面容平静:“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煮了吃。”
它乖乖闭上了嘴。
行至蜘蛛山的时候已然天黑,山崖间的树木罩上阴影,黑沉沉地矗立着。山中的一切均匀弥漫着暮色,轮廓晕开昏黑。
我挥挥手让乌鸦去寻找其余队员,向蜘蛛山内部谨慎走去。
没有萤火,没有虫声,四周寂静漆黑的可怕,仅仅靠着云霭中渗出的几丝月光和斩杀恶鬼多了后日益强盛的夜视能力观测四方。
不知走了多久,山间突然起了风,上下四方树叶草木摩擦而响起沙沙声,盒子一般将蜘蛛山以外的空间隔绝,一阵阴郁之气席卷而来,带着近乎于腐烂的幽暗气息。
眼前突现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抱着膝盖在树下坐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我握紧刀柄向他走去,他一直维持着近乎于蜷缩的保护式姿态,没有动弹。
我看着他消瘦羸弱的肩膀,月白色长袍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宽大,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柔柔弱弱,小兔子一般,衬得背影有几分落寞的孤独。
我握紧刀柄的指节颤了颤,最终还是松开来。
想了想,咳嗽一声,俯身拍了拍他肩膀:“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的喔。”
他身子凝滞一秒,随即缓缓转过头来。
一张素净精致的脸,浅色长睫略向上卷曲,显得眼角弧线温柔平和,隐隐带了丝委屈,像是山间受惊的小鹿一般。抬了盈盈脉脉的素色眸子略带战栗地将我望着,只是左眼被银白色卷发挡住,隐匿在黑暗里。
天可怜见的。
这谁家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不由得更加放柔了语气,生怕吓到他:“你是谁家的小孩子呀,怎么在这里,是迷路了吗?不要怕,姐姐不是坏人喔。”
他怔怔看我,清亮月影映上他面庞。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开口,眼泪扑簌簌掉落,宛若晶莹剔透的浅色琉璃器皿,拿在手里唯恐打破:“父亲今日又打了妈妈,妈妈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哥哥姐姐也没有关心我……我、我实在太害怕了,就跑了出来。”
我的心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谁会那么狠心,伤害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呢。
乌鸦此刻还没回来,其余队友也还没有找到,我打算先将这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虽然让你回家不太合适,不过这里太危险了,姐姐先送你下山好不好?”
他止住哭泣,眨了眨小狗一般湿漉漉又温润的眼,犹如夏月的麦穗,摇曳生辉起来,似乎在虔诚单纯地询问,又隐隐带了丝期待和迫切:“姐姐……姐姐说会保护我,是真的吗?”
我稍稍思忖一下,虽然我算不上多强,但普通成人男性还是可以轻松制服的。好歹可以恐吓一下他父亲避免家暴,再不济也可以带他回鬼杀队;我花销少,再养一个小男孩还是能养得起的。
只是如果一会儿碰到鬼的话,带着普通小男孩倒会处处掣肘,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他哄下山,于是道:“当然是真的啦,姐姐很强的喔,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他这才站起身来,小心地拉住我的袖口,却忽然一个踉跄,我忙不迭接住他,抱了满怀清冷月白梅香。
他垂了眸子,似乎很是愧疚:“姐姐……我的脚好像崴了,好痛,走不了路。怎么办才好……”
这对日常背着重物集训的我不在话下,便蹲下道:“没事的,姐姐背着你就好,快上来吧。”
他没有立即靠近,似乎是在迟疑。那一刻我心头忽得一跳,警觉和惊恐席上心间,居然这样轻易地将后背暴露给了第一次见到的人,是否未免太过疏忽了些?
下一秒小少年轻轻靠了上来,没有任何攻击性举措,轻轻柔柔揽住了我的脖子,似乎生怕我累到:“有劳姐姐了。”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疑心重,连小孩子都怕。抱紧他的腿起身下山:“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小猫一般轻轻蹭蹭我脖颈:“我叫累,姐姐的名字是什么呢?”
“秋山尹。”
他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似是呢喃一般开口,声音轻轻落落,让人想起香薰衣袖般的体验,凝结的香柱点燃,不见一星火色,悄然微妙地将馥郁香气移入袖中沉滞:
“尹姐姐身上好温暖……”
我有些心酸,这可怜的孩子平时是要被虐待到什么份上,才会在平生头次相见的陌生人身上寻找温暖。
我从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这种感觉实在太清楚不过了。
如同挑起灯来,便能在黑暗的海上照亮周遭,隔着阴森的宛如监狱的铁制栏杆遥遥相望,在眼神交汇时一眼认出同类。
是有多久没见过日光,才会将偶尔路过的野猫当作太阳一般抱在怀里——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拥抱和温暖的滋味。
我一面背着他,一面细细碎碎同他聊着天,看他之前神情憔悴心情郁卒,不免生出几分爱护和悲悯来,下意识地想逗他开心。
兜兜转转走了许久,忽得发现了一个令人难堪的事实。
这路,似乎、好像、大概和我上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我尴尬地咳嗽一声,虽然很丢脸,但还是迟疑着开口:“咳,那个,累累啊,我……好像迷路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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