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略带困惑地眨了眨眼,墨蓝色的眸子中生出一层薄暮冥冥的悲戚来,朦朦胧胧看得并不分明,在披泻而下的霞光中衬出冷意,发尾以微不可察的弧度下垂,遭了霜一般。
他略微侧过头去,我这才发现他近日里着实消瘦了许多。唇角直直抿起,面部线条比起往日还要多出几分萧肃,脖上动脉到锁骨的弧线少了优逸,呈现出近竹一般的清瘦。
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富冈义勇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
胸腔涌起沉甸甸的疼痛,带着某种难以回避的、喘不过气的压力,在这种避无可避又不得不去逃避的痛楚下,混沌的爱意和自尊纠缠在一起,似乎在寻求什么突破口。我望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道:“你没受什么伤吧。”
话一出口我就想打死自己。
义勇脚步顿住,望了我一眼,眸色深深。
“管好你自己。”
我太阳穴跳了跳,胸口难以抑制的疼痛此刻终于炸开,化作腥甜的热流上涌。
旋即吐了一大口血,白色被单顷刻开出绯红色蔷薇。
富冈义勇上前两步,似乎要过来看我的伤势。
我看都不看他:“别过来,滚出去。”
痛楚带着近乎于晕眩的感受四溢,骨间又升腾起极为不适的灼烧感。
他停滞原地,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去。
天光顺着窗上木格一寸寸筛在床上,暖黄色光辉缓缓幽微移动,血色逐渐落入阴影中。
晕眩感逐渐散去,逐渐清明起来。
我鼻子有些发酸:“富冈义勇,水柱大人,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可以吗。”
他久久没有言语,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沙漠中心的岩石。
良久,他终于平静道:“不可能。”
“既然你同意那就……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我明天再来看你。”
哈?
不可能?
明天还来?
他真的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吗?
我满脸诧异地看向他,这人到底在想什么,非要把我气死才满意吗?
“你伤势很重,我去找蝴蝶忍。”
他抛下这句话便转身出门,和次第进来的炭治郎以及善逸擦肩而过。
炭治郎好奇地看他一眼:“义勇先生……”
下一秒目光又移到我身上,急急走来,担忧道:“诶?尹小姐怎么了?床上怎么这么多血?”
太温柔了,炭治郎怎么可以温柔到这份上,看着他清亮又温柔的目光,令人不禁生出情愿在温暖红海中溺死的恍惚来——尤其是在被气到吐血之后。
在冷水中浸泡久了,面对突如其来近乎浪潮包裹下的温柔时,人总是会有不自觉想要落泪的本能冲动。
然而这份冲动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善逸一面哭得比我还凶一面冲过来,眼泪扑簌簌掉,哀嚎道:“姐姐——姐姐——呜呜呜尹姐姐被欺负了吗?被打了吗?是刚刚那个男人做的吗?!呜呜呜刚刚他还很凶狠地瞪我,我便出去了,没想到他居然欺负姐姐——”
我颇为无奈地开始给善逸擦起了眼泪:“没有啦,是我自己伤势太重……不关他的事。”
被前任气吐血可太丢人了,这种事怎么好说出来。
“和义勇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尹小姐的气味很愤怒呢……”炭治郎担忧地半趴在我床边,抬了温润的眸子看我,像一只幼犬。
我含泪揉捏炭治郎软乎乎的脸,借此放松心情:“没事。只是想把他普通的揍一顿呢,试问有谁不想暴揍富冈义勇呢。”
“诶,”炭治郎眨眨眼,耳侧芒上月耳饰轻轻摇动,“尹小姐难道和义勇先生关系不好吗?可是昨晚他抱着尹小姐的时候身上的味道明明——”
“好了不要再说了。”虽然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提昨晚了……”
感觉这辈子的脸都在昨晚丢尽了。
“嗯嗯嗯嗯?什么?昨晚发生了什么?尹姐姐和刚刚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啊喂!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善逸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了,“太可怕了吧那个男人是要杀掉尹姐姐的吧一定是的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尹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好生气啊?!”
噗……小哭包。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善逸哭起来的时候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娇,便下意识放柔声音同他道:“怎么又哭了呀——没事的,我和富冈义勇的唯一的关系就是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他找到依靠似的、瑟瑟缩在我手心里委屈巴巴掉泪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义勇。
义勇……也是惯会撒娇的人。虽然他自己意识不到,那种从小到大都在亲近之人庇护下长大时的下意识撒娇讨巧,言谈间尽拥将会得到充裕的爱与娇惯的安全感和自信,像是一出生便享受足够粮食和宠爱的小黑猫,所以他才会那样理所当然的说一些令人费解的话。
我想,大概是因为前半生中,无论他说什么,都会有人了解他,认真地听他说的所有的话,温柔地爱着他。
可惜那些人里没有我。
大概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所以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下场……人无法拥有自己没有的事物,我愈发觉得离开他这个决定变得如此鲜明的正确。
义勇大概到现在都觉得我是他的朋友,蜘蛛山上所辩解的那一句,补全了自然是“她不是我的恋人,是我的好哥们”。所以他还是会来救我,会收我做继子,会来探望我的病,会在面对我的尴尬和愤怒时露出困惑且担忧的神情,因为他从未知晓我的感情。
但我唯独不想和他做朋友。
炭治郎十分贴心地给我和善逸分别倒了温水。
接过水的那一刻,我好像在炭治郎背后看到了某种类似圣光的东西。
确认了,看来炭治郎果然是天使。
真是不简单啊。喉间的血腥气冲淡许多,我一面喝水一面感慨,现在的新人真是又好看又善良,可千万不要折损在鬼手上。
于是我极为诚挚道:“炭治郎,不要死。”
他愣了愣,旋即笑容粲然:“不会的!我会斩杀十二鬼月,让祢豆子变成人的!”
太有志气了,此刻没有远大志向只想在鬼杀队混吃等死的我感到有些愧疚,只好大声附和他以掩盖自己的庸碌:“一定会的!要加油哦!”
门侧传来叩门声,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莫西莫西,尹小姐在嘛,听富冈先生说你病情加重了呀。”
我心里一惊,忙抬头望去,好在这次义勇没有跟过来。
蝴蝶忍轻盈地走到我身边,身侧两个小姑娘帮我换好了新的洁白被褥。
她查看了我的伤势,轻柔道:“尹小姐内脏伤的很重,不可以动气哦。”
我看到救星一般抓着她的羽织:“呜呜呜呜忍姐姐,我也不想的……求求你在这段时间不要让义勇进蝶屋了!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我真的会被他气死的啊!”
蝴蝶忍温温柔柔拍了拍我的头:“没事了尹小姐,我已经叮嘱蝶屋的姑娘记得拦住他。义勇先生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请好好养伤吧。”
我含泪点头。
她又嘱咐了我几句,无非是好好养身体不要情绪激动云云,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后才走。
我喝了蝴蝶忍留下的安神药,五脏六腑的灼烧感减轻了许多,升腾起暖融融的困倦来。
然而一天都没吃饭,胃因为愤怒和饥饿在身体里凝结成冰冷的石头,强撑着困意吃完了晚饭才稍稍纾解疼痛。
善逸吃完饭又开始惊慌失措地叫喊“我中午有没有吃药有谁看到我吃药了吗”,在我躺下后他十分体贴地闭了嘴。
暮色压入房间,炭治郎轻手轻脚地关上灯,又顺带为困意朦胧的我掖好被子。
迷迷糊糊里,听到炭治郎对尚且还在低声呢喃“我太弱了”的伊之助嘘了一声,温柔又低低道:“伊之助最棒了,不过尹小姐已经睡了,安静一些哦。”
我很快便睡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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