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又过了接近半月,醒来时房间只我一人,我坐在病床上,怔愣许久,才想起今日是大家归队的日子。
看到桌上炭治郎离开时给我倒的温水,一面感慨小太阳温暖如斯,一面开开心心喝起来。
窗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声,我转头,看到富冈义勇正无比自然地从窗户翻进来。
我呛住了:“义勇?!你在干嘛啊?”
他一脸困惑,似乎是觉得我问的问题太过白痴、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都不理解,坦然道:“翻窗户啊。”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问号:“我知道你在翻窗户可你为什么在翻窗户啊?!”
他垂眸:“因为蝴蝶忍不让我从正门进来。”
你还知道蝴蝶忍不让你从正门进来啊!
那是因为不想你来啊!请你有一点被讨厌的觉悟可以吗?!
他风尘满身,一看就是刚结束一场苦战,发尾和半边额发都被血濡湿,湿漉漉地垂着,像是被雨打湿毛发的小黑猫。
我又忍不住无意识脱口而出:“……受伤了吗。”
“没有。是鬼的血,不是我的血。”义勇向我走来,从袖中掏出一个洁净的包裹,直挺挺递到我面前,“给你。”
哈?
给我?
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我:“杀鬼回来时看到的。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给你。”
我收回目光继续喝水:“不必了,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水柱大人还是请回吧。”
他维持着将包裹递来的动作,一动不动,仿若我不接下他就不走。
虽然我并未看他,却总觉得他此刻面上的表情应是宛若叹息一般的,让人想起黑暗中祈祷的信徒,悲切隐匿在虚无中,默默等待寂寂长夜后黎明的到来,在看不到尽头的徘徊中煎熬。
我深吸一口气,想着赶紧把他打发走。可深知他脑回路清奇,又莫名其妙地执拗,心底叹息一声,将杯子搁在桌上,还是接下了:“多谢您的好意……请回吧。”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心情似乎好了些,定定地看着我,眸光带了丝纤弱的热切,清澈合度,皓月一般:“我等你吃完。”
冷静,秋山尹,冷静。
不可以生气,身体刚好,不能再吐血了。
我忍着怒气打开包裹。
是章鱼烧,还是热乎的。
说得不错,我确实喜欢吃这个。
我宁愿相信善逸一整天都不哭不发出肮脏高音,都不信富冈义勇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没想到他居然记得。
我沉默地吃了起来。
人不能和食物过不去,还是自己最喜欢吃的食物。
富冈义勇或许有错,但章鱼烧是无辜的。
他随手拽了个椅子坐在我床边,静静看着我吃饭。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我被盯得极其不自在,想要快点结束这种氛围,吃得飞快,险些噎到。
他将水递来,看着我吃完最后一个章鱼烧,率先打破沉默,诚挚问道:“好吃吗?”
做人,最讲究诚信二字。
我秉持这个原则开口:“确实蛮好吃的。”
他眨眨眼,突然凑过来扳住我下巴,舔去我唇角沾上的酱料。
我的大脑瞬间炸开,一片空白,失去思考能力。
嗯?
嗯?!
发生了什么?!
你在干嘛啊富冈义勇?!
他在我唇侧停留许久,终于拉开距离。垂了鸦羽长睫,墨蓝色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雪松香萦绕在我颊上。
他的神情说不出的无辜纯粹:“我也觉得很好吃。”
然后在我无比震惊的目光里,他没事人一般转身离去,自然而然地从窗户跃出去了。
动作太过流畅,让人在那一瞬间产生错觉,仿佛翻窗户才是正常出行方式,走正门反倒标新立异。
困惑。
很困惑。
富冈义勇这个男人真是深不可测。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想了许久,终于豁然开朗。
可能我吃得太香,富冈义勇也想吃,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又看到我都吃完了,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吃一点点酱料。
可恶!想吃早点说啊,我又不是不给他吃!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想通之后心情都轻松许多,我将病号服换下,穿上鬼杀队队服,抱着暌违已久的日轮刀偷偷亲了两口:“好兄弟,我好想你!”
欢乐佩刀之后便开始绑上小腿上的布条,门疏忽被拉开,炭治郎探头看我,声音清脆,宛若碎冰白瓷相碰:“尹小姐——”
我抬头,看到他换好队服,束起的皮带衬得腰身纤细,身披黑绿格子相间的市井花纹羽织,耳畔芒上月纸耳饰微微晃动,红宝石一般的眼眸熠熠生辉,被窗外的天光照得晶莹剔透,光华蕴转,宛若琉璃。
我绑好布带:“炭治郎恢复得很好嘛,是要走了吗。”
他挠挠头,走到我面前:“是呀,我来和尹小姐告别。感谢您一直以来——”
我天生受不得这些场面话,即使知道眼前炭治郎是真心实意的也不行,挥挥手打断他:“话不多说,是兄弟就一起杀鬼。”
于是场面变得豪情澎湃起来,房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好!杀鬼!”“我会斩杀十二鬼月,让祢豆子变成人的!”声音。
当然,都是炭治郎发出的。
“那么,我还要向其他人告别,就先走啦。”他眸子温润下来,有些不舍。
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将平时小葵给我带的糖放在他手心上:“武运昌隆呀。”
窗外微风拂动,草木淡香萦绕在室内。
他珍惜地缓缓收回手指握住糖块:“尹小姐也是。”
炭治郎刚出门,善逸就冲进来抱住我,像是瑟瑟发抖的小松鼠一般埋头在我肩颈,泪如雨下:“呜呜呜呜我不想和姐姐分开,我会想姐姐的!会给尹姐姐写信的!尹姐姐要给我回信啊!”
我拍拍他的后背,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善逸不要太难过呀,人生无常,万一我明天出完任务就死了呢。大家相识一场,一期一会,不要太执着了。”
似乎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善逸反倒开始爆哭:“尹姐姐不要说这样可怕的话啊啊啊啊!我和姐姐一定可以活着再度相遇的啊!”
我有些好笑,觉得他这种天真也极为可贵,大概是没见过同伴死在身侧,所以依旧觉得能够活着相遇是尚且算是稀松平常的事,仅仅在提及时才觉得些许可怕,但实际并未亲身体会死别的空无和恐怖。
我熟稔地揉顺他哭乱的金发,又为他细致地擦着眼泪,应着话口接下去:“好的,我会活下去的,善逸也要好好的,我们以后一定可以相遇的。”
我握着他的手腕同他拉远距离:“善逸这一身真好看呀,羽织好漂亮。病情康复是很开心的事,所以不要哭了呀。”
他鼻尖眼角晕开红脂色,在我的拭泪下气息渐渐安稳,宛若沉香缓缓燃起。
他挂着泪,惴惴不安问道:“姐姐是在嫌弃我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我只是很担心你。善逸怎样都很好啦,只是你哭起来我们都会难过的呀。”
他垂了眸子,浅金色长睫晶莹,气息宛若涟漪逐渐平静的一池清水,没有平时的聒噪,声音难得带着温柔的安静:“……我真的好舍不得姐姐。”
我想起了幼时抱着我的腿不肯离去的、呜呜咽咽讨娇的小狗,心软了下来:“我也舍不得善逸呀,不过离别是常态,还是要早些习惯才好。”
他长睫微颤,仿若蝶翼轻飞,露出沮丧的神色,兔子一般,在我手心蹭了蹭:
“可我唯独不想习惯和姐姐分开这件事。”
我刚想说什么,他就被欢呼奔腾的伊之助火速拖走了。
方才还热闹的房间转瞬便寂静下去,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我在原地静默两秒,摩挲着日轮刀柄,将床铺整理好,擦干净桌子,环顾一圈,走了出去。
出门撞上隐的队员,来人恭恭敬敬:“尹小姐,炎柱大人找您过去。”
其实我也想去拜见炼狱先生,只是想着会不会太冒昧了,没想到居然先行找我,便欢欣随着隐一同前往炎柱的所在。
到达宅邸之后隐便先行退下,我敲了敲门,旋即推开:“炼狱先生,我进来了喔。”
“小尹!”炎柱坐在堂中,一见到我便起身走来,双手搭上我的肩膀,十分开心的样子,声音洪亮,“已经好起来了吗?恢复的十分不错呢!”
我仰头笑盈盈:“是呀!已经好起来了!炼狱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拉着我的手腕:“啊,是这样的!主公大人给了我一个任务,西方列车上失踪了几十人,之前派去的队员们也都下落不明,所以主公让我去查明情况。”
我担忧道:“原来是这样,应该有鬼出没吧……您一定要小心啊。”
“所以,”他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像跳动的火,“小尹要和我一起去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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