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拥千山(十八)

    按理说, 科举一甲的进士都会先入翰林院磨练几年,再进行调配。然而启帝却突然令越无端任大理寺正, 辅佐如今的大理寺卿顾雍, 彻查如今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

    这消息可着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当然意外的可不只是陛下让越无端本人去查案一事,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陛下竟然让人去了大理寺。

    那可是大理寺啊哪怕如今的大理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也是大夏朝最令人胆寒,最不容一丝虚假的地方。更别说如今的大理寺卿顾雍,为人刚直又圆滑,像只藏在深处的老狐狸。这新科状元瞧着文文弱弱一书生, 可别被其中的铁血手段给下着了。

    “太子, 顾雍已经在审理此案,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封昱喝了杯酒,勾起温和的笑意, 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他如此道“该如何,还当如何。大理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顾雍也老了。至于越无端么一个不识抬举的乡野小民, 孤还不至于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他抬起眼, 轻飘飘的望向幕僚, 眼底一片冰冷。

    “还是你觉得, 孤会怕了他们”

    幕僚慌忙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属下不敢。”

    封昱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算你知趣。”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拧着眉道“孤是太子,是这大夏朝未来的主人。”

    脑海里飞闪过沈临渊的面容,双手握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封昱的声音听来没有一丝温度,他说“孤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挡在孤的面前。”

    不论京城内诸人对此事怀有怎样的猜测,越无端进大理寺彻查科举舞弊一案,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今日清晨,天尚未亮,越无端便换上了大理寺正的衣服,准备出门了。

    竹轩苑内依旧冷冷清清,没有任何一个下人。天气转冷,这里也只剩下了风吹叶动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寂静。

    沈临渊挥退下人,自己抱着一个暖手炉,等着越无端。他将时间算得那样好,几乎是片刻之后,那扇房门便被打开了,里面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只一眼,沈临渊便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大理寺的官服是深沉的墨色,在衣袖的微端却绣着小小的,暗金色的鹰。这是沈临渊第一次见越无端穿玄色的长袍,对方那身通透的温润感减了几分,多了些锐利的锋芒,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寻常时的越无端总是冷漠的,那双霜雪似的眸子里似乎无法望见任何人。

    可当他看向沈临渊时,眼底的冰霜却一层层散去了。越无端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不知道为何,他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沈临渊忍不住笑了出口,道“无端似乎变了不少。”他感慨似的咋舌“曾经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如今竟也学会收起自己的爪子了。”

    越无端闻言,面不改色地回了句“世子也是,耍起嘴皮子来越发利索了。”

    两人对视了眼,都忍不住笑了声,这一笑,将所有的隔阂都打破了。

    笑过后,越无端缓缓收起笑意,他移开目光,道“我要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沈临渊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似乎并没有半分因为对方要离去而流露出的不舍。

    越无端望着对方脸上的笑意,心底不知为何泛起了些许苦涩。

    他摸了摸颈间的兔子暖玉,垂下眉眼,恩了声,接着迈开步子,准备跨步离开。

    然而,就在他与沈临渊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有双手将他狠狠拉进了怀里。

    那双曾经冰凉的双手,此时竟带上了滚烫的温度。那是危险的信号,可越无端只是抿了抿唇,既没有反抗,也没有逃离,乖巧得让人怜惜。

    沈临渊忍不住就笑了,他扣着越无端瘦削的下巴,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温度印了上去。

    素白的指尖轻抚着对方的背脊,四周万籁俱寂,只听得见彼此间牵动人心的呼吸声,越无端缓缓抬手,抱住了沈临渊,陷入这份温暖中。

    一吻毕,沈临渊摩挲着越无端微凉的耳垂,后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凑过去轻嗅了一口,接着便学起了地痞流氓,嘴巴一张,讲起了诨话“无端确实是天赋异禀。”

    “本世子还记得当日科举结束后,无端明明三日未曾沐浴,身上却无半分臭味,反而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使人流连忘返。”

    “”

    刹那间,什么温情,什么爱恋,通通化为乌有。

    越无端猛的站了起来,绷起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披上大氅,跨过沈临渊,急匆匆地朝外奔去。

    瞧着对方那落荒而逃的模样,沈临渊心情大好,不紧不慢地高声喊道“好无端,走慢些,你耳朵还红着呢。”

    沈临渊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恰好让越无端和其余几个等在院外的小厮听见罢了。

    听了世子这话,几个小厮皆是不由自主望向了越无端的耳朵

    呀二少爷的耳朵还真是通红的哩

    越无端“”

    竹轩苑内,沈临渊望着越无端逐渐消失在晨曦中的身影,脸上的笑也一点一点消失了。

    他唤来小厮,备下马车。

    天方破晓,一辆马车便缓缓驶向了三皇子府。

    封焱被下令禁足半年,贵妃暂时也还未完全复宠,再加上太子此时风头正盛,因此三皇子门前,竟是门可罗雀,空旷寂寥。

    沈临渊来时,门口的小厮几乎以为看错了马车的标志,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睡意都清醒了不少,他连忙滚进去向封焱汇报

    静安侯世子求见。

    封焱听见沈岁的名字,就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峰,他从小到大讨厌的人有两个一是永远高高在上,事事压他一头的封昱,另一个便是这目中无人的沈岁更别说,两人前不久才在马球赛上结了梁子,这时候沈岁来干什么羞辱他的吗

    想也不想,封焱就厌恶地道“不见,让他滚。”

    小厮看出主子脸上的不耐,忙想赶紧退出去。可还未等他起身,就听封焱又沉着脸色,咬牙切齿道“不,让他进来,我倒要听听他想说些什么。”

    这回,小厮没有任何犹豫,忙不迭退了出去。

    来到门口,小厮堆着笑,道“世子,请,殿下已在里边等着了。”

    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正厅,沈临渊才见到已被禁足了将近半年的封焱。对方看起来过得并不好,一双眼睛都凹了下去,显得有些憔悴。和先前马球场上,那个嚣张的三皇子殿下,简直判若两人。

    这前后对比实在太大,沈临渊忍了忍,没忍住,当着封焱的面笑了出声。

    封焱勃然大怒,额头的青筋都突了起来。

    “你欺人太甚”

    他指着沈临渊的鼻子,喊道“来人,把他给我丢出去”

    “这这这”下人们看看沈临渊,缩了缩脖子,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先不说,这是侯府的世子,轻易得罪不了。再者,这活阎王的名声京城内谁人不晓,他们这帮下人怎么有胆子去得罪

    可三皇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一时之间,下人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封焱险些被气了个半死,将身侧的一个下人狠狠踹翻在地。

    “一群废物都是废物我的命令都不听了是吗”

    沈临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抱着暖手炉,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颇为自得,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等封焱出够气了,才慢悠悠开口道“三皇子这脾气倒真是一日比一日大了。”

    封焱气得发出了一声冷笑“彼此彼此。”

    沈临渊没否认也没赞同,他说道“今日来,是要和你谈一个合作。”

    封焱愣了一瞬,接着眯起眼问道“哦我不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沈临渊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他道“你会感兴趣的。”

    封焱看了他一眼,沈临渊不躲不闪。良久,封焱才沉着脸色让所有人退了出去,接着语气不耐烦地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沈临渊没再卖关子,他依旧是那幅气定神闲的悠哉模样,可说出的话却险些让封焱倒在了地上。

    他说“封昱是个断袖。”

    封焱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话震得他顿在了原地,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良久,巨大的狂喜才淹没了他嘴角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住,他望向沈临渊“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自己去查查便知道了。”

    沈临渊这话一出口,封焱就知道这事必然是真的。他高兴得几乎想跑出去转上几圈,他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兄长,竟然有个这么大的污点,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不过

    沈临渊这一招借刀杀人也着实让他不爽,他口气不善道“你倒是好算计,坏事都让我去做了,你却落得一身干净。”

    沈临渊回以笑容,他支着下巴,反问“怎么不愿意”

    怎么不愿意

    凭这一点,他就要踩得封昱再也爬不起来,让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兄长趴在泥里,仰视着他一步步走向最尊贵的位子。

    所有本该属于封昱的东西,他都要夺走。

    这是从小到大,他都无法戒掉的一个执念。

    沈临渊想必是算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登了门。

    “我果然很讨厌你。”封焱看着沈临渊,良久说了这样一句话。

    “哦,那正好。”沈临渊笑着回道“我也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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