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进了学堂, 沈临渊一眼便看见在末尾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方亭兰并其余几位夫子, 他瞬间明白了为何今日清晨, 明明越风清已经发了高热,却仍要坚持出门的理由。
当初方白鹤将自己的外孙安排做了夫子也算是跟其他人唱了反掉, 一意孤行做下的决定。哪怕只是个不成器的丁班,可让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去做夫子,仍让不少人心生不满。
这堂课便是书院的几位夫子给越风清的考核,若是过了, 那便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没过那不仅是越风清名声扫地,连同立保他的方白鹤也会被人说闲话。
如今的越风清如同站在悬崖上,前方是万丈深渊, 可他同样没有退路。
一排排正襟危坐的先生,一张张森然冷峻的神情,饶是丁班里的一群纨绔子弟, 也收起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端端正正挺直了自己的身子。
无声的压抑感蔓延在整个小小的空间里, 越风清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滞涩,浑身止不住地发寒, 连同外公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
没来由的恐慌感让他如同坠入了深渊, 喉口发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细微的交流声让那团恐慌越发扩大,越风清死死握了握掌心,不让脸上流露出分毫,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掌心间已被冷汗浸透。
方亭兰几乎是一瞬间蹙起了眉峰。
“哒。”死寂的空间中,一发出声响便显得格外清晰,而始作俑者却没有半点眼色,对着众人望过来的眼神,依旧懒懒散散地打着哈哈,他把玩着砚台,敷衍地道着歉“抱歉抱歉。”
眼见那是出了名的纨绔沈长岳,众人对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便是习以为常,身后的夫子们纷纷带上了不满的目光。
可也因着这一打岔,原本压抑的气氛终于散去了些。虽然不知沈长岳是有意还是无意,越风清心底都生出了些许感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始了授课。
瞧着台上平复下心情,渐入佳境的越风清,沈临渊支着脑袋笑了笑,想了想,他忽然执起笔,在书页上一笔一画勾勒出那人的模样。
越风清讲到一半,便停了停,让学子们先写写自己的感悟。学子们纷纷垂眸思索了番,接着提起笔开始在纸上认真写着。
越风清握着书卷,一个个地瞧着,那张冷峻的面容始终没有过多变化,然而当他来到沈临渊身边时,险些无法绷住自己的神情。
记载着孔孟之言的圣人之书上,被眼前这个无赖用笔墨涂得一个字都看不见,旁边栩栩如生画着一副人像。
笔触细腻,神态描绘得也极为传神,如果不是画中主人公是他的话,越风清还正想赞上一声。
沈临渊瞧着越风清停在他身侧的脚步,歪头笑了笑,又提起笔,在人像旁边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好看吗越师兄。”
回应他的是越风清的一声冷哼,以及对方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
沈临渊忍不住低声笑了笑,封琪瞧得好奇,凑上来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沈临渊将那页纸翻了过来,神色淡淡。
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却让封琪警铃大作,他看了看沈临渊,又看了看越风清,各种恐怖的猜想充斥在脑海里,最后化归为一声清脆的呸。
最后一句话落地,学堂后面的几位夫子才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坐在第一排的乔安忽然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她像只虾子一样蜷缩在一起,身体不断颤抖着,脸色差的惊人,就连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吓了一跳,唯独乔安挤出蚊子似的嘤咛,她道“我没事。”
可任谁见了,都知道她并不是一副没事的样子。
封琪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将人捞了起来,急道“我带你去看郭大夫。”
乔安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这是身为女人每个月都必须经历的事,怎么能看大夫,于是她用尽全力抓住对方的衣袖,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别我不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乔安吸引了过去,封琪抱着人一下冲了出去,不少看热闹的人也跟了上去,学堂里仅剩下的零零散散的人也因为快到午休时间,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临渊便看见前面那人身子一颤,俨然一副即将要倒地的模样。
他快步走过去,在人摔倒前,把越风清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怀中人的体温烫得惊人,脸色呈现病态的潮红,便是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沈临渊勾住越风清的双腿,使了些劲,便将人打横抱在了怀里,腾空的失重感让后者一下子伸出手,勾住了沈临渊的脖颈。
微愣了一下以后,越风清猛然缩回手,脸色有些难看。
“放我下来。”
这句话可算是超过三个字了。
沈临渊在心中哑然失笑了下,却牢牢地将人箍在怀里,道“我知道师兄害怕什么,别怕,不会有人发现的。”他拿起自己的外衫,兜住了越风清的脸,凑近了些,轻声道“我会快些回去的,你抓紧些。”
宽大的衣衫将他笼罩其中,腰间与腿间更是被人牢牢箍着,陌生的亲昵感让越风清慌了手脚,在沈临渊迈开步子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襟。
沈临渊刻意挑了个鲜少有人会经过的小道,一路跑回了寝室。
好在,今日下午夫子们要去礼佛,下午的课也停了,越风清这才能好好休息一会。
将人轻轻放回床上,看着那张潮红的脸,沈临渊的眼眸也是凝了起来,越风清的意识显然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微弱地发出一声声难受的喘息。
他几下将人的外衣脱了下来,又替对方掖好被子,本想触碰下越风清的脸颊,可手伸到一半,像是怕身上的寒气传给对方时,又缩了回去,只如呓语般轻声呢喃了句“等我回来。”
闲棠居的郭大夫是这书院内唯一的大夫,据说原先也是宫里的御医,医术精湛,唯独那身臭脾气让人退避三舍。
沈临渊来时,他刚听完封琪的喋喋不休,心情差到了极点,听见小童说沈长岳来求药,更是烦躁地摆了摆手,只说病人太多,腾不开手,让他多等一个时辰。
小童战战兢兢地替师傅传话,说完后,他几乎都不敢抬头看沈临渊。面前这人,他是清楚的,京城有名的小少爷,便是在圣上那边都有几分薄面呢而且据说,这位小少爷脾气也臭得很,不知待会要怎样责罚他呢
他害怕地低下了头。
可预料中的责骂却并没有来到,他只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
“那便劳请小大夫催上一催。”
那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小童不禁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他在心里惊呼道那人长得可真好看唔和越师兄一样好看
“你的朋友得了什么病若是不严重,我也是可以医治的。”他忍不住说道。
沈临渊笑着道“是风寒。”
“这个好治,你且等等,我马上回来。”说着,小童又哒哒哒跑了回去,不多时,便捧着一罐药走了出来。
他道“这药趁热喝,见效最快。”
话说一半,沈临渊已然接过了药罐,说了声多谢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只余下小童在身后焦急地跺了跺脚道“真是个急性子,怎么都不听人把话说完这药罐子不戴手套就拿,不得烫破一层皮”他刚才可瞧得分明了,那人的手都红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病了,竟惹得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连烫都忘了。
回到寝内,沈临渊将药倒进碗里,让越风清靠在垫子上,这才舀了口药,吹了下,低声哄道“师兄,喝药了。”
温柔的嗓音传来,尽管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可越风清仍旧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他急促地喘着气,眼前的那道身影让他觉得没来由的熟悉,就好像心底身处一直在追寻的那个身影。
像是冥冥之中终于收到了什么启示,又或者是逃不出的命中注定,他鬼使神差喊了一句“师尊”
只一声,便让沈临渊所有的伪装顷刻崩塌。
他险些捏不住手里的勺子,声音都带上了些许颤抖,“你叫我什么”
可任凭他如何问,越风清却已然再度陷入了昏睡中,刚才那一声轻喃仿佛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沈临渊愣怔许久,接着才按着眉心露出一个苦笑,他仰头将碗里的药含进嘴里,接着扣住越风清的十指,欺身压下,吻上那片冰凉的唇,将嘴里的药过给了对方。
一点一点,唇齿交融,渐渐的,也分不清是在喂药,还是在交换彼此的气息。
末了,沈临渊抵住越风清滚烫的额头,双手微微收紧,将人圈得更紧。
他错得太离谱了。
展开这场豪赌的开端,他本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的掌控者,却没发现只要对方一句话,他便是溃不成军,只要对方愿意给他一个回眸,他就愿意缴械投降。
只是作茧自缚,自投罗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现在你们心疼大佬,等到后面再把第一个世界的线填完时,你们就会发现大佬现在的追妻之旅是应该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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