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美酒(十七)

    自从那晚剖白之后, 越风清倒是不再避着沈临渊,而是恨不得将一天内的所有时辰, 都花在给对方温习课本上,满卷之乎者也, 直把后者补得头昏脑胀。

    好在, 此时正值农耕时节, 历年来,青山书院的学子在这个时节都会去农田里,帮忙耕种。按夫子们的话来说,这便是要他们时时刻刻铭记着自己的根。

    山脚下就有一处小村落, 每年这时候, 知道学子们要来,村人们心里都很高兴,早早地便站在村口迎接着。

    再加上今年不同以往,听说京城内那位“雷霆真君”也要来呢人可是神仙转世,可得好好见见

    于是, 等到青山书院的夫子引着学子们来到这小村落时, 迎接他们的是异常热烈的村民, 那热情劲儿让众人恍惚以为是天子驾到。

    村长热切地握着夫子的手,急不可耐地问道“听说今年, 那个啥,雷霆真君也来了”

    在村长说话时,身后的村人们更是用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四处打量着人群,似乎是在寻找究竟哪个才是鼎鼎有名的真君。

    “”夫子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半天才干笑了声,道“只是京城的传言罢了。”

    顿了顿,他还是将沈临渊叫了出来。

    那群村人们便见一个少年缓步走了出来,任何锦衣华服,金银玉石到了他的身上,都成了那张桃花面的陪衬,气质卓然,浑然不似凡人。

    “学生沈长岳,见过村长。”

    “啊呀这、这这”老村长红着脸将人扶了起来,“这可使不得,快些进来吧。”

    这下,身后的那些人便争先恐后地站出来,要做那引路人,只为了和沈临渊说上几句话。

    眼见旁人那副殷勤劲儿,傅瑾迎嫌恶地移开眼,酸溜溜地啐了口。

    “有甚可瞧的,一帮愚民。”

    有人离得较近,听了这话便是不悦地拧起眉,低声道“你这话便错了,我父亲近日也去了军器监,听闻沈长岳造出的那天雷引实乃护国的利器,便是为了我大夏,你也不该说这话。”

    傅瑾迎刚想回嘴,却发现那人正是兵部侍郎的嫡子,悻悻地闭上了嘴。

    入了村落,众人先换上了适合农耕的粗布衣裳。今年负责帮忙耕种的大部分都是新入学的学生,第一次见到农田,那是不管瞧见什么都满眼新奇。

    农村的人本就朴实,见学生们连器具都农具都不会使用的样子,便憋着笑,主动教他们如何去用。

    偏生沈临渊长得太俊俏,气场又强,还顶着个雷霆真君的称号,观望着想上前的人有很多,却迟迟没有人靠近。

    沈临渊驻足望了会儿,接着便扛起耙子,迈开长腿走向了越风清。

    右手按在了对方素白整洁的衣襟上,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掌印,沈临渊歪头探出一张笑意盈盈的桃花面,语气甜腻,像在撒娇“好师兄,教教我嘛。”

    越风清的目光垂在那“脏手印”上,停顿了数秒,几不可察地瞬间蹙起了眉峰。

    沈临渊明明瞧见了,可偏偏有些坏心眼地又换了个边,再印上一个手印。

    “我第一次,没经验。”

    说着,整个人便是歪歪斜斜地靠了上去,眼看那只沾满灰尘的手就要摸上越风清的脸时,后者深深吸了一口气,扣住那支手臂,将其折了过来,握在耙子的柄上,清冷的眉眼略飞起些,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别闹。”

    “奥。”沈临渊从善如流地应了声,语气很是轻快。

    封琪将这一幕完全瞧在了眼里,他慢吞吞走到已经有模有样犁着地的乔安身旁,咳了声问道“喂,我也第一次,没经验,教教我呗。”

    说着,便已经悄悄红了脸。

    谁知,回应他的是乔安格外冷漠的眼神,以及无情的话。

    “让让,别挡道,忙着呢。”

    封琪“”他显然是被气到了,正想抓住人说什么,却没承想人没抓住,脚下却被什么给绊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摔倒在了泥地里。

    刹那间,泥水四溅,溅了封琪全身,狼狈到了极点。周围的人见了这一幕,一下没绷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堂堂皇子殿下,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封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生气地用手里的耙子狠狠耙了刚才绊倒他的那块地。

    这一耙下去,将上边的碎土剖开了,覆盖的野草歪歪斜斜地倒向一边,刹那之间,那被掩藏在泥土里的臭味,混合着泥土本身的腥味,一阵阵的飘了出来。

    “这什么味儿这么冲。”封琪厌恶地捏着鼻子,骂骂咧咧地蹲了下来。正准备将“罪魁祸首”挖出来,可谁知,只瞧了一眼,他便猛的捂住嘴,胸腔间一阵翻涌,他险些吐出来。

    泥泞的田地里,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乔安离得近,一眼就看见了封琪的异状,好奇之下,她也凑上去看了一眼。

    下一秒,刺耳的尖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多时,那恐怖的“东西”便被人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脸上沾满了泥泞与碎石,长长的发丝纠缠着细长的草根,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哪是草根,那是发丝。

    在场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一幕,有不少人已经捂着嘴干呕起来。

    夫子的脸色也很难看,却还是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先报官吧。”

    帮忙农耕,却挖出了一个头颅,这骇人听闻的一幕让众人再没了继续的心情。只要一想起自己方才竟然和一具尸体在一起耕地,便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而且,谁知道刚才那缠在手掌间的究竟是草根,还是尸体的头发。

    村人们的脸色也变了,比起学子们的震惊,他们只觉得异常恐慌。按照这尸体腐烂的程度来看,显然已经在这里埋了许久了。而且凶手肯定知道,为了让学子们能够体会到农耕之乐,这块田地是特地圈了出来,近期并没有人去打理。

    对他们的村落如此了若指掌,手段又如此残忍的敌人,竟然还藏在暗处。只是细细一想,村长便觉得冷汗都要落下来了。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还是身后的后生眼疾手快,才将人捞了起来。

    夫子缓了缓心神,对着惊慌失措的学子们高声道“大家安静,先去换身衣裳,再与我去报官。”

    听了夫子的话,所有人都飞也似的丢下手里的农具,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还不停地搓洗着沾在身上的泥浆。

    沈临渊换衣服换到一半时,忽然听见门外似有人走过的声音,那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几乎很难察觉。

    系着腰带的手放缓了些,沈临渊冷笑一声,将手里的玉佩往上一抛,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了声源地。

    “何必躲躲藏藏呢”

    “哎哟,你干嘛呢。”封琪捂着红肿的额头走了进来,他捡起地上的玉佩,嚯了一声“沈公子还真是财大气粗,价值千金的玉佩说扔就扔。”

    说着,他将玉佩又抛给了沈临渊。

    沈临渊接过玉佩,凝起眉眼问封琪“你方才来时,有没有见着什么人”

    “没啊,你问这干嘛。”他龇牙咧嘴地捂着额头,忙不迭走到铜镜前瞧了一眼,接着夸张地大叫道“我靠你这个负心汉,你把我打破相了。”

    “放尊重些,谁负你了”沈临渊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

    “是我,是我行了吧。”回想起两人当初花天酒地,风流快活的逍遥日子,再想想如今对他横眉冷对,用玉佩砸他脑袋的沈长岳,封琪留下了悔恨的泪水。“怪我识人不清。”

    没等封琪再说话,沈临渊忽然想起这茬,便问 “你来找我做什么”

    话一出口,封琪也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拉起他的手,急道“出大事了。”

    沈临渊问“怎么了”

    封琪被这么一问,却突然开始吞吞吐吐出来,话也说不利索了。

    沈临渊显然也急了,眉眼都凌厉了起来,他扯住封琪的衣袖“究竟怎么了”

    封琪被他忽然爆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吞吞吐吐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越师兄不见了。”

    那发涩的声音诉说着残酷的事实,砸的沈临渊险些回不过神,他下意识地说了句“你说谎。”

    “我真没骗你。”封琪也急了,忙道“不信你去瞧,里里外外,大家都找遍了,没人找到他。”

    话音刚落,封琪就见沈临渊连腰带都顾不上系,便冲了出去。

    沈临渊径直冲向越风清方才呆的房间,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正低着头,神色不安地议论着什么。

    沈临渊连忙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一眼,他便清楚地瞧见,那散乱在地上的衣衫,以及衣衫上面那一枚兔子形状的暖玉。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玉佩,只不过如今那上面却沾上了斑驳的血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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