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整夜，在翌日清晨终于停了，止戈峰上的红梅这才显现出它的娇艳美丽。
沈临渊随意披了件外衣，披头散发，拖着鞋子便推开了越止戈的房门。推开门后，沈临渊看见小孩正抱着膝盖，缩在床的最里面，听见声响便警惕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番举动不禁让他有些失笑。
不想去揣测四岁小孩的心理变化，沈临渊打了个哈欠坐在了长凳上，然后冲小孩招了招手。
“过来换衣服束发，待会要带你去见人，邋里邋遢的可不行。”
小小的乌黑双瞳定定地看了沈临渊一眼，良久，越止戈才慢吞吞地下了床，走到对方面前。
沈临渊从须弥芥子袋里拿出一套法衣，又拿出一根玉簪放在桌子上后，便支着下巴不动了，显然是希望小孩自己动手。
越止戈是第一次自己动手穿衣束发，期间闹出了不少笑话，可沈临渊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支着下巴看他的笑话。波折一番后，衣服终于是穿好了，可束发却是难倒了这个四岁的孩子。一成不变的冰冷面容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越止戈神色微恼，不管不顾揪起枯黄的发丝，勉强握在手里，接着再将玉簪插在发丝间，歪歪斜斜的，不成体统。
沈临渊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止戈瞪了他一眼。
沈临渊回以笑容。
阿呀呀，小屁孩会瞪人了。
随手将那支玉簪扶正，沈临渊拉住那双冰冷的手。
“走了。”
*
整个登仙阁都知道止戈峰的沈长老性情寡淡，最怕麻烦，更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因此整整几百年，别的峰上已经有了无数弟子，止戈峰上还是冷冷清清的只有沈临渊一人。
所以当他向宗主禀明自己要收亲传弟子的时候，当时在大殿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眼猛瞧着跟在沈临渊身后的那个小小孩童。
登仙阁的宗主也是青岚和沈临渊两人的师傅，看着他们一起长大，对两人也格外亲厚。青岚乖巧懂事，从不让人操心。沈临渊看似天赋极高，可做事太过随心所欲，这么些年来，也从来没让他放心过。
“决定了？”宗主仍有些不放心，再次问道。
“嗯。”沈临渊目光坦诚，这也是他思量了一整夜的后果。
昨天夜里，他在越止戈身上连下三道禁制，压制住了对方体内的血魔之力。虽然知道原本的剧情里，越止戈在日后会成为杀人如麻的血魔，可沈临渊见到的，却是一个险些死在风雪夜，被家人爱若珍宝的孩子。左右这个世界的任务只是让他得证大道，对反派的归宿并没有什么要求，那么，拉一把这个孩子，又有什么不可呢？
宗主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沈临渊的肩膀，道：“你第一次收徒弟，难免有些地方不清楚，青岚虽然是你的师妹，但处事周到，日后有问题你可以请教她。”
唤作青岚的女子袅袅娉婷地走上前，微微欠了欠身子，露出雪白的脖颈，乌黑的发间别着一枝红梅，雪里一点红，格外旖旎动人。
沈临渊瞧了她一眼，心下了然。
这就是日后修真界的第一美人——青岚，也是原身的红粉知己，如果不是在原身心中，道义胜过情义，怕是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在原身飞升之后，青岚也看破红尘，自废灵力，沦为凡人，归隐山林，再不出世了。
有缘无分。
沈临渊在心底下了结论，也不愿再去做过多纠缠，他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推拒道：“我这个徒弟，不哭不闹，省心的很。青岚师妹可是我派的大忙人，我就不去叨扰了。”
青岚也不恼怒，只是又点了点头，随手从须弥芥子袋中拿出一柄灵剑，交给沈临渊。
“月前，我为师兄铸了把灵剑。”
九九烈火，极阳晶石，凶兽血液等珍贵材料，耗费无数心血才铸得这样一柄剑，最适合火系剑修。
“此剑名为焱流，极为衬你。”青岚轻声说。
沈临渊接过长剑，手指抚过长剑，烈火热气自指尖传来，令人心神激荡。
“确实是把好剑。”
青岚微微笑了，可转眼间那柄剑又被抛了回来，接过焱流，她满眼写满了愕然。
“师兄……？”
沈临渊语气轻快道： “可我止戈峰上下穷的叮当响，师妹送我这样一柄灵剑，我啊，回报不起呀。”
青岚默默收了剑，垂首轻声说了句：“是我唐突了。”
只是她虽未明说，眼底的黯淡多少也流露出了她的酸楚孤寂，宗主连忙跳出来踹了沈临渊一脚。
“你要是整天有个正形，现在也不至于穷的叮当响。三句憋不出一个好字，滚吧滚吧，瞧着碍眼。”
“诶，那我告辞了。”沈临渊嬉皮笑脸地摆摆手，牵起越止戈的手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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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止戈峰，沈临渊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带着小孩去了峰顶的红梅林。
止戈峰是登仙阁里灵气最浓郁的一座山头，也足以看出宗主对自己徒弟的偏心程度。而峰顶的红梅林，是止戈峰中最浓郁的。
沈临渊对越止戈说道：“你的灵根是水，是最为独特的一种灵根。”
他随手从红梅上捻下一掊雪，几息之后，白雪消融化成透亮的清水，修长的指尖指引着这一滩清水，让它在空中转着圈，不断变化形状。
“上善若水，可化万物。”
说着，清水在转瞬间化成尖锐的冰楞，嗖的一声射在了红梅树干上，入木三分，引得整棵梅树摇晃了几下，飘然落下几堆落雪。
越止戈的眼神微微亮了起来，心中有股热切的冲动。这是来到登仙阁以后，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眼神，沈临渊见了也微微笑了。
拍了拍手，沈临渊如此说道：“什么时候能将水化为冰，什么时候再进来吧。”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望着天际的艳阳，沈临渊在心底想道：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天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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