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束辛和季凉踏入家门的那一刻, 那些在国外所经历的所有转眼就变成了浮云,即使危机重重,生死只在一线间。
然而紧接着,束辛收到华琛寄来的快递,里面是李晟峰的一封信。
束辛纤长的手指将信封拆来,信上的华文徐徐铺开——
你好,束辛。我是汤姆威瑟夫, 更是李晟峰。
如果按照着辈分,我应当算是你的叔叔,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你或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那段时间已过去太长,长到一生中多次想将它刻意遗忘。眼下我已年迈70。当年,你的大爷爷是一位抗日英雄,作为间/谍在倭寇关东军那里隐藏身份, 一直忍辱负重, 直到解放他才被知情人洗脱了那些年来所背负的骂名。
他曾告诉我, 他有一个弟弟,比他小了快十岁,可两人早在战争中失联,那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他的弟弟, 可始终无果。
在我十岁的那年,孤儿院来了一位看上去很老的男人,我们都以为他已60-70岁, 但是实际上他只有四十多岁。
他对我尤其疼爱,他总是说我长得很像他的弟弟。
那时在孤儿院里,我们俩仿佛找到了生命中可以为之坚持下去的支柱,成了忘年交。
直到我该上中学的时候,他孤身背着我走了20多里的山路,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并从孤儿院中收养走了我。
他是一位立过战功的老兵,他的身份帮我成功升学,我也变成了他的养子。
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真心将他当作我的父亲,我唯一的家人。
就当我快顺利入学时,他去世了。他走的很匆忙,甚至我都不知道,那时我正在学校里读书。
我再度成为了孤儿,再后来我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我被布莱恩带走,成为了他的养子。
之后的人生,仿佛彻底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失去了束克文的父爱,我的心中满是疮痍。
在布莱恩的数十个养子中,他无情选拔,我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机会,必须往上爬。
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到坐上布莱恩集团的第二把交椅,其中我做过很多错事,视人命为草芥,甚至还建立了自己的经济链,走私,贩/卖亚洲人口,让成为贵族的赌注战利品。
可当时的我心中并不后悔,玛丽黛佳本来应当是我的,我不爱她,但我不甘心输给别人,整个布莱恩家族的财产都应该是我的!
后来我输了,改头换面成了另外一副狼狈模样。我发誓要报仇,于是联合了费尔一起对华琛发起攻击。
华琛此人做事不懂得做绝做狠,给我留了半分余地,此事不多做叙述。
束辛,看见你的坚韧与勇敢,我很欣慰。对于你和季凉的关系,只要你快乐就好。你对我所作之事,是有意亦或是无心,我都不去论证,我只想将我对父亲的所有恩德报答给你。
信中有伯克利给你的一封介绍信,或许英国的爱德华医生可以帮助你,希望你的病情能有所改善。
你信或者不信都无所谓,至此,我已报恩。
读完李晟峰的信后,束辛的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无论是李晟峰,还是华琛,都难以用绝对的好与坏来区分。
李晟峰虽罪孽重重,但他却在最后选择帮助自己,甚至为了报恩,选择放下了对华琛的仇恨。
他是好是坏,谁都说不清楚。
而名扬华尔街内外的华琛,他少年为国出战,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和经济领域上。他的确劳心劳力,可当所有的事情拨开外衣,华琛的确难咎其责。
他利用束辛的身世,利用束辛的残疾,让李晟峰放松所有的警惕,甚至对于玛丽黛佳,又何尝不是残忍到了极点。
“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公道自在人心。”季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季凉从身后环住束辛,希望他能从这场如同梦一般的过往中走出来。
人总归还要向前看。
“当时我不懂华琛为什么看上你,华琛却告诉我,因为你是制约我的最佳棋子。想让一个特工发挥最大的价值,就应当让他最在乎的人,与他一起走在战斗的最前端。”
“束辛,在场对弈中我们都是棋子,其中我们看透的,看不透的,有太多太多.....,谁是最终的赢家,谁又是输家,我们不得而知。相对的正与邪才是真正的悬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我们看不懂的局。”
束辛沉默点头,他扭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面对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自己的那点不堪回首的岁月,又算的上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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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稍作休息后,束辛和季凉驾车去前往渭江市孤儿院。
张衡老师的女儿——张一梦,还生活在那里。
小小年纪的张一梦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换了另外一个环境。这里有很多的小朋友,至于父母去了哪里,她早已记不清了。
看着张一梦蹲在地上玩沙子的样子,束辛心中豁然开朗,自己童年时所受到的伤害,并不能被外力所治愈。
那些年被人嘲笑自己是哑巴,被同学欺负,被父亲抛弃,被老师侮辱,这些种种都让束辛带上了一层面具。
谁也难以想象,在这层温言笑眼的面具下,是怎样的满目疮痍。
季凉和束辛对视一眼,做出了他们来之前商量好的决定。
二人走到孤儿院院长的办公室中,递出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是这次任务的所有奖励。
院长感动的无以言表,含泪将二人送出了门。
束辛三步一回头,看着洋溢着天真笑容的张一梦,对季凉比划道:“待我做完手术回来后,我想暂时收养张一梦,就当还张衡老师的恩情,直到她能遇见最为合适的父母,可以吗?”
“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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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夜幕降临,季凉做了一大桌菜。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还未开门,就听见了门口久违的嬉笑声。
顺子搂着林磊大喇喇的进了家门,林磊见到束辛简直高兴地手舞足蹈,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束辛。
“星星啊,我想死你了!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回来了!”说着,林磊抬头在束辛的脸上猛地嘬了一口,又用力揉束辛的脸。
“诶,干嘛干嘛!”季凉沉着脸,捏着林磊的肩将他挪开。
束辛笑的前仰后合,用手飞快的比划道:“三石,考研的结果如何?”
林磊瞬间哭丧着脸,撅着嘴像是撒娇的样子,“别提了....”
然而,他脱下书包,从里面快速揪出了一张录取通知书,“考的不好,但是被渭江大学录取了!”
“以后还住你隔壁啊!”林磊挤眉弄眼,笑着用肩膀蹭了蹭束辛的肩。
“行啊!我就知道你能行!”束辛打心底里为林磊高兴,他拍了拍林磊的肩膀,笑着比划道:“你大哥二哥....,还好吗?”
“嗐,好多了!大哥都去医院上班了!”林磊坐在椅子上,将录取通知书在季凉的眼前晃了晃,像是故意炫耀一般,“二哥伤的比较重,之前手又不利索,在家附近开了一家小超市,生意不错,顺便照顾叔叔婶婶。”
“好,好。”束辛连连点头,看见他在国外一直所牵挂的人都开始了新生活,心里宽慰了许多,“三石,你长胖了啊!”
林磊懊恼地捂着脸,嚎叫道:“你都不知道,我考研的时候,叔叔婶婶天天把我当猪喂,搞得我现在都不帅了!”
看着两个咋咋呼呼的少年,季凉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顺子扯到厨房,小声问道:“五峰联盟的事情处理完了?”
顺子点头,低声回应,“费尔死后,他们财团本就乱成一团,内斗非常厉害。李晟峰倒台后,其余几个财团树倒猢狲散,再加上你姑姑的推波助澜,五大财团彻底瓦解。华琛顺藤摸瓜,将他们多年在黑市中的交易头目一网打尽,几个幕后主使皆锒铛入狱。”
顺子:“剩余的小罗罗们,相信华琛不费余力就能解决掉。”
季凉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高兴,他将头瞟向窗外,黑夜中华灯初上,一片繁荣。
五大财团终结了,可再此过程中又牺牲了多少无辜的生命,自己的老师,湛应连,米拉等等。
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顺子点了根烟,递到季凉的嘴边,“李家华那边发话了,收尾工作结束后,CJF将成为国际友好贸易组织,咱们也该光荣下岗了。”
“嗯。”季凉轻应一声,并未多言。
“你之后怎么打算?”顺子吐出一道烟圈,在季凉的耳边小声询问。
季凉将烟叼在嘴角,眯眼说道:“先治星星的病,治好再说。”
顺子的目光在某处滞留了几秒,笑道:“治好了呢?还回警局吗?渭江还是海市?”
季凉咧嘴一笑,“干嘛?你还想跟着我?去讨个媳妇儿再说。”
顺子不乐意了,大声嚷嚷道:“诶,不是我说你啊凉子,你个见色忘义的东西,我跟着你多少年了,没我你能行吗?再说了,我讨媳妇儿和做你搭档冲突吗?”
“一边儿去,”季凉端起之前做好的糖醋小排,向客厅走去,“我的搭档以后是星星,你顶多做个小跟班儿啥的啊!”
“切!谁稀罕。”顺子更在季凉的身后,对着束辛扬声道:“嫂子,你男人他真不是好东西,今天晚上我可要和他多喝几杯,你别拦着我啊!”
束辛笑着比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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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后,季凉和顺子都有些上脸,束辛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举在季凉的面前,“霁月,我想敬你一杯。”
“干嘛?”季凉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他和束辛已经到了不分你我的程度,怎么忽然表现的这么郑重其事。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束辛比划着,眼角升起一抹绯红,随后一饮而尽。
季凉心生疑惑,但看见束辛红了眼圈,心里登时焦急万分,他仰头喝下面前的酒后,连忙捧起束辛的脸颊,用指腹擦去束辛眼角的泪水。
“喝酒就喝酒,好好的,哭什么”
束辛看着季凉宠溺的眼神,笑意更深,一滴泪水顺着季凉的指尖,滑落到了嘴边。
季凉当下发现其中有异,蹙眉看着束辛,嘴里挤出几个字,“星星....,你做什么”
话还未说完,季凉倒在了餐桌上。
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沉默在餐厅中流淌。
“你....想好了”顺子率先开口,忍不住看向束辛。
束辛抹去眼角的泪水,坚定的点了点头。
“现在出发。”束辛看向在一旁措手不及的林磊,郑重地笔划道:“季凉,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他,万一....”
林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手抱住了束辛,“什么万一啊,没有万一,哪儿来的万一,我他妈的不允许你有万一!”
束辛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在季凉的脸上久久不肯挪去。
“这个药能管多久?”束辛用手机写道。
“有点猛,一天一夜是有了。”顺子叼着药,用手拍了拍束辛的肩膀,“走吧,车子在楼下等着,既然你决定好了,想看回来在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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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妈也是疯了,才会答应你做这样的事。”顺子叼着烟,脸上的表情千回百转,他打开车门,和束辛一起坐进后排座椅。
“凉子之后绝对要找我算账!”
顺子长叹一口气,看向束辛,没想到这个清秀少年居然这么倔,但又打心底里佩服他。
束辛莞尔,用手机回复顺子,“手术很危险,几率不大,我不想让季凉担心。”
“哎....”顺子连连叹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顺子:“先回家?”
“嗯。”束辛给了一个肯定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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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向九龙市驶去,路上,顺子因为上头的原因,已经歪倒在一边。
束辛对着窗外一直发呆,看着夜色在窗边溜走,束辛掏出了手机,忽然想起了之前“侦探之王”那款游戏。
他用手机点进了那款游戏,只见排行榜上的第一位依旧是“霁月”。
只是霁月的名字已经改为了“霁月清风”。
束辛会心一笑,他点开了霁月的头像,开始回顾曾经那些年的信件。
这些信件是他们从游戏中结识,到相互竞争,再到交心,以及现实中相遇的全过程,似乎每发一封信,两人在现实生活中就近了一步。
看着这些历历在目的字句,束辛觉得他对季凉还差一个交代,于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跳动。
“季凉,今天我做了一个决定,想回家看看。我出生的家庭没有多少爱,只有冷漠与恐惧。我的生母走的早,父亲为了回城选择和继母结婚,那时是我噩梦的开始。
继母开始对我待我很好,尤其是在父亲的面前。直到有一天,因为我的裤子在玩耍时被撕破,回家后,她立刻变了面孔,从那以后她对我非打即骂。
我并不敢说,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
我已记不清楚继母的模样,只记得小时似乎发生了一个意外,等再度醒来时,首先看见的就是她惊呆了的模样,而父亲也只是随口安慰了我两句。
从那天起,我从一个健康的孩子,变得不再能开口说话。
出院后,我没有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中,而是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直到他们过世。
我拿着家中仅剩几百块,去找那个我所谓的父亲,然而他已经和继母离婚,重新组建了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
我远远看过那个女孩,她有母亲和继父的陪伴,而我却像一个孤零零的小丑。
后来,我决心自立自强,靠着自己打工挣钱上学。林磊为了我,不惜大一就出来租房子,只是因为我的室友明里暗里的欺负我。张衡老师私下曾频频接济我,明里暗里照顾我。
我原来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可以这样得过且过。
但是最后却发现,所有的忘记都是我本能的逃避,虽然我学了心理学,但我自己却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伯克利医生给我的诊断结果是自我放弃,因此导致药物失声的结果更加严重。
咽喉是一个非常脆弱的部位,既然选择了手术就必须承担风险。极其有可能上手术台容易,下手术台难。
季凉,感谢你的出现给予我勇气,我愿意去掀开伤疤面,对过往。愿我归来时,你我皆是最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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