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天武城的人们都如你们这般热情好客吗?”容絮侧头问白砚。

    其实她疑惑的是,凡人都如此?

    虽说容絮有凡人的血统,但她从未离开过天界,谈何接触凡人。

    她曾问过苍辛关于父亲以及在凡间的见闻。苍辛不大喜欢提及凡间种种,只笼统两句:“凡人善恶皆有,却也不乏心存善念而不得善果者。”

    对她的父亲,苍辛更是寥寥数语带过:“一生致力于救苦救难,活得像个普渡众生的活菩萨,于苍生是善,于你母亲却是伤。”

    今日初与凡人结识,容絮甚觉走运,竟遇到一村的善人。

    大家听闻她要与‘弟弟’暂住些时日,忙不迭地拿来扫帚簸箕,帮她从里到外打扫干净。

    见屋内简陋,床上空无一物,又忙着弄来新被褥,还添上了遮光挡风的纱幔。

    有位老者追问她还想要添些什么物品。容絮自小就没受过这等待遇,委实是受宠若惊,哪好意思提要求,连连谢过大家。

    这老人家两眼精亮聚光,没有半分耄耋之年的浑浊,直勾勾盯着她,似乎她不说出一两件东西来,他便盯个不罢休。

    见她难启口,有女子笑着问:“小妹不如说说平时有什么喜好,大家伙儿闲着没事,正好帮你添置一二。”

    容絮受不住大家殷切的目光,想了片刻,才道:“我自小喜爱在屋外看书晒太阳,也喜欢闲时泡泡温泉舒筋活络。”

    不出两个时辰,她的院子里便多了把竹编躺椅。椅子透着股淡淡竹香味,还有些许湿润,就像刚刚砍来竹子临时编的。

    由于附近无温泉,大家就拖来一个巨大的圆形浴桶。

    容絮受了诸多恩惠,手边却无谢赠之物,便许诺:“待我与弟弟二人寻到了身世,定会折返回来答谢大家。”

    村民们却不在意她的答谢,纷纷笑着说她住进来便是自家人,莫要客气。

    最后,容絮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受邀去吃了顿大桌饭。临走之时,又有人提出说要送几坛酒给她‘弟弟’。

    容絮心想:池玉年纪尚小,怎能饮酒。

    她本想婉拒,可见他们又目光恳切地望过来,她便没再拒绝。

    白砚则负责帮她将酒提回来。

    *

    对于容絮的提问,白砚摇头并不赞同,并切切叮嘱道:“城里的人可不如我们这儿民风淳朴,善良可亲。姑娘莫要轻信别人,多一分警惕还是好的。”

    “哦?”容絮微微扬眉:“如你所言,我是否也要对你们多一分警惕?莫要过于相信呢?”

    她语气虽是调侃,话里却有几分质疑,毕竟谁会对陌生的外来人不计回报地赠予?

    她之所以并未强硬抗拒他们的帮助,只因凡人伤不到她。

    白砚憨憨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出门在外多留心眼是对的,人心险恶,提防些为好。”

    容絮也是一笑,转头不经意望向院子所在方向,忽而脚步顿住。

    前方不远处的院墙外站着一人,金轮已入山谷,霞晖恰穿过山林倾落他身上——微风拂过,发丝轻扬,翩翩少年,如玉似阳。

    池玉?

    容絮惊喜地睁大眼,几日不见,他的身形又挺拔了许多。

    白砚扭头,也看到了前方站着的人。而风无怀恰好落来视线,冷冽的目光如寒风陡然刮来,明晃晃的警告。

    白砚浑身一僵,额间泌出细密冷汗。

    “那正是家弟!”容絮快步走去。

    白砚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紧跟在她身后。

    *

    待走近,容絮笑嘻嘻地抬手比划,欣喜地发现自己只到他鼻梁的高度,果真长高了不少啊。

    她再退一步,仔细打量,眉如剑目含星,已然是个俊少年。

    相较她的悦色,风无怀则显得格外地冷淡。

    容絮见他戒备地盯着白砚,便大概作了番解释。随即指了指他手中的酒坛,道:“白砚好心帮我们将酒提回来,你可得谢谢他。”

    风无怀却看也未看那两坛酒,视线仍定在白砚眼中,反问道:“我有说要喝酒?”

    白砚微微垂首,竟一声不吭。

    容絮隐隐觉得奇怪:白砚对她有礼客气,可在池玉面前为何显得拘谨,甚至面对他的反问,不气恼也不反驳,只是默然听着。

    她想,池玉的确有些冷漠,但也不至于将人高马大的白砚唬得不敢接话吧?

    风无怀见容絮转眼又看向白砚,他直接握住她手腕,拽回院子:“走了!”

    “唉?”容絮忙道:“那酒还没拿呢!”

    风无怀脚步停住,偏头问道:“你想喝?”

    容絮点点头:“你若没兴趣,我喝也是可以的。”送都送来了,总不能又让人给提回去。

    风无怀意味不明地将她一看,朝身后的白砚吩咐:“提到院里来。”

    白砚闻言,即刻咧嘴笑:“好嘞!”他赶忙将酒提进去,整齐码放在院内的墙边。

    起身时,他不经意瞟见风无怀握着容絮的手,嘿嘿一笑:“慢慢享用。”

    风无怀冷眼瞪去,白砚立马收了笑,火速离开。

    待人走远,容絮谆谆道:“这酒是村民送你喝的,白砚也是好心帮我提回来。即便你质疑他们的好意,委婉拒绝就是,无需那般不留情面,兴许这里的村民就是好客。”

    “他们是好意?”风无怀眉梢挑出几分不悦:“送来几样物件便将你哄得眉欢眼笑,倘若遇到别有用心之人,不怕在这酒中下毒吗?”

    想到方才两人在田埂上相谈甚欢的场景,他莫名心烦。

    容絮想了想,赞许地点点头:“不如我先帮你试喝,确定无毒你再尝尝,凡人的毒伤不到我。”

    风无怀对她南辕北辙的理解着实无奈,松开她手腕,“随你。”转身回了屋子。

    “唉?你还未与我说说今日打探的情况!”容絮扬声道:“有没有线索呀?”

    回应她的是一声巨响,房门猛地被甩上。

    容絮啧啧两声,摇头叹气:“惯坏了惯坏了,脾气越来越大。”

    ***

    银月如钩,星辰寥渺。

    容絮光着脚,整个人舒服地窝在躺椅中。她仰头赏月观星,一边惬意悠闲地品酒。

    她开了一坛,搁在石桌上。只需个简单的移物法术,酒便如长线,从坛中飞出,注入她掌中托着的酒杯。

    说是帮忙试酒,饮个三两杯足矣。可这酒闻着芳香扑鼻,入口带着几分清甜,回味又似果香,十分好喝。不知不觉,大半坛就入了腹。

    四下安静,只听见凉风掠过院墙青藤缝隙的沙沙声,许久未曾如此闲适。

    离开丹穴山,她竟觉得轻松自在,只是有些挂念苍辛和舅舅。

    “他们早已将我训了百十来回吧。”她自嘲地笑了笑。

    *

    不知时辰,凉意渐浓。

    贪杯的容絮将整坛酒豪饮罄尽,视线渐渐模糊,就连脑子也昏沉不清。

    她将酒杯搁下,揉了揉眼,还是一片朦胧,就像糊了层雾气。

    “唔……”

    容絮捏了捏发胀的脑袋。虽说她甚少饮酒,可也不至于一坛就醉,这凡间的酒后劲怎如此凶猛。

    “好喝吗?”风无怀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

    容絮抬头望去,眯眼想将他看清,可昏暗的月光照不亮他面容。

    她摇头晃脑,醉酣酣地指着他:“你晃得我眼睛花脑壳疼。”

    风无怀垂眼看她酩酊大醉的样子,“这醉花酒可不是凡间酒,一般的神仙都受不了这后劲。你倒是挺强悍,灌了一整坛。”

    容絮苦皱着脸:“这酒忒烈了……喝得我口干舌燥,肚子里火烧似的难受!”

    她两手撑在扶手上,想站起身,可身子没稳住,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栽倒地。

    风无怀眼疾手快,双臂探在她腋下,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容絮软成了一滩泥,挂在他手臂上,脑袋斜歪在一侧。

    风无怀嫌弃地提着烂醉如泥的她前后摇了摇,想将她摇醒些。

    容絮浑浑噩噩地趴在他身上,脸颊恰好碰到他脖子。冰凉的触感......舒服极了。

    她不由两手搂住他脖子,整张脸贴上前,在他颈边蹭来蹭去。甚至舒服地在他耳边吟出喟叹的碎音。

    风无怀沉声吼道:“闭嘴!”

    容絮委屈地嘟嘴,哼哼唧唧地将头一埋。这下好了,嘴巴也贴上去了……

    他想推开她的脸,哪知她力气猛然大如牛,两只手臂像铁钳,死死搂紧他不放。

    风无怀没辙,弯身将她抱起来,大步朝她房间走去。

    待到床沿,他将容絮不客气地往床上一抛。

    嘭地一声,容絮的双腿落在了床上,可两只手臂还挂在他脖子上。屁股半悬着,要坐不坐地。

    “疼啊!”她竟与他撒娇起来。

    风无怀着实不解风情地冷哼:“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娇气。”

    他口中虽数落,却放缓了动作,慢慢掰开她的手臂。

    容絮不满地扭动身子:“不要!”她手臂一撑,两条腿迅速盘上,将他腰身勾住。

    容絮贴在他耳畔,软软糯糯唤道:“池玉……”

    风无怀浑身一僵,她的声音化作绵绵细针,挠得他耳朵发麻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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