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医者想说话,被精灵王以眼神制止。
“没什么,你听错了。”精灵王对谷雨说,然后转移话题,“早饭你想吃什么?”
谷雨虽然听觉远不如精灵族敏锐,但听力并没有问题,她刚刚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王怎么能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王又想骗她!
谷雨扭头问精灵医者:“人鱼怎么了?”
谷雨昨晚已经知道人鱼的身份。如果人鱼没有出现的话,她要想回到人族大陆,就必须去龙族领地请求龙族履行诺言。
而在谷雨既有的认知里,龙族超凶,而且对她有敌意,会一言不合便喷火,谷雨不想被烤焦。
相比之下,人鱼族显得亲切多了。
虽然谷雨对人鱼把她拖到潭水里还是有一点介意,但她决定不再计较,毕竟对受伤的人鱼来说,本能地将陌生人视为危险并采取防卫行动,这可以理解。
精灵王说谷雨是人族的王,虽然不知为何谷雨会被护送到精灵族,在精灵地界长大,但谷雨迟早要回去,回到她的族人身边。
谷雨从没见过她的族人,对她的族人还没有感情,但她也不能因此逃避。
谷雨从小在精灵族的耳濡目染下,已经形成每个生命都有其应当做的事的认知。
比如,王作为央森之主、三境之王,要治理央森,对精灵三境负责。
那她作为人王,也要对她的族人负责,这是她应当做的事。
谷雨正打算今天去看看人鱼,可以的话,以人王的身份跟人鱼谈谈。
人鱼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谷雨希望人鱼能快点好。
“人鱼他……变得很……暴躁,这样不利于伤口恢复。”精灵医者慢慢地说,边说边瞄精灵王。
随即,精灵王接过精灵医者的话,继续说:“你去看看他,也许可以让他平静下来。”
其实精灵王在听到人鱼将谷雨认定为配偶后,心中便涌上一股无名的躁意,还有仿佛珍宝被觊觎的怒意,猛窜的躁意和怒意激得精灵王有一瞬间想不管人鱼,让人鱼自生自灭,甚至想干脆亲手杀了人鱼。
是谷雨的声音让精灵王找回理智。人鱼还不能死。
但精灵王并不愿意同谷雨说出配偶二字。
精灵王怕谷雨问他配偶是什么,为什么人鱼会认定她做配偶,然后联想到精灵族的伴侣,既然人鱼能认定她为配偶,为什么他不能做她伴侣……
谷雨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再同他提要做他伴侣的话,精灵王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提了,他拒绝,谷雨又要难过,又要哭,他不想看谷雨流泪。
短短两天时间,谷雨来经血,谷雨说要做他伴侣,谷雨遇见人鱼,谷雨知晓她身份……种种意外接踵而来。
精灵王有点心力交瘁。他需要缓一缓。
好在谷雨暂时没再追问,精灵王很快做好了早饭,吃完饭,带谷雨去安置人鱼的水窝。
之前为了接待人鱼族,精灵王让央森精灵在央森东南角挖了不少水窝。
央森东南角有很多小溪,有些小溪跟废弃的水道相连,精灵便对那些小溪进行挖深和拓宽,让人鱼族能自由地出入小溪和水道。
人鱼白天可以通过水道与精灵族会谈,晚上便可以回到各自的小溪休息。
又因为人鱼族喜欢色彩斑斓的事物,精灵族在小溪两边栽下颜色各异的树木,人鱼一仰头便可以看到两排五颜六色的树。
谷雨那时候见了这些小溪,问精灵王:“精灵族住在树上,住的地方叫树屋,那人鱼住在水里,他们住的地方是叫水窝吗?”
精灵王:“……是吧。”
于是这些小溪有了它们专属的名字,叫水窝。
后面虽然精灵族与人鱼族会谈取消了,但是水窝却留下了。
人鱼蓝瑟住的水窝离央森的树屋区最近,小溪尽头上方还有一个天然石洞,石洞不深,但挺大,像石洞做的小型树屋。
石洞中央是一大弯水,水周围围着一圈凸出来的的石头,可供人行走。
谷雨他们走近时,人鱼靠躺在水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抱着自己的尾巴,剥着尾巴上的鳞片。
察觉到有人过来,人鱼立刻滑下水,尾巴上的鱼鳍竖起,露出一口尖牙,瞳孔变成竖瞳,浑身都摆成戒备的姿势。
人鱼正准备发出凶狠的警告声,却在闻到谷雨气味后,瞬间收声。
人鱼的视线捕捉到谷雨,冰蓝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谷雨。
人鱼的歌声响起,直接印入谷雨脑中,人鱼这次的歌声比上次的还柔,谷雨如被流水浸润,流淌着人鱼气味的水将她淹没,人鱼歌声的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满溢的情意。
谷雨还辨不清那情意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身体做出反应。谷雨被人鱼的歌声唱得像被抽走了脊髓,整个人都软掉了,双腿软绵绵的,就要跪倒在地。
精灵王及时扶住谷雨。
“过来,快过来,抱紧我。”歌毕,人鱼蛊惑的声音在谷雨脑中响起。
谷雨眼中像浮起一层雾,眼神变得十分迷茫,身体的每个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听他的”。
谷雨开始挣扎,想要挣脱精灵王的手,朝人鱼靠近。
精灵王虽然听不见人鱼的声音,但谷雨的反应一下子便让他明白人鱼在做什么。
精灵王稳住谷雨的身子,冰冷的目光射向人鱼,声音带着森森寒意:“闭嘴!”
来自央森之主、三境之王的饱含威慑力的话语将人鱼压制得暂时无法发声。
人鱼愤愤地回视精灵王,嫉妒地看向精灵王搂着谷雨的手。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精灵王的手恐怕已经被人鱼的目光切断。
“抗人鱼蛊惑的药,快喂谷雨喝下。”精灵医者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剂递给精灵王。
刚刚他们走得太急,精灵医者路上光顾着跟谷雨讲让人鱼平静下来的计划,并且特意注意不要说到配偶相关的事,还要临时编话回答谷雨有关为什么她可以安抚人鱼的问题,导致精灵医者都忘记人鱼声音的蛊惑性。
精灵医者不久前才喝过抗蛊惑的药,这条人鱼的声音又不足以蛊惑精灵王,只有年幼的谷雨最容易受蛊惑。
而人鱼一般蛊惑人,是用声音诱着那人做出自伤的举动。可看谷雨刚刚的样子,人鱼明显不像在伤害谷雨,而像在诱惑谷雨。看来,人鱼确实将谷雨视为认定的配偶。
作为医者,既然病人被交到他手上,医者的责任心促使他希望病人能快点恢复。
让谷雨靠近人鱼,摸摸人鱼尾巴,安抚一下人鱼,然后趁机将药喂给人鱼,这样做是目前来说可行性最高的办法。
精灵医者看了看精灵王此刻的脸色,觉得这个办法可能要夭折。
谷雨喝下药后,眼神慢慢变清明,腿也没那么软了,扶着精灵王的胳膊站直身体,但脑袋还有点懵,哑着嗓子问精灵王:“王,人鱼刚刚叫谷雨抱紧他?”
精灵王:“……”精灵王想杀鱼。
不待精灵王说什么,人鱼又开始了呼唤:“过来,快过来呀。”
人鱼的呼唤依旧是直接印入谷雨脑中,但谷雨因为喝了药,这话语对她来说就是普通的话语,不再具有蛊惑作用。
谷雨歪头跟精灵王说:“王,人鱼让谷雨过去。那谷雨过去啦?”
精灵医者偷偷将药塞进谷雨掌心,朝谷雨眨了眨眼睛。
精灵王到底没阻止。
谷雨走入石洞,精灵王想跟过去,但人鱼不同意。
人鱼暴躁地甩了甩尾巴,扬起的水花精准地朝精灵王打来,精灵王一连后退数步,堪堪避开水花。
人鱼竖瞳盯着精灵王,露出一口尖牙,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人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谷雨过来就行,你别来。
如果人鱼没有发情,他在精灵地界,面对精灵王,不会这么放肆。但现在人鱼脑子没剩多少清醒,心中全是求偶欲,精灵王在他眼中更多地是一个弄伤他,还夺走了他认定的配偶的情敌。
对待情敌,自然满是敌意。
谷雨现在清醒了,满心都是完成精灵医者说的计划,见人鱼抗拒精灵王,扭头跟精灵王说:“王,你别再往前走啦。”
精灵王顿住,没再上前,远远看着谷雨,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
人鱼又靠上水中的那块大石头,冰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谷雨,视线黏在谷雨身上。
谷雨在人鱼热切地注视中,走到离那块大石头最近的石头上,蹲下身,略带犹疑地朝人鱼伸出一只手。
人鱼见状,也学着谷雨的动作伸出一只手,朝谷雨的手靠近,手掌一点点地贴上谷雨的掌心。
人鱼的手掌比谷雨的大一半,人鱼顿了顿,慢慢弯曲手指,直至将谷雨的手半包住,锋利的指甲轻轻贴在谷雨手指上。
人鱼满足地哼了一声,声音小小的,柔柔的,只有谷雨能听得见。
呀。谷雨的眼睛眨了眨,忽然觉得掌心有点痒,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人鱼的手包得更紧。
人鱼想顺势把谷雨拖下水,被谷雨拒绝:“我不能碰水。”
人鱼看着谷雨。
谷雨摇摇头。
人鱼又改为轻轻包住谷雨的手指,没再把谷雨往水下拖。
“你好,我是谷雨,你之前说的人王谷雨。”谷雨用人鱼族的语言正式向人鱼自我介绍。
“我知道。谷雨,叫我蓝瑟。”人鱼还是将话印入谷雨的脑中,他已经意识到谷雨不再受他声音蛊惑,但他还是选择以这种方式说话,因为这样,就只有谷雨能听得见。
“蓝瑟。”谷雨喊了一声,接着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希望你能快点好。”
“谷雨,谷雨,谷雨……”人鱼却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伤,不停地唤谷雨的名字。
别人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印入谷雨脑中,这些声音像是直接从谷雨脑中冒出,谷雨听了感觉有点奇怪,尤其是这些呼唤还是那么饱含情意——谷雨还无法分辨的情意。
“我在,我就在这里。”谷雨回应道,“医者说你受了伤,不宜乱动,给你配了安神的药,你能喝下吗?”
人鱼置若罔闻,握着谷雨的手忽然松开,两只手抱起自己的尾巴,抱到谷雨跟前。
“摸我,摸我的尾巴。”响在谷雨脑内的声音带了恳求的意味。
谷雨看清人鱼的尾巴后,睁大了眼睛。
虽然昨天只是匆匆看了几眼,但人鱼的尾巴在谷雨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人鱼的尾巴很好看,弧度优美,尾巴上整齐地镶嵌着蓝色的鳞片,蓝色的鳞片像固化的一滴滴水滴,是最纯净的蓝,最干净的材质。人鱼甩尾巴的时候,如同用尾巴钩起了一片梦。
但是现在人鱼的尾巴却斑斑驳驳的,好些地方失去鳞片的覆盖,露出底下白色的肉。
人鱼自己剥下的鳞片就散落在清澈的水底,像梦碎了一地。
谷雨感到有点心疼,那么好看的尾巴!
人鱼本来兴冲冲地求谷雨抚摸他的尾巴,但看到谷雨震惊的眼神后,像是被伤到了,低下头,目光低垂,抱着自己的尾巴一点点往偏离谷雨的方向挪。
谷雨马上反应过来,飞快地用人鱼族的语言说:“蓝瑟,对不起,我刚刚太震惊了,因为你的尾巴太好看啦,我真的可以摸吗?”
人鱼闻言,抬起头,看着谷雨,以行动代替了回答——人鱼又将尾巴抱到谷雨跟前,比上次还近了点。
谷雨先是用食指轻轻碰了碰人鱼尾巴尖尖上方的一块鳞片,人鱼的尾巴尖尖极小幅度地晃了晃。
谷雨并没有察觉。
人鱼眼神示意谷雨继续摸。
谷雨一片一片鳞片地往上摸。
谷雨摸人鱼的时候,人鱼开始不停地小声地哼唧,还是只有谷雨能听见,人鱼的哼唧声特别柔,很勾人。
谷雨说不上来如何勾人法,就是觉得这声音她听了不止手痒,浑身好像都在发痒。
谷雨之前被人鱼的尾巴缠住双腿时,觉得人鱼尾巴上的鳞片好硬啊,但现在当她手摸上去的时候,不再感觉硬,而是觉得人鱼的鳞片好滑啊,像在触摸一滴滴水。
人鱼被谷雨摸得已经闭上了眼睛。
谷雨见时机差不多了,趁机拿出药水,让人鱼张嘴。
人鱼竟然真的听话地张开了嘴巴。
谷雨小心地托着药瓶,将药液倒进人鱼嘴里,倒到一半时,人鱼睁开眼,定定地看着谷雨。
“这是安神的药,等你睡醒了,伤就好啦。”谷雨轻声说,莫名有点心虚。
人鱼又闭上眼,喝完了药。
谷雨心中松了一口气。
等药生效的时间里,谷雨又摸了摸人鱼的尾巴。
渐渐地,人鱼滑入水中,整个身子躺在水里,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谷雨等了等,见人鱼没再动,站起身,往洞外走。
快走出洞口的时候,谷雨脑中又响起了人鱼的声音:“不要走,谷雨,抱紧我,做我的配偶。”
谷雨回过头,人鱼还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谷雨又等了等,脑中没再响起人鱼的声音。
嗯?
配偶?
什么是配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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