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寒凉,软罗烟在星光的映照下似雾似烟,随着风轻轻飘动。贵妃娘娘侧身躺在床上,嫩白的小臂停在半空,眼神如娇似嗔,内心却疯狂刷屏,
——我怎么就睁眼了!!!!果然迷药还是降低了我的智商,系统这个垃圾卖假.药的。这人为何不动,是不是察觉出什么?
就在林尽染努力控制面部表情的同时,暗一也陷入了思考。
他从小被当做死士培养,唯一的任务就是替皇上死,可是这三年却一直在监视昏迷的俘虏,这可不是他们暗卫该做的任务。
‘主子只让我看着她,又没说醒了怎么办,要不还是打晕吧。’暗一紧盯着林尽染,右手慢慢伸向她脖颈后,只要轻轻一捏,她就能继续昏睡,而且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男人凑得近了,林尽染才看清对方的长相,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真的和狗皇上一模一样!’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薄唇紧闭,唯独眼神略有不同,真正的皇帝眼中阴郁,总是透着疲惫;暗一的眼睛……却是纯粹的空洞,他看着她,就如同看着死物。
林尽染心底发凉,没有灵魂的木偶,还能算是人么?
对方的手越来越近,贵妃娘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系统还没提醒,就意味着没有生命危险。林尽染想了想,决定做戏做全套,她突然握住了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暗一:???
林尽染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万分依恋地蹭了两下,雾蒙蒙的眼睛盯着对方,“夫君,抱~”
作为严格培养的死士,暗一丝毫没有惊慌,他冷静地伸出另一只手,决定点住对方的睡穴,没想到左手伸出一半,又被对方抓住了。
贵妃娘娘十分自然地坐起来,牵着对方的两只手环在自己腰上,死死按住不动。上身却靠在暗一的胸膛,故意撒娇道,“夫君今日都不主动,是不是不爱妾了。”
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在必要的时候假扮主子,但是暗一从没想过,这个必要的时候,竟然是指半夜哄主子的贵妃。
如今两手都被按住,虽然凭他的能力可以轻易逃脱,但是有被怀疑的可能,这是做替身暗卫的大忌。暗一左思右想,发现如今只能继续假扮主子,他沙哑的声音传来,“没有。”
男人不知多久没说过话,声音僵硬而古怪,林尽染立马给他找了个台阶,“夫君嗓子都哑了,可是天凉的缘故?都怪妾,没注意到您一直站在地上。”
说罢,贵妃娘娘硬拉着对方上了床,还十分贴心的为他脱下云纹黄朝靴,她的动作自然亲昵,将靴子放在床下后又按着对方躺下,自己则靠在他胸前,墨发如瀑布般散落在床上,“这样夫君就不冷了。”
暗一僵硬得厉害,林尽染贴在他胸口,觉得对方的肌肉绷紧程度能直接表演胸口碎大石,她心中暗笑,故意用手抚了两下,“是不是呀,夫君~”
女人的头发散在自己脸上,带来些许痒意;女人柔弱无骨的身体贴着自己,散发着莫名的香气;女人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胸膛,带来温热的触感。暗一从未恨过自己内力深厚,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一切,他不知为何突然心慌,“你下去,朕……盖被。”
“夫君可是嫌弃妾压疼您了,”贵妃娘娘语气忧郁而低落,动作却十分麻利,她起身、抖开被子、盖住男人,一气呵成。她早就等着对方这句话了,毕竟他身体和大理石一样,又凉又硬,实在是硌得慌。
从未接触过任何女子,不懂什么叫口是心非,真·钢铁直男·暗一:“没有。”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动作很轻,朕完全不疼。”
林尽染:“……”大哥,你真的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嘛?
前前后后折腾这么久,此时已经将近子时,林尽染困得厉害,而且发现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后,她就更想睡了。装作迷药再次发作的样子,贵妃娘娘语气含糊,“明日还要早朝,夫君也早些睡吧。”
身边的女人呼吸很快就均匀,暗一僵硬地躺了一会,确认对方再次进入睡梦后,小心翼翼地起身,又退到床榻两步远。
只是这一次,他却有些坐立不安,女人刚才把被子全都给了他,自己却蜷缩在角落,手臂下意识抱着肩膀,头埋在胸前,宛如受伤后孤独舔舐伤口的小兽。暗一的心莫名动了两下,他不自觉地走到床榻附近,将被子重新盖在女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仿佛突然惊醒,又猛地退回原处,彻底不动了。
一直暗中戒备的林尽染紧了紧被子,似乎想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着前她想:这被,还挺暖和。
——————
早上醒来时,男人已经消失不见,林尽染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喊来丫鬟洗漱。
她接过浅如递来的巾帕,“陛下走了?”
“是,皇上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三年来,每次暗一都会在她醒之前离开,狗皇帝给的理由是心疼贵妃劳累,不忍她早起。实际是怕她发现暗一的存在,顺便还能拉一波仇恨,毕竟为什么劳累,宫里的女人都再清楚不过。
林尽染:我自己都不清楚,她们就清楚了。
反正身上的锅太多,也不差这一个,而且早上能晚起一会,她倒是很乐意。洗漱完毕后,贵妃娘娘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四个宫女像装扮娃娃一样给她梳妆打扮,让抬头就抬头,让闭眼就闭眼,即便是这样,四个宫女还战战兢兢,生怕惹她生气。
“嘶——”
几乎是贵妃刚一发出声音,挽发的宫女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讨饶,“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一开口,林尽染就知道自己坏事了。她早上睡的太疯,头发乱七八糟打结,很难打理,刚才她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头发被扯了一下,下意识就发出抽痛声。但这意味着,宫女必须受罚。
毕竟人设是跋扈的贵妃,不可能面对妃子时耀武扬威,面对下人就通情达理,这些年为了演戏,不免处罚过几个宫女太监,虽说事后都有补偿,但良心还是不安。
林尽染心里默默盘算,这个月已经杖责了两个宫女,人数也够了,这个小姑娘可以放过。她心中松了一口气,语气却丝毫不显,“本宫今日心情好,放你一马,下次再犯,就自己去永巷令领罚。”
宫女感激涕零,头磕在地上咚咚直响,林尽染赶紧示意浅如让她停下,浅如将宫女呵斥走,转头道,“奴婢给娘娘梳头。”
宫女躬身走了,林尽染面无表情道,“你们都下去,留浅如一个就行。”
待众人都离开,裕安宫只剩下从丞相府带来的人,说话也不必忌讳。浅如一边梳头,一边小声抱怨,“娘娘,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林尽染心里也难受,宫深似海,巨大的牢笼让她们都变得不像自己,她叹息道,“那丫头磕得挺重,回头你找个借口给她送点伤药,年纪轻轻的,别留了疤,以后不好嫁人。”
“是,”浅如顿了顿,“娘娘别太愧疚,您也是无可奈何。”
浅如手巧,不多时,美艳夺人的贵妃就出现在镜中,红唇似火,金簪步摇闪闪发光,凤凰栖在头顶,衬得她愈发雍容华贵,只是镜中的女人没有丝毫笑容,“本宫生平最恨别人说无可奈何,好像这就能成为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没想到有一天,本宫也成了这样的人。”
在这宫里,一个人想活下去,竟然只能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换好五色花罗裙,再披上薄薄的银泥云披,林尽染在镜前转了个圈,让衣摆自然垂落,“今日都有何事?”
浅如细细数着,“今日是柔妃生辰,午时在永乐宫设宴,就独这一件事。”
只有这一件事,却是大事。
“备礼了么?”
将早就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柔妃喜静,偏爱字画,奴婢准备了董成子的山水画。”
董成子是当之无愧的齐国第一人,他的山水画缥缈恣意、超俗洒脱,皇帝请了三次都被拒绝,可以说是万金难求。这生辰礼作为贵妃送给普通妃子的,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但若是送给皇帝真爱,就显得有些单薄。
林尽染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添几样?”
浅如却摇头,“娘娘,行多必过。”林尽染虽然从没说过皇帝和柔妃的事,但是两人从小长大,浅如自然能察觉到异常,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心照不宣。
“也对,本宫占了他心爱之人的位置,送什么都没用,”林尽染讽刺一笑,“既然做什么都是错的,干脆把董成子的画收起来,随便换上几根簪子,反正柔妃娘娘‘不受宠’。”
最后几个字她特意加重,似嘲讽、又像感叹。浅如没听她的话,默默将画卷放在锦盒中。贵妃娘娘撇撇嘴,“可惜了。”
浑厚带笑的声音传来,“爱妃说什么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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