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门口,小旗的挥舞集中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出发!”
老秦主持秩序招呼全班学生按顺序上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戛然而止, 下车时看到这场景大家都震惊了。
“就, 这……?”
“这地方?”
今早李斐还猜测,这次野餐是远动会勇夺第一的犒赏, 应该会去个绿草如茵, 莺歌燕舞, 春风如醉的美妙去处。可现在, 全体1班看着眼前破败低矮的楼房建筑,不远处机械吊塔正高速运作, 整个一尘埃飞扬的重度拆迁区。
如果,那条小河沟就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如果, 那堆黄土坡就是层峦耸翠, 上出重霄。
如果, 那片乱石陂陀的废墟就是野餐场所——
1班全体十分无语。
老秦对大家的失望情绪浑不在意, 甚至沾沾自喜:“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野餐讲究的是埋锅造饭, 但你在城里随便找个地方烧火, 不被城管打哭算我输!这地方看似平平无奇, 其实很划算的, 废弃木材可以用来当柴火,水泥板可以用来架锅——”
槽多无口,章鸣回头采访陈尘:“尘哥你对这次野餐怎么看?”
陈尘扫了一圈:“挺野的。”
可不野,学生快成野人了都。
章妈身宽体胖看似脾气极好, 见废墟上搭了一顶蓝色遮阳棚充当工作环境,也不禁抽了抽嘴角。老秦拎着包感兴趣地询问炖猪蹄炒龙虾烧排骨等厨房中事,两人聊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走走看看其他组饭菜煮的怎么样了。
韩深待在这儿只有一个想法,无聊。
陈尘坐在遮阳棚底下,时不时给章妈递递铲子筷子,大部分时间眯眼看燃气罐。韩深走近抬脚踢了踢他,被陈尘反手抓着指尖捏住:“别搞事情噢。”
韩深低头问:“你在干嘛?”
陈尘目前什么都没干。
能干妇女章妈不仅在厨房事务间游刃有余,还闲得不间断投喂在旁打杂的陈尘:“高中生长身体啊,来小伙子猪蹄吃一口!蹄髈来点?”“五花呢?”
陈尘营养补充过分了,发困道:“在坐月子。”
韩深:“……”
谁的种?
没问出口,下一秒韩深觉得自己是闲得蛋疼。
陈尘拍拍小塑料凳:“来我旁边坐下。”
塑料棚底面积小的可怜,充斥着油烟味,韩深压根懒得多待一秒,转身要走时陈尘抬手从碗里捡了块炸鱼:“吃点东西。”
旁边俩叼着牙签的女生立刻兴奋起来。
韩深这年龄别的没有,偶像包袱重得跟五指山一样。大庭广众之下不想损坏形象,准备拒绝,陈尘摇摇欲坠离开小板凳起身,高大的影子和气息顿时扑到鼻尖。
“给爷吃。”陈尘话里没商量的意思,“不吃马上帮你点外卖,你想配送员到这个山头找你?”
“那算了吧。”想想这个画面,韩深不觉挑出点弧度。
陈尘低头看着他笑:“多吃点,吃饱了有奖励。”
韩深:“奖励什么?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
陈尘:“你讲话不要这么刻薄。”
李斐和章鸣从废墟的乱石头大摇大摆走来,一脸互看不爽,明显要找陈尘评理:“小李子这傻狗,都说钻木取火重点在于引燃物,木材要够干燥,小棍要够尖锐——”
李斐当场指他鼻尖:“放你妈的屁!明明要求摩擦速度,正所谓摩擦生热——”
章鸣的妈扭头瞥了瞥他俩,给锅里的油点起颠起半米高,两人见状立刻往后撤,蹲在歪倒的电线杆子旁冲陈尘使眼色。
1班这群皮男生对吃饭不感兴趣,在艰苦的野餐环境苦中作乐,研究钻木取火,章鸣摊开手:“我磨了半个小时!皮都磨破了根本没燃!完全就是引燃物问题好吗?”
李斐不屑一顾:“明明是你手速不行。”
“谁手速不行?!你在侮辱我!”
“不行就是不行,别BB!”
眼看两个人手脚比划起来,陈尘一脸被挑衅起野性的兴致:“这么难?别吵,我来看看。”
走了两头回头抬指勾韩深的手:“走,一起?”
这话跟“走,一起上厕所 ”一样自然,韩深面无表情盯着他,脸上“你们还能再无聊一点”就差喷出来糊他脸上。
李斐立刻明白了他的不屑:“韩哥,你是不懂发明创造的乐趣!”
章鸣在旁帮腔:“鲁迅曾经说过,对世界保持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
鲁迅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韩深经常怀疑这群人是否真的是附中理科1班的高材生。
起码七八个男生头挨着头凑水泥板前的木桩,摸下巴思索。陈尘低头研究:“火绒不行,去拿张纸巾。”
而纸巾点燃又太快了,男人们觉得完全没有挑战,开始尝试其他材质。
“分组对比实验。纸巾,树叶,木屑,还有这张纸——”待李斐看清楚这是张黄冈密卷,一脸愤愤不平,“谁背着我们偷偷带试卷来写?!他妈野餐啊,让不让人娱乐了!”
本来在看题的张秋秋试卷突然被抢走,还撕成碎片往木桩上塞,气得叉腰狂奔过来:“我带的!有问题!你们是不是没睡醒?!”
人群轰然散开,开始追逐打闹。
张秋秋打着打着就笑了。
毫无办法。
老秦喝一口枸杞养生茶,看这群皮孩子兴风作浪,露出包容的微笑,和事老地摆手:“不要闹凶了,不要闹凶了……”
章鸣妈知道去偷试卷钻木取火是陈尘的主意,对这品学兼优大帅逼印象又刷新一层:“陈尘啊,你是不是怕小姑娘考试超过你,故意使坏?”
陈尘一本正经:“阿姨,即使你不了解我的实力,也不要诋毁我。”
老秦给逗得直乐,抬手在他肩膀拍了拍:“你厉害你厉害,明年状元非你莫属!”
春光正好。
铺满碎石的废墟底钻出草团和不知名野花,空中香气浮沉,凉风习习。
陈尘揉着被张秋秋拧了一指甲的手腕,吊儿郎当找到韩深:“走,带你感受快乐。”
韩深低头踢了下石子,不怎么感兴趣。
陈尘:“去不去?不去马上家暴你。”
“……”
韩深抬起视线,刚想打人,被陈尘牵着手臂拉拉扯扯走到废墟一堵颓圮的篱墙后,蹲下。
陈尘说:“给你带了个好玩的。”
“……”等韩深看清包装袋里的风筝时,感觉一股杀意直往头上冲。
陈尘浑然不觉,指骨勾开松紧绳,展开双翼沿气流滑行了几下:“我亲手做的,完美结合流体力学。没有人比我更懂对称面内的力矩平衡。”
说了半天,陈尘没听见回复,抬头见韩深正直勾勾盯着他。
——男朋友脸皮薄。
陈尘反应过来:“要不然我在前面放,你跟在后面追我,既可以体验放风筝的乐趣,也能让我集火全部嘲笑。”
韩深:“…………”
我他妈。
郎情妾意,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韩深指尖点他鼻梁:“越来越傻逼了,以前还馋你知识,现在全靠感情维持。”
陈尘低笑了一声:“那你委屈你了。”
韩深接过风筝端详,指尖无意抚到木骨的黑色圆形创痕,残留着烟草味,应该是陈尘晚上边抽烟边凑灯下做风筝无意灼烫上的洞。韩深心里微动,听见耳边的声音。
陈尘说:“去年看见你在公园放风筝,我就很想和你玩一次。”
天台的墙壁有一幅褪色的彩笔画,一家三口手拉手在公园放风筝。
陈尘那天无意偶遇自己,站在光影的另一面思索什么?
韩深回忆着刚转校时偏执、倔强、任性的自己,封闭起来不听任何声音,不感受同学的任何好意,孤注一掷,好像与全世界为敌。
只有陈尘坚持不懈叩门,好像在说:“哈喽,你还好吗?要不要出来看看?世界依然很美好。”
韩深突然心绪纷乱,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
——只有感同身受能唤起善良。
就像那时候关照白小春,陈尘帮助自己的同时,是不是也无意,给他的坚壁堡垒泄开了缝隙?
春风徐徐。
陈尘低头研究风筝的翼幅,神色专注,鼻梁垂下一线冷白的光。被韩深细长的指骨勾住衣角轻晃时,抬起视线。
“喂。”
“嗯?”
“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韩深问。
陈尘手上动作停下来。
漆黑眸子一寸寸烙在他脸上,神色摆明了“你不该问,我也没什么想说”。
这回应韩深一点不意外。
陈尘转身打算携风筝试水第一次升空时,突然被勾住衣领往后拉扯,几乎踉跄了两步撑住墙壁才站稳。
韩深被局束在他双臂之间,直视他的目光凛冽清澈,眼角往下垂,有种说不出的勾人意味。他攥紧陈尘的指骨:“哥哥,告诉我更多你的事情。我是你的小兔子,我可以给你草。”
寂静如死。
陈尘嗓子略沙哑,好像没听清:“再说一遍。”
韩深漫不经心:“我是你的小兔子,我可以给你草。”
陈尘:“草完就滚吗?”
韩深:“……”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啊啊啊明天回家了,今晚开始恢复日更!
你们是不是走了!是不是!不是给我call个1!感谢在2020-06-10 23:52:11~2020-06-15 20:1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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