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摆了一堆东西,同学稀稀拉拉送的小礼物,苹果,笔记本,玩偶,还有一盒拆开了的奥利奥饼干。
韩深说了声:“谢谢。”随即要把它们拂到应该的位置,比如——垃圾桶。
“……”闫鑫硬生生给他拽住,连忙拉开书包给东西往里塞:“谢了啊,谢了,谢谢大家,我替他收着。小韩在这儿承蒙诸位照顾。兄弟抱拳了!”
他手忙脚乱翻到两页填满的纸,刚想叠起来垫桌脚,被陈尘抬手抽出去铺开:“这是我送的礼物。”
韩深扫了一眼——
第一次月考理综题型盲狙大全。
“我不玩虚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好好钻研,过几天的月考不会差。”
韩深这段时间忙着跟爹妈和学校作对,荒废至此,看这张纸上的内容居然感到了陌生。
李斐跟着扫了扫题型,觉得陈尘做事很不周到:“尘哥,你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你居然写高中基础知识!我觉得我们深哥——没有嘲笑的意思,应该从初中开始补,基础夯实,查漏补缺,循序渐进,更上一层楼最后实现登峰造极!”
正在拉拉链的闫鑫扯了下嘴角,想到这是他韩爹艹的新人设,顾全大局硬是没说话。
陈尘想起了上次给韩深讲题时被支配的感觉,有那么点伤感:“如果忘不掉我们那快乐的一晚,随时来找我。”
韩深:“……”
求你做个人。
闫鑫在韩深家的大别墅逛了两三圈,依然震撼:“你爸妈也太叼了,一两个月给这装修得和以前那豪宅差不离,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啧,得榨干了多少劳动人民的骨髓。”
沈女士花这么大精力试图减轻韩深对新环境的抵触,其实没得到什么回应。
这件事让沈女士很头疼,韩深往常在渊冲对生活环境一直表现的不挑不捡不眷恋,但一搬家,忽然闹的这么厉害。
这再次让她明晰了一个认识——
韩深不是会表达爱的人,只有被夺走时,才能知道他从一开始攥的有多紧。
资产阶级大少爷现在正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微微垂着视线。公司日理万机的皇帝韩立东今天也提前下朝,穿着昂贵的丝质衬衫,装作不经意从蛋糕里切出一屋手办的钥匙,嘿嘿笑道:“儿子,你看看这是什么?哎呀,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动漫,那啥,周边吗?”
韩深一脸看某种尴尬喜剧的冷漠,切好的蛋糕递到手里,转身要走。
韩立东招手:“哎,走什么,爸妈好不容易闲下来,坐着陪我们聊两句。”
“你闲下来在我面前是成皇帝了?”韩深说。
韩立东哑口无言,眼睁睁看他上了楼,一嗓子温存话烂在肚子里。
沈岚端着骨瓷杯喝了口茶:“儿子变成这样也赖不着别人,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
韩立东脸上情绪交织,半晌没说话。
韩深端着蛋糕回房,闫鑫刚洗完澡正大狗熊似的满床打滚,顿时给烦的不得了,放了东西拎着他衣领往床下一摔。
“别睡我床,沙发上躺着去。”
闫鑫一个飞奔跳上沙发,目光没从手机上挪开。
“吃蛋糕。”
闫鑫头也不抬:“没看我忙着呢?不是你之前的校草评选?接近尾声了,正好是防守攻坚战。我不能松懈。”
闫鑫似乎很享受这种振臂一呼,拼搏中奋进、嘶吼打杀的激情燃烧岁月,韩深没辙,闲了一会,取出吉他到窗台坐下。
窗帘拉开一半,黑暗中的青松跟路灯光浑然成景,韩深下颌到鼻梁透着薄光,整个人干干净净落在清辉里。
指尖拨弄琴弦,开始弹奏。
出第一个音,闫鑫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才还跟人发语音连麦大吵大闹,立刻全掐了。
韩深有些手生,弹的没什么状态,拿起手机查看其他人的祝福消息,发现了两条陈尘的未接电话。
水木:有事?
C:告诉我,你还好吗。
水木:?
C:朋友圈链接……“兄弟们!!!我有个朋友正在参加附中校草评选大会,但不幸身患绝症,临死前唯一的希望是拿到校草大奖[大哭][大哭][大哭],请大家踊跃投票,现在排名第一的韩深!”
水木:???
水木:????!!
韩深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闫鑫你个狗日的!”
闫鑫正在群里指导妹子开小号,挥斥方遒:“战略收尾阶段,别影响我状态。”
“什么时候加的陈尘微信?”
“就刚才晚自习问的呗。”
韩深赤脚跳下窗台,两步上前夺过手机,滑到朋友圈删了陈尘分享给自己那条,砸回闫鑫手里:“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闫鑫一脸你不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就是一种博人眼球的营销方式,哎,营销你懂不懂啊?”
韩深给他按在沙发里一通暴揍,揍的时候还顺手垫了个枕头免得真把他打伤,泄气后重新拿起手机,陈尘又分享了一个链接,这次是附中贴吧的校草评选楼。
C:月考稳了?
C:还有心思选美?
水木:……我说这事跟我没关系你信吗?
C:不信。
水木:[微笑.jpg]
C:给你投了一票。
水木:我谢谢你。
C:不用谢,看我给你的题型大全了?
水木:没看。
C:投票我取消了[微笑.jpg]
水木:……
水木:哦?是吗?真有趣。
C:这投票对你很重要?
韩深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这张脸不需要任何佐证。
对面消息又发一条。
C:做个交易吧,我帮你拿第一,你帮我拿第一。
****
第二天清晨六点。
韩深被闹钟震醒时脑子有点昏沉,摸索一看是闫鑫的手机,立刻砸向枕头上那张大脸。
昨天半夜闫鑫趁乱磨磨蹭蹭摸上了他的床,这会儿睡的跟头冬眠大狗熊一样。
闫鑫半闭着眼:“闹钟响了?”
韩深跳下去:“你不是十点的机票,闹钟定这么早?”
闫鑫说:“你他妈不得去上课?”
“不去,送你去机场。”
闫鑫揉了半天的眼睛总算清醒过来,呆着放空一会:“哥你这么下去我寻思不行啊。”
韩深扎揪揪的手指顿了顿,若无其事继续扎。
闫鑫很少插手管他的事,无论他做什么,闫鑫都是蹲在一旁抬手猛烈鼓掌大喊“666”的资深酒肉朋友。
理解理解理解。
支持支持支持。
哥你不做人时的姿势好帅实在太棒了为你打call!!
但今天闫鑫开始唱反调:“哥,也不是我说你啊,跟爸妈作对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非得逃学考0分,这他妈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逃着逃着万一补不上来,事情就大了。比如我当初就是弯腰捡了个橡皮擦,抬头再也没听懂过化学课。”
韩深捡起被搡下去的枕头,砸着他脸:“以为人都像你这么蠢?批话多。”
他走到门口,背后又喊了一声:“哥,我不想听别人说你不行,懂不懂?”
韩深停了下来:“我行不行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还没点逼数?”
闫鑫笑的跟朵太阳花一样。
清晨的城市刚刚苏醒。
韩深在车里翻开了陈尘送给他的题型盲狙大全。
手抄,字迹锋利闲逸,重难知识点旁细心标注着教科书和练习题的对应页码。
拿到这几张纸,韩深莫名有种“稳了这次考个年级第一不费吹灰之力”的错觉,毕竟是陈尘的心血。
跟陈尘认识时间不长,但陈尘这人真挺神,哪怕看着就吊儿郎当,但只要他往地上一站,好像生了根,周围所有人都会觉得脚踏实地有了依靠,天塌下来还有尘哥顶着。
一个高中生,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双商都绝。
劳斯莱斯停在附中站台一旁,公交车正好吞吞吐吐停靠过来,偃旗息鼓地,喷了刚下车的韩深一鼻子尾气。
韩深翕了翕鼻翼,随着人潮涌向校门口,路过一家早餐店时感觉校服领子被人勾住,往回轻轻地拽。
韩深扣住手腕下意识要打人,回头看见一件雪白整洁的校服,一丝不苟、纤尘不染,视线往上抬,陈尘背着书包,手机刚支付了一碗羊肉粉,笑的眼帘垂下来:“早上好,校草同桌。”
韩深一嗤,回敬:“早上好,霸道金主。”
陈尘:“……”
韩深:“……”
面面相觑,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昨晚附中贴吧“校草评选大会”到午夜十二点时,神仙打架,赛事已呈白热化。
韩深排名第2,时不时超越排名第1的素有“冷面俏郎君”的附中高三学长段章,两人都走冷艳高贵路线,而段章是土生土长的附中人,显然更得民心。
韩深这投票眼看要被死死压下去,贴吧突然多了条朴实无华又枯燥的贴子。
文案只有寥寥数字,与其他狂热拉票贴的花里胡哨有云泥之别。
【姐妹们,投他,你就是我的小宝贝。】下附一张韩深被通报批评时的兔耳朵照片。
起初大家还没太在意,点进楼主主页也只有几条贴子,一个看起来稀疏平常的号。
但踏马这ID附中人化成灰都认得!!!
【尘哥不请自来】
这踏马是白衣贤者陈尘的贴吧账号啊啊啊啊啊啊!!!!
不问红尘的仙男居然下场站队了!!!!!
为了一个屁股还没坐热乎的新同学!!!
这是得多中意他的长相啊!!!!!
这栋楼很快被顶到飘红,飘黑,飘了三个黑爆。
韩深的票数疯狂上涨。
但接着段章的小粉丝不满意了,韩深毕竟刚来附中,唯一一次全校露脸的还是上演讲台念检讨,风评不太好。
校草么,也讲究个德艺双馨不是,凭什么陈尘出来拉票就得拿第一啊?
德不配位,必有余殃。
于是当初黑韩深的贴子也被顶了上来。
大概也就热烈讨论了一百来条吧,贴子突然显示404,被删除了。
接着贴吧涌现层出不穷的黑贴,但几乎活不过三分钟,统统被删除。一时间众说纷纭,纷纷揣测韩深背后有大佬,韩深背后有金主,给他买水军艹热度压贴子,不觉众怒喧嚣,跑去跟管理员告状。
没想到陈尘发了个声明:“别来问了,黑贴我删的,热度我艹的,这个校草,我i了。”
盖了个戳,成大附中贴吧管理员——白大衣。
当晚,“一往尘深”贴暴增了一千楼!
数不尽的霸道金主跟校草同人文面世,韩深再怎么不问世事,也碍不住在闫鑫的鸡叫声中点进去扫了扫。
颜色内容没看进去,倒是看到陈尘的ID在底楼留下了以下六点评论。
【……】
“你不是管理员吗?怎么不删帖?”
陈尘这管理员是当初斩获“贤者”头衔时附赠的三年使用权,这还是第一次拿出来对附中学生生杀予夺,捏了捏鼻梁:“文笔不错,没舍得删。”
韩深:“……”
“煮好了,小陈!”膀大腰圆的老板娘擦着围裙喊道。
“谢谢阿姨。”陈尘接过打包的米粉,端着边走边吃,正好李斐骑着小电驴从远处飞驰而来,锁了车远远冲他打招呼:“尘哥,今天起晚了?”
陈尘没有在教室吃早餐的习惯,速战速决,这会儿被热汤烫的鼻尖微红:“昨天睡的晚。”
说完,一次性筷尖指向韩深,“叫校草。”
李斐瞪大眼:“我叼,韩哥还真在枪林弹雨中杀出重围了!牛逼啊,校草早上好!校草辛苦了!”给大佬鞠躬。
韩深寻思自己是不是得跟世界小姐一样露齿微笑,招摇过市四处感恩?
陈尘想起了问:“给你的题型,有没有在看?”
韩深抿了抿唇,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昨晚下楼拿瓶热牛奶的功夫,闫鑫就跟陈尘谈好了条件。
——拿到校草,学习的事情好说。
凌晨三点他早已经睡死沉了,突然听见闫鑫惊天动地的嘶吼,被拎着衣领大喊:“哥!哥!你第一!你是校草!你是校草卧草!”
韩深差点没当场杀了他给自己这新头衔祭天。
校草,很新鲜?
韩大少爷从小拿到大的东西。
不值一提,比不上他睡觉的半分钟。
不过韩深刚在车上还是认真看了会经典题,接着发现附中这难度简直他妈地狱级别,斗宗强者,恐怖如斯!
心情很烦躁,索性说:“没看。”
陈尘粉吃不下去了:“你出尔反尔。”
韩深轻轻嗯了一声:“是啊,我是出尔反尔,怎么着。”他语气难得轻佻一次,比起无赖,更像是少年意气。
陈尘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叹了口气:“……算了,你这张脸实至名归,跟我昨晚的努力没什么关系。”
李斐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看得很开,大手大脚拍拍陈尘的肩头:“尘哥,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韩哥这么帅,以后要什么富婆没有?有钱谁还搞学习啊,他走的不是我们这一路。”
“哦,美貌也是综合实力的一种,拿个校草正好丰富履历,方便以后C位出道。”陈尘露出点笑。
“莫非还要练习时长两年半?”
“……”
韩深真他妈被这两人一捧一逗给拱上火了,回头一巴掌削在李斐头顶,打的他抱头鼠窜,另一手拽住陈尘的校服,拖拖拉拉往人少的花坛后走。
陈尘边笑边劝:“行了行了,校草,注意点形象。”
大清早,守在门口的校领导就看见陈尘被另一个挺拔的男生拽进了毛叶丁香树后,人影晃动,恐怕是要打架,连忙走到四五米外一边站着一边“咳咳咳”刷存在感。
“不往教室走在这儿拉拉扯扯干嘛呢你俩?”
韩深硬是没机会下手揍他。
陈尘反手给他肩膀一搂,靠的亲切自然,装作一场普通的打闹,往教学楼间的窄道走:“说两句还生气,再闹就烦了,小朋友。”
韩深被迫跟他挤挤挨挨走了一会,舔了舔唇,倒是莫名弯出点弧度。
陈尘略低的笑声也压抑在耳边。
两个傻逼。
诅咒又开始了。
走出窄道,刚被打爆了头的李斐正在树干子底下站着,等他俩。
李斐本以为会看见陈尘病恹恹走出来,没想到两人在晨光中对视,一个笑得夺目,一个眉间微皱,但似乎心情也不错。
操。
李斐出离愤怒了,该不会刚才那一拳是故意支开老子,好去缠绵?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李斐兴师问罪:“尘哥,你没挨打么?”
陈尘好像听了个笑话:“我同桌怎么可能打我?谢谢,有被笑到。”
李斐品了品这句话。再品。细品。
我同桌。
哦哟,这就秀起来了。
臭他妈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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