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小说:娇宠妆妆 作者:三月蜜糖
    脑中仿佛只剩下轰隆的雷声, 一道亮过一道的闪电, 顾妆妆的手无处可放, 她想后退,宋延祁却仅仅箍住她的腰, 温和的气息与她纠缠。

    即便是亲吻,他也是儒雅斯文的。

    唇角噌着顾妆妆的脸, 将湿漉漉的皮肤染成殷红, 热气喷在面上, 硬挺的鼻梁擦着她的腮颊, 慢慢亲在甜软的耳垂, 就像细细的针慢慢扎进她的手指,又浅浅的抽出, 痒痒的,还带着些许淡淡的疼。

    他的手从腰间移到肩膀, 直至捧住顾妆妆的脸颊,温柔且强硬的让她直视自己。

    扑面而来的雨水冲的她睁不开眼睛,顾妆妆摇了摇头, 伸手抓住宋延祁的胳膊, 往下扥, 宋延祁又俯首下去, 唇落在她的额头,久久不肯移开。

    雨声滂沱,周遭仿佛陷落在无穷的喧哗之中。

    他的声音暗哑火热,隔着水雾, 顾妆妆听得清清楚楚,“你再等我一次,好不好...”

    言语卑微到了极致,他不敢抬头,捧着的手不停颤抖,却又固执的不敢放开。

    顾妆妆猛然想起当初两人在书院的情形,他满腔热切,将玉佩信誓旦旦的交到自己手中,也是叫她等着。

    后来呢,顾妆妆心下唏嘘,伸手去摸钱袋。

    早些断了才是,省的折磨彼此。

    宋延祁是个重情义的人,若是一直舍不得下狠手,日后他只会沉的更深。

    顾妆妆捏着玉佩,慢慢拿到两人之间,宋延祁的视线倏地聚拢,他的眼睛涌上水花,又被雨水慢慢洗净。

    “妆妆,你...”

    “我不要。”顾妆妆声音虽小,却足够让他听清,“宋延祁,我不要这块玉佩,也不想等你。”

    她扯下宋延祁的手,将玉佩拍到他掌心,脚步往后撤了一步,狂风暴雨将天地间连成一片,此起彼伏的雷声在头顶躁动,两人的脸忽明忽暗犹如鬼魅。

    忽然,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一个人影,玄色衣裳浸水之后与暮色融为一体,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颌,若非那把举起的尖刀,顾妆妆根本意识不到前面有人。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便下意识的去拉宋延祁的胳膊,谁知,那人持刀径直扎向她的胸口,蓄积了浑身的气力,狠辣果决。

    宋延祁转头,只瞥见那明晃晃的尖刀,顾不上反应,立时扑向顾妆妆,将她紧紧掩在怀里,尖刀刺入后背,噗嗤一声穿过肩胛骨割裂前怀的衣裳,刀尖停在顾妆妆瞳孔前。

    只差那么几寸。

    血腥味登时涌入鼻孔,宋延祁踉跄了一下,先是低头看了眼顾妆妆,见她无恙,又松手往前一推,转身伸长手臂,挡住门口。

    持刀人的手还保持着刺杀的状态,虚空的举着,兜帽下的脸隐晦不定,他似乎被吓了一跳,又像是刚反应过来,接连倒退了几步,又看自己行凶的手,恍然在梦中一般。

    宋延祁的血液不停地涌出,气力也跟着消失剥离,他紧紧咬着牙,维持头脑的清醒,他怕自己倒下后,那人便会趁机而入,伤了顾妆妆。

    他的唇白戚戚的,晕眩感让他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随着他的晃动不断形成越来越大的重影。

    人影突然消失,宋延祁动了动身子,却只是扭过头找寻顾妆妆,铺天盖地的大雨让他神思逐渐困顿,冰冷的感觉弥漫全身,咚的一声,他重重砸在地上,撞开水花。

    天是极寒的,被大雪覆盖之后,银装素裹,清澈纯净。

    入冬后,周衍之的咳疾一直未好,闻到些异味便会止不住的咳几声。

    倒不妨事,只是喉咙痒痒的。

    他支着下颌,斜靠在鹿纹枕上,殿中的银丝碳几乎没有味道,又熏了淡淡的苏合香,秦庭玉晌午之后便会过来,他不敢懈怠,复又将功课温习一遍。

    殿中很静,偶尔有炭火崩出火花。

    韩晓蛮蹦蹦跶跶捧着几只新开的红梅,婢女掀开帘子,她躬身凑进来脑袋,忽然对上周衍之若有所思的眸子,不禁赧颜笑了笑,直起身子一本正经的走了过去。

    她穿了一袭大红锦缎的夹袄,下罩月白色襦裙,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绣如意纹腰带,窄窄的袖口露出麦色皮肤,她径直坐到榻上,想盘腿,又滴溜溜的偷偷看了眼周衍之。

    那人虽低着头,却像是头顶长了眼睛,笑道,“随意坐,不必拘泥。”

    韩晓蛮这才放心的盘好腿,将红梅插进长颈玉瓶中。

    周衍之初初闻到梅香,不由得倒吸了口气,掩住口鼻咳了两声。

    韩晓蛮不解,还特意探着身子,将手压在几案上,“衍之,你病了?你怎么又病了?”

    她身上带着寒气,冷飕飕的,周衍之坐直了些,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

    韩晓蛮头上插着一支兔儿玉簪,玲珑剔透的小兔活灵活现,随着她的动作若近若远。

    周衍之轻轻抬手,将书页翻过去,“你同韩风出去逛了?”

    韩晓蛮嫣然的眸子带了些许羞涩,手指摸上发簪,红彤彤的脸颊像极了瓶中的红梅,她轻快的语调没能掩饰住内心的雀跃,“南街新开了一家宝珠阁,好些个新鲜玩意儿,韩风见我喜欢,这才买给我的。

    好看吗?”

    她侧着脑袋,丝毫觉不出自己何等兴奋。

    周衍之笑了笑,道,“好看。”

    “那你过会儿有空吗,咱们去乌兰山看雪吧,听说官家造了一条雪道,上京城的公子小姐都去玩,热闹极了。”

    她不拘小节,拉着周衍之的胳膊摇了摇,带着小姑娘的稚气。

    周衍之起身,韩晓蛮的手落到几案。

    他将书籍放回架上,一边选书,一边回头冲她笑道,“你不如找韩风陪着,他功夫好,又不多言,能护着你。

    对了,这几日圣上要遴选近卫,你可以让他试试。”

    相府小姐的近卫跟魏帝近卫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韩晓蛮跳下塌去,她知道皇上近卫意味着什么,韩风现下没有官职在身,说到底不过是相府下人。

    若是成为魏帝近卫,他就是四品官衔。

    也不可能日日守在自己身边,韩晓蛮瘪了瘪嘴,有些沮丧。

    周衍之取书回去,喝了口茶,见她闷闷不乐,便指点了一二,“你不能只看眼前,韩风到底是个男人,男人不建功立业,何以安家?”

    他说的够通透,韩晓蛮也不是蠢的,她虽烂漫,却也知晓其中厉害。

    怏怏的走到周衍之跟前,试探着小声道,“衍之,你不生气吗?”

    周衍之无奈的笑了笑,将书卷成卷,敲在她额头,“傻瓜,哥哥不生妹妹的气。”

    他早就知道韩晓蛮与韩风的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放心任由韩相筹谋。哪怕所有人都觉得韩晓蛮会嫁给皇家,只要韩晓蛮自己不乐意,宠女如宝的韩相自然会会对她低头。

    而他要做的,便是为两人添一把柴,让火势燃的无可阻挡。

    韩风要想配的上韩晓蛮,只做相府的下人,自然一辈子都没有可能。

    周衍之离不开韩相的扶持,却也不是非娶韩晓蛮不可。

    只是,这种迷惑人的假象,他不得不继续维持下去。

    夜里又起了风,半掩的窗牖透进来几缕雪沫子,周衍之咳嗽着,却将窗牖推开了些。

    他身上盖着软毛裘毯,手中托着暖炉,蒙了一层光晕的月色,将院中的雪映衬的灿若光华。

    秦庭玉走的时候告诉他,攻楚计划拟定好了,主将和副将的人选有待商定。

    贵妃和周恒之笼络前朝后宫,耳旁风没少吹,魏帝却总是三言两句避重就轻,既不正面应答,又吊足了他们胃口。

    赵子林和从简自安西都护府撤出,重入军队,升镖旗大将军和征东将军。

    袁鸿光私下与周衍之见过几面,对于唯一的外孙,每每看见,总是感慨万千。袁皇后是他的独女,娇宠至极,奈何病死宫中,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悲痛。

    周衍之行事干脆,气度华贵,袁鸿光是打心眼里喜欢。

    他年纪老迈,唯有用上最后一把劲,才能将外孙推上东宫之位,否则,他死不瞑目。

    曾宾端来一碗百合山药羹,用来补气润肺助睡眠。

    殿内冷飕飕的,他打了个寒颤,放下汤羹后便赶忙去关窗牖。

    周衍之饿了,几口便吃了大半碗,他抿了抿唇,伸手叩了叩桌,“信呢?”

    算算日子,益州该来信了。

    曾宾从怀里取出,又听周衍之道,“今日的汤羹不错,恬淡爽口。”

    曾宾笑盈盈的摸了摸鼻子,“特意找的小厨,依照殿下的口味做的。还有半锅,我去帮您盛。”

    周衍之不置可否,抽出信件,就着明烛看了起来。

    待曾宾回来的时候,殿内气氛却有些不大对劲。剩下的半碗羹食根本没动,勺子掉在地上,碎成几段,烛火晃晃悠悠,热油滴到桌上,有几滴还落到周衍之的手背。

    曾宾暗自叫了声不好,心知此事必定跟信件有关,却也不敢主动开口,只好低头躬身去收拾地面。

    “鲫鱼石膏豆腐煲,呵...”周衍之笑了笑,手指紧紧攥住信,捏成皱巴巴的一团,猛地掷到地上。

    “殿下要吃?”曾宾问完,忽然觉出不对劲,他若是想吃,何必说的这般咬牙切齿,怒目冲冲。

    周衍之抬起头,疾步走到窗牖前,任凭寒风袭面,霜雪淋头,他的手慢慢抚上胸口,那里仿佛还未结痂,尖尖的刀子割破他的皮肉,深几寸,便能要了性命。

    激荡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呼吸声被吼吼而来的风声遮住,周衍之闭上眼,手背上青筋暴露,脑海中如同浮现出一把锐利的刀,正一寸寸的扎入他的心脏,再往里一些,他觉不到疼痛,麻木的触觉,不甚真实的回忆,他压住太阳穴,以此来平息血液的燥热。

    “两人入房后,一夜不曾出门...后夫人着人购来新鲜鲫鱼豆腐,生石膏...夫人做鱼的时候溅了几滴油星子,落在胳膊上...

    宋延祁将鱼汤全都喝完...夫人说回头再给他做...

    出门时候,察觉夫人面色红润,樱唇娇艳,似比入门时候颜色深了几许...”

    他一遍一遍回味信中的内容,压下去的肺火骤然翻腾起来。

    在顾府的时候,他曾亲自挽袖下厨,做了清蒸鲥鱼,她不放心,偷偷溜到小厨房,他亲着她吃鱼的唇,又软又滑,恨不能裹入腹内。

    他,也尝过了吗?

    只不过随意想想,便觉得忍受不了,周衍之被风一激,复又猛烈的咳嗽起来,直把肺腑咳得撕裂一般,吃进去的半碗汤羹,悉数呕了出来。

    外祖父曾说过,万人之上,是比孤寒还要可怕的死寂。

    所有人都在仰望,都在觊觎,却又无法体会高处的荒芜。

    他不畏惧背叛,不畏惧死亡,更不畏惧刀林剑雨后的惨绝,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从出生开始,便是个无所不能的战士。

    一腔孤勇奔赴南楚,潜在紫云观暗中窥视宋延年的一举一动,他做的隐蔽而又勤奋。

    他也是个人,说到底,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孩子,会因为她的莞尔一笑高兴半天,也能因为她偶然皱眉惶惶不安。她古灵精怪,却又不失洒脱,明媚的眸中永远都是真诚与坦然。

    而他呢,像个贼,小心翼翼的保守着内心的秘密,却还妄想她能始终陪在身侧。

    风呼呼的挂着,将窗牖吹得吱呀咣当,枝头的雪块掉在地上,惊扰了觅食的鸟雀,扑棱棱的几声慌乱,灰黑的鸟儿跃到墙头,灯笼跟着摇曳起来。

    顾妆妆已经好几日不曾睡个好觉,如今好容易昏睡过去,身上忽然一沉,她就像受惊一般,嗖的睁开眼睛。

    宋延祁下了地,正屈膝打量她的神色。

    数日的雨渐渐变小,檐下还在滴答滴答的落着雨珠。

    泥土的腥气透过珠帘扑到鼻间,顾妆妆垂眸看了眼身上,是方才掉在地上的衾被。

    她抬起眼皮,揉了揉眼睛,困倦像是拉不开的网,压得她起不了身。

    “你好些了吗?”她打了个哈欠,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宋延祁轻轻压住榻上,他就近坐下,身姿笔直。

    顾妆妆索性将被衾拉到下颌,睡眼惺忪的瞥他一眼,又垂下睫毛,“你等我再睡一会儿。”

    宋延祁肩上绑了纱布,里头是顾妆妆上的药,他看起来精瘦,脱衣后却很是健壮,当夜的血就像蜿蜒而下的河水,顾妆妆如今都记得那时的情形。

    宋延祁差一点就死了。

    那人行凶后便跑了,雨夜根本留不下踪迹。

    这几日顾妆妆又特意买了几个小厮,专门候在外院,她隐约觉得有人想杀她,那直逼自己的眸子充满怨念,刀尖对准了她的喉咙。

    若没有宋延祁挡那一下,她没准要撒手人寰,徒留万贯家财。

    委实骇人。

    “妆妆...”

    “嗯..”

    顾妆妆没睁眼,声音似呢喃一般,浅浅溢出。

    宋延祁舔了舔唇,耳根不由得红热起来。

    他的眼睛总是无法控制的落在那微张的唇上,每看一眼,便觉得愈发口干舌燥,就像蚁虫趴在后脊,挠的他坐立难安。

    烧了几日,今早才下的了床。

    伤口又红又肿,外翻的皮肉渗出脓血,他见她睡得熟,便自行用帕子按住,压出那些脓水,又咬紧牙关,撒上药,单手无法系纱布,他披了件外衣,走到塌前。

    顾妆妆慵懒的像只猫儿,累极了,半睁不睁的眼睛像是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着。

    宋延祁的脸热的厉害,他往下弓了弓腰,外衣垂落,一绺头发擦着顾妆妆的鼻尖滑到腮颊,她睁开眼,目光往下一挪。

    作者有话要说:粗不粗,长不长,快来表扬我...(很得意哇)

    遁了,我继续(下面亲不亲..啊)

    今天不出意外,还有一更(叉腰求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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