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妆...”她握着陆清宁的手臂, 说完又赶忙吐了吐舌, “我该唤你阿宁了。”
陆清宁拉着她往前厅走,落座后,便有丫鬟端茶侍奉。
“你怎么来了?”陆清宁又惊又喜,拽着她上下打量一番,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临安城的故人, 乍一对视, 竟有种此去经年的沧桑感。
“我来看看你啊, 怎的,不欢迎?”宋知意掐腰站在她眼前,故作生气的模样。
陆清宁眉心一蹙,想起来什么, 眉眼也渐渐淡了笑意,“是他让你来的吧。”
宋知意也不含糊, 点了点头, 爽朗道, “对极,是大哥让我来的。”
陆清宁往后靠了靠,便听宋知意又道,“我自然也是想来看你的, 得了个这样了不得的封号,是想与我生疏了不是?
我可不管你是谁,别想与我撇清干系。”
“我与你撇清干系作甚,我只怕你跟着陷进这泥窝里。”
两人本就投缘, 这夜便索性宿在一张床上,落了帷帐,熄灯后说起私密话来。
“你吃的惯吗,晌午我用了一条羊腿,放在炙炉上烤的,滋啦滋啦的冒油,当时觉得好吃,多吃了几口,眼下小腹鼓鼓的,总也消化不了。”宋知意拉着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腹部,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陆清宁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腹,侧过身子靠近些,“还好,你管住自己的嘴,凡事收着点,别放开了吃。
府里的小厨是他从南楚找的,你也知道,他很烦,恨不得所有事情替我做主。”
宋知意拨弄着她胸前的头发,抬起眼皮笑道,“啧啧,我怎么听出幸福的感觉,替你张罗不好吗,总好过我凡事都得自己撑着。”
“哎,二婶没催你吗?”陆清宁扥了扥她的袖子,弯起眉眼听热闹,“难不成真的由着你胡闹,说实话,你真的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了。”
“说你呢,怎么跑到我身上。你别管我,我爹娘都管不了,你跟大哥..二殿下怎么了,怎么就忽然冷面相对了。
明明之前在府里,如胶似漆,谁都分不开。”
“我跟他和离了,准确来说,是跟你大哥宋延年和离了。他,十足的骗子。不提他,说点让我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嗯,让我想想,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没想好呢,不如你留下与我一起?”陆清宁捏着瘪瘪的钱袋,晶亮的眼睛望着宋知意。
“正有此意,”宋知意趴在她肩膀,叹道,“你真香,难怪大哥....罢了罢了,不提他了,你头发也好,柔顺的像水草一样,滑溜溜的。”
陆清宁拍掉她的手,“我在益州有四家飘香馆,是做古董羹的,你吃过没?”
宋知意摇头,“那现在还有银子入你钱袋?”
“有倒是有,只是益州太远,银子过来的也慢。况且,两国交战后,益州不算景气。我想,在上京城开一家试试,若是生意好,便迅速铺开...”
“正好,我预备开个书院,来的途中我便了解了不少,北魏重武,灭辽后便开始重视儒学,正是发展书院的好时机。
我读过几家书院,也知道北魏缺的是什么,男女同读在北魏尚未流行,不若我开书院,你在旁边开家古董羹店,也算彼此照应?”
“妙极,此事尽早定下来,还有还有...”
....
雪后的郡主府,除去几只啼飞的鸟雀,便只有袅袅青烟漫过屋檐。
丫鬟小厮尚未开始忙活,两人便早早起了床,身穿厚袄披风,约着一同去了花园。
绕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两侧溢出的枝子沾了雪,陆清宁扥着一枝,往下压了压,随即弹开,雪沫四飞。
宋知意瞥她一眼,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促狭,“还是小孩性子。”
咯吱咯吱的踩踏声自脚底传来,花园里的花草皆裹了一层洁白的外衣,几株梅树开的热烈,殷红的骨朵颤着莹白,宋知意垫脚摘了一朵,插到陆清宁发间。
“好看吗?”
陆清宁摸着梅花,唇角带了笑意,宋知意右手托着下颌,正打量着,忽听身后传来清淡且低沉的声音,“好看。”
两人齐齐转身,却见那人站在月门处,身着玄色衣裳,外罩月白色披风,团绒绣在领口,衬的风姿朗月,贵气天成。
陆清宁当即别开头,拽着宋知意便往前走,周衍之见状,跟了过去,不紧不慢的落在两人身后,也不着急。
“你到底想作甚?!”
陆清宁急了,松手止住脚步,转身立定。
周衍之没料到她会急停,迈开的步子来不及收,胸膛撞到她的肩膀,陆清宁顺势往后一倒,他伸手,好容易捞进怀里,那人反而不领情,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
兔儿一样逃开他的手臂。
“我来看看知意。”周衍之捋好衣袖,将手藏进披风里。
宋知意咋舌,又悄悄看了眼陆清宁,道,“大哥...二殿下重情重义。”
“见过你大哥了吗?”他说的是宋三思。
宋知意摇了摇头,“听阿宁说,大哥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自打大伯和嬢嬢知道大哥的事情,一时间又悲又喜,若是他能回去,自然再好不过。”
“嗯,那需他自己想明白了。对了,我这有几处不错的店肆,有两家在夜市最繁华的巷道,街口还有一处极大的宅院,是落魄的侯府,虽有些年头,却还是很气派的。
这两处我比较了一下,觉得...”
陆清宁犹疑的看了眼宋知意,那人立时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可一直没同你分开,不是我。”
周衍之反应过来,也不脸红,将地契塞到宋知意手中,坦然道,“你别怪她,我若想知道你们聊了些什么,委实容易。”
“呸!”陆清宁真的气急了,红着小脸怒气冲冲的瞪他,“你可真是无耻极了。”
说罢,从宋知意手里取过地契,重新拍回给他,“不劳你费心,整日里算计别人,也不嫌累。”
她说完,又领着宋知意继续走,越来越快,披风浮起,带动周遭的花枝跟着颤动,雪沫乱飞。
“我也没有算计别人,顶多想要算计你。”周衍之不恼,捏着那一叠地契悄悄交给了宋知意。
“你们想开店肆,想开书院,尽管同我讲。”他笑着,跟在后面绕过花园来到抄手游廊。
“阿宁,你气什么,你越气,我便觉得越舒心。有时候你这般耍小性子,倒比你平心静气与我周旋更可爱。
从前你对我言听计从,乖巧温顺,却没有今日叫我欢喜。”
陆清宁一口气闷在胸腔,猛地咳了起来,宋知意手忙脚乱替她拍背,不多时,便有一只宽大的手掌落下,宋知意努了努嘴,退到旁边。
陆清宁咳得顾不上,余光瞥见他的披风,又是一阵恶寒。
她总是看错了周衍之的性情,原以为冷言冷语几通讥讽,他便会顾及着自尊,不肯上门。
谁知不过一夜,竟又巴巴的凑了过来。
宋知意也逃了。
叛徒。
肺腑进了凉气,又干又涩,刀子一样划着血肉。
“周衍之,你恐怕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她捂着胸口,目光灼灼。
“那你慢慢说,我总会听得明白。”他阴着眸光,将心绪掩下。
“落胎后,大夫说我日后恐难有子。你如今是大魏最炙手可热的皇子,你日后的皇子妃,定然要身世清白,体格稳健,决计不可能是我。”她最清楚内情,由自己说出来,虽难受些,却愈发明白。
早断,便早能脱离那摊烂泥。
“你怎知不可能是你?!”周衍之摩挲着左手的纱布,眼皮微垂,遮住心思。
“你便是想霸着我,做你的侧室!”
“我从未想过让你做侧室。”一个激烈,一个平和,两人对视着,能听见风带起雪粒的簌簌声。
“那你是要纳几个侧室,生养孩子后寄养在我名下?”
愈发胡思乱想,周衍之捏了捏鬓角,刚欲驳她,便见有丫鬟匆匆自游廊尽头走来。
“二殿下,郡主安好。”她福了福身,接着道,“有人送了东西过来,是给郡主的。”
陆清宁接过,见周衍之盯着不放,遂背过身去,从中抽出几张薄笺,她不由得低低惊呼一声,又招了招手,唤丫鬟上前。
周衍之愈发好奇,跟过去侧头将耳朵竖了起来。
“送信的人呢?”
“走了,是个小厮,替人拿过来的。”
“有没有说写信的人去了何处?”
“没有,只叫郡主放心用。”
陆清宁了然,她看过信件,心里自是五味杂陈,宋三思写的清清楚楚,却偏偏选了这个时候将事实告诉自己。
她禁不住扭头看了眼周衍之,那人眸眼澄澈,不知所措的将视线瞟到信上。
陆清宁将信一折,边走边回忆那晚的情形。
皇后哄她喝了梅子酒,然后便是楚帝锁了碧水阁,再然后,身上便热的好似撩起了火,有人冰冰凉凉的,她便顺势亲了过去。
想到此处,她摸了摸脸颊,又热又红。
再之后的事情,她记不清了。
宋三思说,她之后睡了过去,直到天蒙蒙亮。而楚帝被他下了药,自以为做的风流事,竟是自己解决了自己的需要而已。
那她,同楚帝之间,根本就没有做下乱事。
她说不清心里滋味,只一味拿着信往前走,待反应过来,才觉出两眼生热,有些雾蒙蒙的感觉。
周衍之觉出她的异样,也不敢再唐突,只好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谁惹你难受?”
陆清宁睨他,举起另一只手里的地契,笑道,“这是喜极而泣,友人替我选好了店肆,便不劳殿下烦心。”
周衍之眼疾手快,接过地契快速扫了眼,位置竟不输自己选的那几家。
他有些烦闷,捏着薄纸想撕个稀巴烂。
又听陆清宁似在自言自语,径直往屋内走去,“该回个怎样的礼..”
一抬头,周衍之望见陆清宁正从藏置书画的匣子里翻找,先是取出一幅吴道子的《南岳图》。
周衍之冷声道,“山峦壮阔,层峦叠嶂,我最爱山水图。”
接着,陆清宁又取出一幅《十指钟馗图》,端量了片刻,又听身后那人幽幽开口,“这种画最适合我,我身边小人数不胜数,牛鬼蛇神层出不穷,若是能有钟馗震护,自然极好。”
陆清宁忍住好笑,将两幅画卷起来,用精致的紫檀长匣装好,欲走,却发现周衍之挡在身前。
他竟还是一副不情不愿,争风吃醋的模样。
她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温声道,“你比钟馗厉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试着弄一章,估计会过十二点了,你们都去乖乖睡觉,明早一起来就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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