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漆黑的街道上, 一人被两个同伴架着从街上穿行而过, 被架着的人应当是受了重伤, 气若游丝, 但即便这样也不难从他语气中听到满满恨意。

    “我定要将那三人剁成馅儿喂狗!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三弟你放心,大哥一定帮你。”

    “可咱们该怎么抓到那三个人?”

    “大哥二哥,我早就想到了,那几个是外乡人, 定然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我们一边派兄弟在城内找,一边让人守在城门口,只要那几人一现身, 定然便成咱们瓮中之鳖!到时那两个女子先叫兄弟们享用, 先杀那男的……”

    三人商讨投入, 却没注意到转角处站着一男子, 将他们的话听得完全。

    这人便是赵京钰。

    如门房所说,百姓们都知道夜里不安全,天一黑全都躲在自家屋里不敢出门。而丰安县城内一共有三间客栈,客栈往往都是很晚才打烊, 赵京钰本打算一家家问过去。却在路上听到有人说话, 听那三人口气不像良民, 为了避免麻烦便趁着夜色将自己的隐匿在街转角处。

    果然那三人没发现他, 自顾自的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离开后,赵京钰现身,他眉头轻皱, 想起方才那三个人的言语,心头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今日他看到许清如时,似乎也见到她身边有另外两人,只当是眼里都是她,却忽略了旁人,所以现下赵京钰自己也不敢确定,那三个男子口中的两女一男是否是他心中所想之人。

    寻到第二家客栈时,以银钱贿赂了夜里看店的小二,小二道:“今日店里确实住进了两女一男的外乡人,那男子长相凶悍瞧着不想好人,他们的马车正停在咱们店后院儿呢!”

    赵京钰道:“他们住在哪个房间?”

    小二犹豫了:“这……我瞧着那男子像是土匪之流,公子瞧着恐怕不是对手,还是莫要……”

    赵京钰眉头轻皱,“你放心,我并不是怀有不轨之心的歹徒,那两名女子其中一位是我家娘子。”

    “哦!原是这样,那小的便带您过去。”说着,小二领着人朝楼上走去,便在前头走口中边继续说道,“其实那三人中的男子虽看着凶悍,但言谈之中不大像坏人,三人来我家客栈时男子脸色青白,掌柜的还问他怎的了,其中那顶漂亮的女子解释是被土匪吓着了。”

    “那娘子既如此说,恐怕那男子是个胆小没经过事儿的,应当不是土匪之流,小的不会看走眼,公子且安心……哦,对了,我猜那漂亮的小娘子定是公子内人吧?跟您真是郎才女貌,好不般配呢!”

    赵京钰面色淡定,全然不介意小二前言不搭后语,只淡然道:“谬赞。”

    小二又道:“公子瞧着斯文,倒像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客栈二楼,小二指着其中一间房道:“便是那间。”

    赵京钰神情紧绷,对小二道:“劳烦了。”

    他走到房间门前,抬起手,迟疑片刻后敲了敲房门。

    随后屋内隐有响动,女子声音有些慵懒娇软,“谁?”

    赵京钰心头猛地一跳!

    她真的到这里来了!她……为什么来?

    许清如面前勉强从周公那里夺回一些清醒,却又发现敲门声消失了,怀疑方才的声音是自个儿做梦梦到的,随意开口问了句便又转个身闷头睡了过去。

    门外的敲门声再起,半梦半醒的许清如无法继续沉睡,心头烦躁不已,心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半夜扰人清梦?

    抬手抓起一旁的枕头朝门丢了过去,“再喧闹别怪老娘不客气!”

    门外刚要自报家门的赵京钰:“……”

    许清如一觉醒来已是天亮,她非常满足的抻了抻懒腰下了床,见翠儿睡的小榻上早已没人,想必是已经出去寻吃的了。

    她如今手头不算宽裕,临行是全身上下总共就带了不到六十两银子,这六十两银子算是她的全部积蓄,换句话说,她把全部积蓄都带上了。

    虽说现在手上还有些银子,但这趟出门已花了二十几两银子,让已不能再依靠许家的她着实好生心疼了一番。

    这会儿她便克扣起伙食钱来。

    其实说是克扣也算不上,她与张海生饭量正常也罢,翠儿那个饭桶子却要控制一二了,威逼利诱着承诺她等出了丰安县这个削金窟,便让她放开了肚皮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说得当真是不假,以往翠儿在许府时有管事的盯着,她也不敢放开了肚皮吃,自从跟许清如出了府后,翠儿在她家小姐的放纵下,食量与日俱增,现如今比刚出府时都胖了一圈儿了,却毫不知收敛。

    翠儿得知小姐要扣自己伙食后,难过的找张海生张铁匠哭了一通,昨日开始每每还没到饭点儿,她便开始眼巴巴的数钱,提前跑腿儿买伙食。

    许清如见空了的小榻,会心一笑,也得亏翠儿还没忘了给她打好洗漱用的水。

    洗漱完,她打开房间门,却差点撞上人,定睛一看,瞳孔骤缩:“言竹?你怎的在这里?”

    赵京钰眼底微青,并未回答许清如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又怎么会来丰安县?”

    许清如脸上笑容一收,“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赵京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那封信你可看了?”

    许清如哼了声,随后转身走到桌前坐下,脸上不见怒意,口中却带着几分调侃道:“呦,赵举人特意过来亲自划清界限的么?”

    赵京钰好笑的解释:“我没那个意思……”

    许清如心头其实还是有些气的。

    想到自个儿真心拿他做朋友,他却说走就走,还要往后形同陌路做陌生人,叫她有种自个儿一腔真心被人无视的感觉。

    但气归气,她却也知道,赵京钰在信中说明不会为难许有德,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为何要看她的面子?不是那她当朋友是什么?

    但即便心里这么想,她嘴上却不饶人,“那你来干什么,咱们现在可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哦,这么说我倒是不记得我认识你了,敢问公子是哪个,何故敲我房门?”

    赵京钰见她露出这般难缠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知她是刻意刁难自己,定是在气他信中绝情之言。

    彼此往后形同陌路,与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许有德这种人不好相交,便是她将来恐怕也要嫁人,而自己对她偏又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念头,而若是离的远些不再见面,想来要不了多久那不该存在的想法自然就消散了。

    赵京钰对她拿乔,故意耍性子的事并不生气分毫,他好脾气的温声解释道:“在下汤水县汤梅村书生一名,曾有幸与小姐同吃同住过几月,不知小姐可有印象?”

    许清如朝他瞪了眼,那一眼如娇似嗔,让赵京钰心尖儿忍不住一酥,身子也是跟着僵了一瞬。

    只听她道:“记不记得起来又如何?总归咱们已是桥归桥路归路的陌生人了。”

    赵京钰讷讷解释:“夫……”

    许清如连忙伸手制止:“赵举人可别唤我夫人,小小商户女受不起。”

    赵京钰:“……”

    屋里安静片刻,楼下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赵京钰垂了眸,坐在她旁边,好声好气的说道:“珍珍到丰安县来可是来寻我的?”

    许清如微怔,这事儿不大容易解释的明白,索性也懒得解释,直接背过身去。

    她最初确实是出门寻他,但中途收到那封信后没返程,选择继续前行却是为了自个儿想出门看看罢了,可她将出门游玩的地点定在不甚适合游玩的丰安县却也是因为他,但到了丰安县却没想过主动找他。

    说白了她也不知道自个儿究竟是个什么心理,总是很复杂解释不清就是了。

    她这模样却是叫赵京钰误会了,心中产生了一丝愧疚之情。

    他看着背对自己而坐的女子,柔声道:“左右是我的错,既然你来了,我必然要好好护你周全,将你安安全全送回家去。”

    许清如见他把她出门的原因往他自个儿身上揽,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却无从下口,只纠结的皱眉解释道:“应当……也不算是因为言竹。”

    赵京钰自然不信,她这模样也的确不能让人信服。

    又见她始终背着身不愿面对自己,便道:“既然如此,夫人可否转过身来与我说说话?”

    许清如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当下转过身,她挥去脑中原本纠结的事情,朱唇微勾大大方方笑道,“那些过去的事情纠结那么多作甚,你也别往自个儿身上揽责任,左右我们往后便是好友,还有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既然咱们婚事已无,往后若是你与愿意那我当朋友,便依旧唤我珍珍就是……”

    说着,她话音一顿,眼中忽然就染上几缕怨气,朝赵京钰幽幽看过去,“不过我这个身份地位的小女子,能否攀交上赵举人这样的朋友,恐怕还得看您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若是几个字将我打发了,我纵然心中有怨真心错付,也都只能乖乖认了。”

    赵京钰摇头道:“既是朋友,珍珍往后还像往常那样待我便是。”

    朋友便朋友罢,她已主动提出以朋友相交,他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这女子为了他跑来这丰安县土匪窝,他总不能连这点儿小事都不答应。

    左右他们也不可能成为……

    见赵京钰这样回答,许清如心情便舒畅了,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道:“我早就知言竹定不是无情之人。”

    两人正说着话,翠儿抱着在外面买的早饭进来,进门见到自家小姐与姑爷正坐在桌前闲聊,便高高兴兴道:“小姐总算醒了,姑爷在外面等了许久呢!”

    许清如疑惑的看向翠儿。

    赵京钰指了指翠儿手里的包子道:“只买了这么些够吃么?”

    翠儿能吃这事儿毫不遮掩,赵京钰又与她同桌吃过饭,自然见识过她的饭量,翠儿力气大饭量也大,通常一顿饭要吃正常男子三倍的饭量,胃口可以说很大了。

    翠儿闻言,穿着男装没有半点娇弱模样的她,露出一些委屈的神色:“小姐说路费都被我吃完了,勒令我今日开始减肥。”

    赵京钰唇角一勾,温声对许清如道:“珍珍说得对。”

    翠儿撇撇嘴,给小姐留了几个包子后转身出去,打算去隔壁找张海生诉委屈。

    翠儿走后,赵京钰将昨日在街上遇到三人,听到那三人说话的事情告诉了她。

    许清如干咳一声:“我昨日的确遇见了个意图不轨的贼人……”

    赵京钰问:“珍珍对他做了什么,竟叫他们那般仇恨?”

    许清如目光游移,下意识不愿叫言竹知道自己凶残的一面,心虚遮掩道:“不过是叫那些人流点血罢了。”

    赵京钰了然,心想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

    珍珍一个柔弱女子,虽然有时瞧着挺厉害,但到底是个柔弱心软的女子,所以即便那些贼人意图不轨,虽说珍珍身边跟着张铁匠那样的汉子,但她恐怕到底不忍心对那贼子做什么残忍之事。

    恐怕是那些贼人黑心肠,被珍珍放了条生路,却因在她手上受了点皮外伤,反而记恨上了!

    想到此,赵京钰冷了神色,嘱咐许清如道:“珍珍往后对敌人,莫要心软才是,若不手起刀落结果了敌人性命,遇到记仇的恐怕转头又要来对付你。”

    “晓得了,不过我今日便要回去,不再在此乱地继续逗留,出了这丰安县也无需担心再遇着土匪贼子之流。”许清如勾唇,端的是明眸善睐。

    紧接着却是目光一闪,忽然话音打了个转儿,疑惑问道:“这么说来言竹应当昨日就找来了吧?怎的不敲门叫我,干守在门外做什么?”

    赵京钰目光幽幽,看了许清如片刻才很是无奈的回答她的问题,“不敢扰珍珍休息。”

    许清如全然不懂他眼中深意,闻言好笑道:“这么小心作甚?难道我是母老虎能吃人不成?再说若是不想打搅我,也可与小二开间房或是先回去自个儿住处等天亮再来,那就差得了这一时半会儿的?”

    赵京钰抿唇干笑。

    一来昨晚出门时忘带银钱,若是回去县衙又怕再次与她错过,明知有贼人在背后觊觎,他又如何能安心离去。

    只是没想到,原来她连昨日自己敲门的事儿都忘了,自己算是白白受了无妄之灾,被她吼了一嗓子。

    “珍珍今日便要回去?”赵京钰问。

    “是,这里太乱,我与翠儿两个外乡女子待在这里实在扎眼。”说着叹气道,“只是现在那被我伤了的土匪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

    “回去也好,不过最好停留一日再走,留给我些时间为你肃清了麻烦,我与几位同门现下帮万知县剿匪之事已有头绪,提前将那些小匪解决了也不麻烦。”赵京钰道。

    “也好,那就多谢了。”许清如应了。

    “跟我客气什么?”赵京钰道。

    “自然还是要客气客气的,咱们现在既然是朋友关系,便不好再像之前夫妻相处那般毫无顾忌。”许清如含笑解释道,话音微顿,“既是朋友,那朋友之道还是要遵守的。”

    赵京钰微怔,垂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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