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山上没有许清如下落, 赵京钰还是打算下山一趟。
两日后,二当家带着人下山采买, 身边带着为比他还高上半个头的女子,此女子美则美矣,却有种不容侵犯的高岭之花之感。
一路下了山后, 便应二当家要求在酒楼与万知县会面谈判。
万知县收到信儿, 心里一乐儿便起身去了地点,待见到二当家与他身旁站着的女子时,起先还没多想,离得近了听女子开了口才发现这女子竟然是赵京钰!
知道他此番也算是为剿匪冒险, 万知县便忍着不好笑话他,只是见到赵京钰,便又想到他那原以为被土匪绑了却机智逃脱,现下还留在丰安县客栈的表弟。
打算等与二当家谈判完了将这事儿与赵京钰说一说, 等他换身衣服去见人平安,也好安心。
几人从酒楼出来, 赵京钰一眼便看见踏进对面首饰铺子的许清如。
赵京钰对万知县与二当家施礼道:“我方才看见表弟, 还请大人与二当家让我去叙叙旧。”
万知县刚要阻止,却听二当家笑道:“去吧去吧,赵兄弟无需顾忌我等, 我见万知县如见知己, 要好好畅谈一番!”
万知县:……
他是真想提醒言竹,换身衣服再去的。
奈何那小子面上瞧着淡然,却没等他话出口, 便已着急的转身朝街对面走去,叫他想提醒也无法。
再说赵京钰紧跟着许清如进了铺子,进去时见许清如正与掌柜的谈话,便按捺住想要上前的心思,耐心等了等。
许清如回到丰安县后,想着左右无事,便将自个儿身上的银子数了数,觉得可以趁着现下土匪仍旧横行,这丰安县的物价仍旧低廉的时候趁机进些货带回去。
若说进货,她是做胭脂生意的,自然便将视线落在丰安县的胭脂铺子上头,今日在城里转了一圈儿,对比一番后便要数眼前这家店最实惠,便定了一批胭脂水粉和香料。
她正与掌柜商量着,见有女客人进了铺子,也没多注意,随意扫了眼便继续与掌柜拉扯还价起来。
然而那女客人却打进门起就死死盯着她看,她疑惑的会看两眼,只觉得这女子眉眼有几分熟悉,却因专注于正是,为将此事放在心上。
等临走时,却被这位女客人拦住,对方开口的一瞬间,许清如渐渐阔张了双眼。
“珍珍?”赵京钰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如此陌生,忍不住出声询问。
许清如咽了咽口水,将眼前这美人好生打量一番,才肯定道:“言竹别来无恙。”
赵京钰道:“见到你安好,我便安心了。”
许清如讷讷道:“……士别三日,真的当刮目相看。”
赵京钰:“嗯?”
许清如道:“不曾想到,言竹拌作女子竟丝毫不显做作,当真是雌雄莫辩啊~”
赵京钰:“……!”
他这才想起自个儿忽视了什么,大抵身上穿的这身女装颜色淡雅,样式简单,梳的发髻也是简单清爽的,这样的装扮感觉不出与男装有太大不同,竟叫他不知不觉便忘了这事儿!
许清如眼见眼前美人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事儿,脸颊甚至耳尖都红了,这一脸红,竟是叫他少了几分冷淡如霜,多了些娇羞,更是叫人心头一跳,恨不得将人揽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她赶忙挥散这样可耻的念头,笑道:“我这边生意谈妥了,咱们回去客栈好好叙叙旧去。”
“听珍珍的。”
两位客人走后,胭脂铺空了下来,掌柜停下装模作样记账本的动作,朝门口看去,那里早已没了两位佳人的身影,但那两位客人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情形,却叫人记忆深刻。
掌柜叹道:“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掌柜却不知,他眼中的男子其实是女子,而他眼中的女子却反而是穿了女装的正经儿郎。
等到了客栈,询问之后,赵京钰才知道许清如那日是如何惊险的躲过土匪劫道的。
也得亏她机智!
许清如抿了口茶,带着几分笑意,状若无意的问:“言竹可是觉得我太彪悍了些?”
赵京钰眼含冰霜,恳切道:“彪悍些好,彪悍些不容易受欺负!”
许清如心头微哽,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夸奖。
她有些遗憾道:“看来我是做成那柔顺温婉的女子了,只能跟父亲一样,做个浑身铜臭的商贾。”
赵京钰道:“我倒不觉得‘柔顺温婉’哪里好了。”
许清如觉得有些新奇,“哦?那言竹觉得什么样的女子最能得你欢喜?”
你这样的。
赵京钰薄唇微动,到底未将这句话说出来。
只他定定的看着许清如,看了许久。
她总算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干咳一声别过脸去,“言竹莫非心仪与我不成?”
赵京钰沉默许久,忽然抬眸,深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若我说……”
“你别说!”许清如连忙抬手制止,红着脸慌乱的揪着帕子,口不择言道,“多日不见,言竹这轻浮的毛病还是没改!”
赵京钰:“我……”
“难不成你当真这般没出息要做许家的赘婿不成?”
许清如再次讲他的话打断。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许清如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虽然意思是那么个意思,但她明明可以将话说的委婉些……
只怪他那张脸太叫人把持不住,也怪他眼中的深情让人方寸大乱,叫她无法招架,慌乱之下便将话说的直白了些。
乱了乱了,全乱了!
赵京钰竟对她生了那种心思!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的朋友轻易呢?
赵京钰沉默许久,起身对许清如道:“许小姐,是我冒昧了,请原谅。”
见他这么陌生疏离的模样,她心里也有些没滋味,只装作看不出他的态度,无奈道:“朋友一场,我不怪你。”
‘朋友’两字刺痛了赵京钰的心,他淡淡的应了声,又道了句有事,便告辞离去。
他步伐有些急,一路径直回到衙门客院儿。
路上遇到同门,见他面上带着失意之色,显然心情不佳,几人好奇的给彼此使眼色,心道言竹平日总是一副从容的模样,今日这是怎么了?
赵京钰知道,他到底还是失态了,在听闻她回程路上遭遇土匪时,他就早已溃不成军。
可不该如此!
到底是何时渐渐变了的?他想不通,也懒得去想。
总归,此后该死心彻底放下了。
或许应当谢谢她,毫不心软地帮他拉回理智?
赵京钰忍不住自嘲的一笑,心里闷得难受。
翠儿进来的时候,见自家小姐出神的盯着门口,笑着说自个儿刚才在客栈门口见的稀奇事儿,“小姐,翠儿方才瞧见一女子,眉眼间与姑爷好生相似!”
许清如勉强勾唇,“翠儿,你去街转角处的胭脂铺子将我订的货取回来。”
翠儿应声后转身出去。
许清如心中烦乱,起身走到窗前,窗外车水马龙却早已没了那道身影。
她倒是不后悔自己那翻拒绝,只不知为何心头有些空空的。
其实她还是蛮喜欢赵京钰这样的温和的男子,但她与赵京钰两人却显然不合适,若非要勉强在一起,便会有不少阻力,例如一心想要给女儿招赘的许有德,再例如赵京钰的母亲赵氏。
她这人向来最怕麻烦,既然早就预料到后面麻烦诸多,便索性从一开始就拒绝,也算是快刀斩乱麻,将麻烦掐死在襁褓中。
想通之后她便努力叫自己不再难受。
这次进货花了九成的银子,因为银钱带的少,所以进的货也不多,便是打包好放在骡子车上带走也绰绰有余。
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余银,她便做了决定这两天就启程回去。
只是现下得罪了赵京钰,见他离开时似有些气恼的模样,现下却不好劳烦他向县衙借人护送自己回去。
若无人护送,这一路恐怕危险。
然而等到第二日,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将赵京钰想的狭隘了。
赵京钰此番下山也是有正事儿要办,便是让二当家与万知县见一面,如今正事儿办完,自然要回提星山去,临走前他手写了一封信给许清如,但纠结一番后却将又将信亲手撕毁。
最终到底还是怀着难言的心思,去客栈亲自同她道别。
隔了一日再见,赵京钰已换上男装。
“提星山剿匪在即,很快丰安县便会大乱,倒是定然后土匪余孽分期反抗,难免伤害无辜人,你还是趁早离开避难才是。”他态度冷淡,与许清如说话间,语气也宛如一个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许清如点了点头,道:“谢谢,我还当你生气不会来见我了呢。”
赵京钰冷淡道:“朋友之间,无需感谢。”
“离别在即,言竹打算就一直这般冰冷冷的与我说话吗?”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受别扭。
说着说着,她便委屈起来,“言竹可是气我误解你是登徒浪子之事?我知你们读书人最重这些名誉清白,但有些是你先做了,还不许我说了不成?”
他介意的是这个么?
赵京钰脸色更是冷了几分,因被曲解心里憋闷恼怒,偏又不止该如何与这惯会狡辩的女子说道,只抿紧了双唇,轻哼一声。
他知自己没理由气闷,理智些便知道她理当拒绝,昨日明明是他犯了糊涂做了浑事。
但心情这种东西,又如何是说控制就能轻易控制的?
许清如见他这么一副态度,便更加委屈气恼,“或许你是觉得自个儿一腔真情错付?”
他闻言,刷的抬眸朝她看去,但随后又移开视线,意图装作根本没被她这番话触动分毫。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存了什么心思,不愿否认。
许清如见他这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气到:“合着我昨日说错了不成,难道言竹还想……”
“我何曾这样说?也从未觉得自己动了情,对方便必须得应下!你……你既然对我无心,拒绝也是应当,没什么错。”赵京钰忽然打断她,嚯的起身便要离开此处。
“可你生气了!”许清如拦住他,“你可知……可知、可知为何你偷亲我,我却没将你痛打一顿?你真当我脾气好不成!?”
也不知为何,大抵是话赶话,她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这句。
说完,她懵了。
他亦是懵了!
房间内,两人就这般怔怔的瞪着彼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清如后知后觉的面颊红透,却强作镇定道:“你可以走了,往后别再惦念我了,总之咱们俩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赵京钰嗓音微哑:“非要这样绝情么?”
“言竹,不是我绝情,是咱俩不合适。”她顿了顿,“再说了,年轻人情窦初开多正常,来得快去的也快,忍一忍过段时间也就淡忘了。”
赵京钰定定的看着她:“你如何得知……”
他先前也是如此想,最后却是越想忘便记的越深,越是不能自拔。
他像个饥饿到极致的猎人,夜夜傻傻痴梦,梦里的女子只有她,他甚至梦见他与她亲手为彼此剥开碍眼的衣服,他梦见她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
但这些却并不能让他满足,每当清晨醒来,看着空荡荡的身侧,恨不得再次继续昨夜的梦,每每怅然若失。
知道得知她遇匪,他忽然便想开了,既然忘不掉,不如索性接受了……只要她也愿意。
偏眼前这人,明明对他有些情谊,却能做到如此绝情,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我……”许清如哑然,书上不都这么说的么?
一片阴影压过来,赵京钰瞬间离她极近的距离。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赵京钰面色淡定:“我自是不愿入赘,也不会逼着你嫁给我,但你若对我也有几分心意,到时我们成了亲,也不会让你家断后就是。”
她茫然问道:“不嫁不娶,难不成你想与我私通?”
赵京钰差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噎到:“乱、乱说!什、什么私通?!”
许清如无辜摊手,瞪着大眼睛等着他的解释。
全然不知,自个儿早已被带偏,先前明明想的是做朋友,怎的就谈论起你嫁我娶的话题来了?
赵京钰红了耳根,不知如何解释,最后迫于她直勾勾盯着看的无奈,索性道:“你且安心回去等着就是。”
临走前,赵京钰神色认真道:“珍珍,我定不负你。”
许清如“啧”一声,心道原来这便是纯情,遇到喜欢的人,便失了理智,忍不住冲动许下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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