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如把盼归抱到院子, 叫他自己玩儿, 她继续给病人们看病。
盼归乖巧的跑到老游医身边喊爷爷,老游医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儿, 麦芽糖给他。
大家伙还是开始笑嘻嘻的跟许清如谈论起盼归,个个都说你家小郎长得漂亮。
还说要盼归是个女娃娃,将来他们家的门槛恐怕要被没人踩烂了!
许清如忙着给面前的病人开药方, 闻言笑了笑没接话。
那个父母不想听自家孩子被人赞美?但这话她听得实在提多,早就稀疏平常了。
忽然, 她写药方的手一顿, 像是有所感应般猛地回头朝后看去。
后面是泥巴砌的围墙。
这院儿的前主人在几年前敌军进犯时死绝了, 屋子倒是不错。
特别是此处因常年战乱,所以每家每户盖房子都会把围墙砌的格外高。
这堵围墙亦有两人高,墙上还被砌上了尖锐之物,以防小人翻墙。
“许医女, 您怎的了?”
大家伙见她忽然扭头朝身后看,也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除了一堵泥墙,什么都没有。
许清如缓缓摇头, 转身继续笑了笑,垂眸继续写药方。
大抵是想多了。
到了晚上,老游医问她:“你今日是不是太累了?”
许清如摇头,叹了口气道:“不累, 也不知怎的,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
老游医道:“等下煎副安神药喝吧,明日休息一天。”
许清如也没拒绝, 点了点头:“好,那明日我正好去街上买些猪肉,咱们三个都补补身子。”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她便搂着盼归睡下。
深夜,漆黑的屋子里,许清如微微蹙眉,艰难睁了睁眼,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见床边站着一道黑影。
第二日醒来,只当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大早,盼归仍旧睡得熟。
院子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老游医正在看诊。
她进厨房拿了菜篮子,去街上买菜,出门时那几个人纷纷跟她问好,还有个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包麦芽糖给她。
“给小郎吃。”
她收下了。
这妇人是个可怜人,家里男人被征兵战死,朝廷补贴了点抚恤金都被婆家贪了,还将她赶出家门,说她克夫。
被婆家赶出来没多久,妇人却又查出身孕,婆家又连忙把她从娘家接回来,但孩子生下后,她过得仍旧不好,手上连一点存银都没有,生了病婆家不管。
所以她来看病,她都是免费看诊的。
许清如买菜回来时,小院已经清净了。
医馆只在双日开放,单日老游医会带着她上山采药,但有时单日也会有人一早来,老游医都是把人看好了再关门。
这日晚饭吃的排骨汤。
老游医见饭桌上的排骨汤有些惊讶,“听说现在排骨比猪肉贵许多,你倒是难得舍得一回。”
这年头百姓都是靠排骨和老母鸡炖汤补身子,随着这些时日受伤的人越来越多,排骨自然卖的快。
买的人多了价钱自然就上涨,现如今排骨比纯猪肉要贵上三倍左右。
她给老游医个盼归两个一人盛了一大碗汤,笑嘻嘻的解释,“卖肉的说眼瞅着排骨越来越贵,他昨日就多弄了许多排骨卖,结果没卖掉留到了今日,怕放坏了就便宜给我了。”
老游医奇怪道:“排骨还能卖不出去?叫咱们捡到好处?”
许清如解释:“咱们现在是这附近最后的大夫了,百姓们各个都得靠着咱们,那牛屠夫家的娘子前阵子不也找咱们看过病么?想来是故意让价给咱们也说不定。”
老游医更加奇怪,嘟囔着:“牛屠夫一家往日最斤斤计较不过,今日倒是难得大方。”
总之三人围在桌前,将香喷喷的排骨汤吃的干干净净。
饭后,许清如抱着肚皮撑的圆润盼归回了房。
天还没黑,母子俩自然也不会这么早睡下,许清如把盼归抱上床,边陪他玩儿边拿出早晨别人给的麦芽糖,哄着他跟自己学念诗。
虽然盼归才两岁,但早教总有早教的好处。
她有时还会想,没准儿盼归会和他爹一样,都是个很聪慧的孩子,没准儿也能和他爹一样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天亮。
许清如一睁眼便看见盼归正瞪着眼睛看她。
她不由觉得奇怪,便问:“盼归今日怎这么早就行了?”
盼归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般扇动着:“娘,我梦到爹爹了。”
她忍不住哭笑不得,随即又心酸不已,“那盼归跟娘亲说说,梦里的爹爹长什么样?”
盼归挠着小脑袋瓜想了想,“没看清。”
许清如揉揉儿子的脑袋,起床穿衣。
“既然盼归醒了,就跟娘一起赶集买菜去。”
小盼归本纠结在一块儿的眉头顿时舒展,兴奋的举起双手高兴喊道:“上街去啦!上街去啦!上街买糖吃!”
一边欢呼,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娘亲,眼睛里满是期待。
许清如好笑的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瓜,“你这机灵鬼!”
“买糖!买糖!”
“好,买糖!”
“娘亲最好!”
母子俩穿好衣服,许清如便抱着盼归一起出了门。
她买了些最新鲜的蔬菜,又想起盼归快要生日,便又进布料店买了些布料,打算给盼归做身新衣服。
当然她是不会做的,但邻居有位熟悉的婶子却是个非常心灵手巧的,那位婶子为人热情,应当是愿意帮忙。
等出了布料店,盼归便搂着娘亲的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讨好:“娘,糖糖。”
她假装不懂,“嗯?”
盼归急了,“糖!糖!娘说买糖!”
许清如捏捏他的鼻子,“好吃鬼。”
正巧旁边有卖冰糖葫芦的,见盼归眼巴巴的盯着看,她便拿了一串递到盼归小手里。
“多少钱?”她问。
“您是许医女?哎呦还真是!您看我哪能收您的钱,小郎一串够不,我再给他拿两串包起来!不收钱!”
许清如皱眉,对眼前这人没什么印象,于是从包里掏了两文钱出来,“不用,两文钱够么?”
卖糖葫芦的连连摆手:“那哪成?我坚决不能手您的钱,哎呦那边人多,我先去那边卖去,下次小郎想吃糖葫芦尽管找我。”
说着竟是真没收钱,匆匆跑了。
许清如看着手里的两枚铜板,怔怔出神。
盼归吃的小脸都是糖浆,小手把糖葫芦举到她嘴边。
“娘亲吃,爹爹买的。”
“嗯?”
“爹爹梦里,买糖葫芦,给娘俩吃。”
许清如眉头微挑,“爹爹梦里说买糖葫芦给你吃?”
盼归点头:“嗯!爹爹买的!”
许清如陷入沉思。
又到了夜里,她哄着盼归睡着,便也闭上了眼睛。
夜里逐渐寂静,直至万籁俱寂。
到了深更,打更者的声音隐隐传来,又渐渐消失。
床上的一大一小皆是呼吸平稳,好似都陷入了沉沉睡眠之中。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床上的人豁然睁开双眼。
“喵~”
漆黑的屋子里,传进一声猫叫。
许清如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凉风扑面,窗外什么也没有……
她当真是胡思乱想了,竟然会因为盼归的一番童言稚语,大半夜不睡觉。
她也不知近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属,还产生了些荒谬的幻想。
大抵真的是太累了吧,她想。
回到床上却迟迟无法睡去,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天亮。
随后与往常一样,起身拿着菜篮子买菜,回来做了早饭吃了之后,便和老游医一起在院子里看诊。
近日的病人不如往日的多,老游医见她神情恍惚,便抽空给她诊了脉。
她身体没什么大碍,但眼底青黑,想必没有睡好。
老游医便让她回去歇息。
这般又过了几日,许清如便彻底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之后带着布料去找邻居婶子,求她帮忙做件小孩儿衣裳。
邻居婶子一看布料,计算一番后笑道:“你布料买多了,多出来的应当还能再给小郎做个小褂。”
“劳烦您了。”
“都是邻居客气什么,左右现在婶子有时间。”
转眼间便到了盼归生辰这日,早晨许清如给盼归穿上新衣服,又给他煮了两个鸡蛋吃,之后和往常一样跟老游医一起坐诊。
这一忙便忙到晚上。
等送走了所有病人,许清如视线在院子扫了圈。
“盼归?盼归?”
小院儿里竟然没看到盼归小小的身影。
“盼归!”
前院没有,许清如便打算去后院找找,按理说盼归是不会乱跑的。
他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便是也有淘气的时候,但娘亲的他他却从来不会不听的。
今早她特意告诉盼归,不许出门去,只能在家里玩。
这般想着她便转身朝后院去。
“娘亲!娘亲!”
哪知转身刚走两步,身后便响起盼归稚嫩的声音。
许清如连忙转身,正好看见盼归迈着小短腿,一摇三晃的跨过门槛,朝自己跑过来。
她连忙蹲下身张开双臂,等着小人儿冲进自己怀里。
“盼归怎么跑出去了,娘亲不是跟你说不许跑出门去吗?”她捏着盼归跑的红扑扑的小脸,打算好好教训他一番。
此地兵荒马乱,这么丁点的小孩子出去,太让人担心了。
别说小孩子,就是附近的妇人,若非不得已轻易都不会出门。
小盼归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兴奋的把小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娘亲看。
“爹爹给的!”
盼归的小手里拿着的,竟是个小金锁!
她心中一跳,忙问:“盼归,你说是谁给你的?”
小盼归挠着小脑袋瓜,一时被娘亲给问迷糊了。
许清如紧张而期盼的盯着儿子。
小盼归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有个人……树下,捡的。”
她顿觉失落。
小盼归见娘亲不开心,把手里的小金锁一丢,伸出小手放在娘亲头上,“不要了,娘不伤心。”
许清如勉强笑了笑,捡起小金锁,站起身牵着盼归的小手回屋。
“我家盼归运气真好,一出门就捡到金子,娘亲高兴还来不及呢,娘亲才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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