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系一直都有出晨功的传统,主要是练习语音发生和形体,常做的练习有呼吸练习、喊嗓、绕口令、踢腿、压腿等。晨功练习以基本功为主,一天两天可能看不出什么效果,但长期积累下来,对台词的改善、声音情绪层次的处理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艺考集训来说都算短的,按理说,不可能方方面面都做到位,必要舍弃一些什么。但陆鸣从小有一个习惯,就是事情要从头做起,所以他现在要提升演技,就要从抓基本功开始。要想有高效的一天,他就得早起,进行一定的仪式,内心引起足够的重视,才能保证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变得懒散。
大四学校里已经不统一组织晨功了,他就自己爬起来练。
他走读,每天5点起床,在小区里挑了个角落,开始练晨功。一般他练个20分钟,到6:15的时候,会看到一个老大爷会带着一个音箱来舞太极剑,他的背景音乐都是外放的,陆鸣听了也不觉得恼火,反而觉得很有生活气息。
那天听完万叶敏老师指点,他就一直在揣摩这句台词的语气,他在北电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在想,回家以后做力量训练的时候在想。他开始意识到单纯模仿一个中年人的形是远远不够的,这太浮于表面了,而应该抓住人物的独特色彩。
孙思凡回到公司,推开休息室的门的时候,就看到陆鸣一个人搬了张椅子,坐在休息室中间,低着头,轻声念叨着什么。
陆鸣想得入神,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他凑近一些,听到什么“先生”、“车把”、“碎了块玻璃”。
横亘于两人之间的是两年左右的疏离带来的隔阂,原本见面的场景应该很尴尬。
但陆鸣总是有本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教你忘了生气,孙思凡心想,他总是这样的,不那么讲道理。
陆鸣失忆了,他没有,他原原本本地经历了他们逐渐疏远的过程。
其实孙思凡没想明白陆鸣谈恋爱和他们之间的友情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单飞以后,四人群里总是很安静。
15岁左右的时候,孙思凡很信任陆鸣,也很亲近他,生活里有些什么新鲜事,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陆鸣,心里有什么隐秘的想法,除了自己暗自嘀咕,就是悄悄告诉陆鸣。
孙思凡是上海人,但公司在北京,他父母由于工作的关系,也没法搬到北京照顾他,从15岁开始,他就是一个长期离家的状态。因为他总是很沉默,所以一般人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但他心里有时候也会想家,这时候他看到陆鸣,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陆鸣也是如此,想到这儿,就感到些许安慰。有一个境遇相似的同伴在身边总是令人倍感宽慰。
陆鸣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不声不响的闷葫芦,少言寡语,十分内敛,甚至比他更夸张,熟了以后,才稍微有点少年人的样子,偶尔也会开开玩笑。
他们后来形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挺喜欢陆鸣这个人的,喜欢他的安静,他的分寸感和他沉稳的气质。
年少成名,他们的经历很特殊,外人很难理解,这让他们仿佛置身一座孤岛,和其他人或自愿、或被动地形成了一定距离,无法真正互相理解,这势必会导致他们抱团取暖,成为好友。
孙思凡想:这可能是旁人眼中他们成为朋友的理由。这是一部分事实,但不是全部真相。真相是即使他们没有出道,没有早早相遇,如果自己还是有幸遇到陆鸣,他依然愿意和他做朋友。
陆鸣总是很有分寸感,会敏感察觉周围人的异动,适时地给予关怀。
刚出道半年,有一次凌晨从综艺录制现场离开,回公寓的路上,他兴致不高。他也不记得为什么了,可能是因为又看到了网上铺天盖地的恶评,也可能是因为前一天半夜三点又接到了陌生人的电话,对面好半天没个声响,他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种奇怪的人叫“私生”。陆鸣觉察到他的低落,拉着李浩轩、陈宇航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拿出放在背包里的尤克里里,开始弹,他们三个一起唱起了N年前火过的单曲《Trouble Is A Friend》。他们成功把孙思凡逗笑了,当保姆车又响起叽叽喳喳的欢笑声的时候,前排的助理龙哥才意识到刚刚四个小孩安静得有点反常。
他也很喜欢陆鸣精准到位的吐槽,话不贵多,贵精。
在互联网弄潮儿陈宇航给他们科普完“私生饭”的定义后,陆鸣幽幽地来了句:“所以这是超低配版摄魂怪?既不让你看清他/她长什么样,又会始终跟着你,给你造成心理负担。他/她自己沉浸在单一的跟踪他人的生活中,乏味单调,还要把被跟踪者的生活也毁了,变得和他/她一样?好奇葩。”
突然从陆鸣嘴里冒出来这样一长串话,让另外三个人都觉得很有趣,缓解了讨论私生的紧张氛围。
现在孙思凡站在陆鸣身后,想着以怎样的开场白打招呼,场面不会很尴尬。
最后是陆鸣先发现了孙思凡。他一抬头,余光瞥到旁边站着个人,他很自然地说道:“你来公司啦,什么事啊?”
“来敲定明年第一季度要发行的专辑的制作人。”
“你刚刚为什么不喊我?”
“因为我看你很投入的样子,不好意思打断你。”
“少来,你跟我讲这种客套话,我会信吗?是因为觉得尴尬,是吗?我醒了以后也没给你发消息。昏过去之前,也只在你生日那天联系了一下。”
孙思凡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是好。
陆鸣见他不说话,心里一凉,一种他从没考虑过的可能性进入他的脑海。他问道:“我们该不会是有仇吧?我以为只是大家都长大了,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去往不同的地方,结交新朋友,收获新欢喜。该不会我的团队发通稿拉踩过你,或是你的团队截胡过我资源?应该也不至于吧。”
“那倒确实是没有。但我们疏远了也不是你猜测的理由。”
“那是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
陆鸣思考了一下,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疏远三个队友,想来想去,他抛出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我谈恋爱了,觉得自己偶像失格,影响整个团队发展了,觉得不好意思见到你们,也就选择不见了?”
“那我也没怪你啊。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形象。我又不是你粉丝,我管天管地,还管朋友谈恋爱吗?我又没病。”
“但工作团队里出现一个不靠谱的人,害得整个工作企划都报废了,也是一件很让人恼火的事吧?”
“半点不错。但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一个工作伙伴?”
“不,是朋友。但利益关系捆绑在一起的朋友,也有可能会因为工作伤感情啊。”
孙思凡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他现在不想听陆鸣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他太了解陆鸣了,从他醒过来发现他们疏远起,他一定就开始思考原因了,他肯定做过各种假设,进行过多次推断,并整理好思路,准备一二三四五罗列论点来说服他。他现在不想听侦探先生破案,他只是问道:“去KTV吗?唱歌?”
“去。”
为了避免引起骚动,他们是凌晨十二点才出发前往KTV的。
在此之前,陆鸣拽着孙思凡在公司重复听他说祥子的台词,并要求孙思凡评点。
“哥,我叫你哥还不行吗?陆鸣,你换一段台词,行吗?你别把自己整疯魔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要这么拼?”
“我现在就像青春被偷走了三年,真是应了朱自清的《匆匆》,再不疯狂追赶,这不就完了吗?”
一直到他们在KTV坐定,陆鸣才停止追问他上戏台词课和北电教法有什么不同,他这两年演戏有什么感悟。
陆鸣大手一挥,把他们的微信群名从“歌者123”改成“表演音乐学习经验交流群”,并发布群公告:即日起,本群以交流表演、音乐学习心得为主,力争不断提高业务水平,争取2022年实现全面脱废,和“废物流量爱豆”标签say goodbye。
现在是北京时间01:00,普罗维登斯当地时间13:00.
陈宇航看到消息的时候,刚上完课。
他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真是感受:“你又抽风了?”
陆鸣也放下手中的易拉罐,第一时间回复道:“共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听说你失忆了,没听说脑子摔坏了。”
“我们上次联系难道不是跨年的时候,马上要迎接2021年了,我们快一年没联系了,我主动发消息,你就是这个反应?”
群里还有一个也在北京仍未睡觉的李浩轩:“陆鸣,冷静一点,我们不是马哲小组作业随机分组凑一起的。”
“我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在他们沉迷于幼稚互怼的时候,孙思凡已经唱上了,陆鸣开视频,待在北京家中的李浩轩和远在美国罗德岛州的陈宇航,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和网络延迟的那几十秒,也跟着节奏唱上了,唱一首最简单的歌,一首《海阔天空》。
他们团喜欢《海阔天空》到什么地步呢?每次演唱会排练的时候都会在一天工作结束前嚎几句的地步。
孙思凡最后点了一首《最佳损友》,谁都没有唱,就安安静静地听陈奕迅唱完。
一出门,北京十二月的冷风呼啸着往衣服里灌,陆鸣原地跳了几下,孙思凡看了好笑,拿出手机来抓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马路对面的狗仔凌晨两点还没下班,抓拍孙思凡拍陆鸣,并第一时间把高清生图发在了微博。
当代年轻人身处东八区,但按东五区区时作息是很常见的。
凌晨两点,精力旺盛的不只有陆鸣、孙思凡、马路对面的狗仔,还有论坛网友。
豆瓣目前流量最大的豆瓣A组,深夜出现了一个一分钟回复过百的高楼,帖子叫做“明矾复婚了!明矾真的是真的,还有谁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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