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给她带路的那头斯芬克斯仿佛早有预谋一般,趁着她在门口呆立,在身后拱了她一下,藤丸立花一不小心就顺势踏入了房间。
一个踉跄,她感到一阵智熄,但在紧张之下的脑子竟然运转得比平常还快。
——留宿。
虽然是留宿,她还以为就是给自己一个房间睡,要不然就是跟尼托克丽丝一起。
……但是回想起来,想要达成“一睁眼就看到法老王”这个条件,可不是就得和奥兹曼迪亚斯本人一起睡吗!
因为到了睡眠时间,法老王也卸下了诸多金灿灿也硬邦邦的黄金环饰,只留着上身的黑色衣装,能看到从胸肌到腹肌的那种。
而她此时穿得也十分单薄,就是一件充当睡衣使用的贴身弹力黑色短袖T恤……要这样一起睡!?
救命。啊。救命。
“哦,你来了啊,Ritsuka。见到余很惊讶吗?想看看你此时的表情,因为这个而没事先告知于你,余偶尔也会心血来潮的时候……不过看样子你已经想通了,哈哈哈哈!法老是绝对的存在,余承诺你明天一睁眼就能沐浴在太阳的光辉之中,可没打算因为意外的可能性而违约。”
奥兹曼迪亚斯靠在靠枕上,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册一样的东西——因为内室的灯火只有床边的一盏,不够明亮,藤丸立花不能确定,另一只手向她招了招,态度随意地示意她过去。
他笑起来的时候,金色的眼睛会微微眯起,那是心情愉快的证明。
“是是……我很惊讶,法老,感觉都要吓死……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受宠若惊。”
藤丸立花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概正是因为奥兹曼迪亚斯的语气态度一如往常,事到临头,她反而有点镇定下来了。
——没问题。
因为是法老王啊,所以一定没关系的。
如此莫名其妙的逻辑,放在平时,藤丸立花多半能觉察自己的思维还在混乱之中,可是这会儿她察觉不了,双腿在那无声的命令之下,缓缓向着床铺迈步。
等她走近了床铺,奥兹曼迪亚斯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嗯,这次借着灯光,藤丸立花可以确定那是一本书,装帧还是现代的书籍,只不过没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法老王让开了一点位置,其实他这么做对于这张过于宽大的床铺来说有点多余,藤丸立花顺势在他让开的位置上,迈腿。
很软,膝盖好像是要陷进去一样的柔软……欸?这、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妙啊!
“糟……”
柔软到超出预想的床铺让她根本没法控制重心,想用双手支撑,也是同样的结果,还没调整过来就整个人向前……向法老身上扑过去。
完、蛋、了。
“哈哈哈哈,不必那么急着对余投怀送抱吧,Ritsuka。”
奥兹曼迪亚斯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藤丸立花刚松了一口气,又被法老的笑声逗得脸红到像是要滴血。
好在一句调侃过后,法老王就揭过了这茬,确认她不会再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床上,就放开手,转而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干毛巾,放到她头上擦拭起来,“头发还没有擦干吗?身为余的御主,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可不行,不擦干头发就睡觉会得头痛的。”
橙色的发丝随着力量的方向滑动着,头皮上还能感觉到毛巾、以及隔着毛巾的手指触感……嗯,这下是真的莫名其妙就镇定下来了。
“才没有投怀送抱,只是不小心。而且我是有打算擦干再睡觉的啦……”到底是因为有点生气还是仅仅为了方便擦拭呢?藤丸立花是特意背对着他坐下的,稍微有点心虚地抗议。
偶尔、真的是偶尔哦?因为白天实在太累了嘛,而且一直举着手擦头发也会很累啊,最后半干不干地就爬上床,反正第二天醒来就会干了。
法老王不置可否地哼笑了几声,她装作没听到般打量着这个房间。
如她所想的宽大和富丽堂皇,那只给她带路的斯芬克斯趴在了门口,担任着不知有没有必要的警戒。
因为没有门扇,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门外的走廊,甚至走廊那几乎是落地窗高度的窗台之外的庭院。
如果是白天,想必能看到庭院里在魔力的运作下,无时不刻盛放的莲花,不过此时模拟装置恰到好处地模拟着黑夜的情景,因此除了庭院点着的灯火,以及灯火附近的一小片光辉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样的安静之中,奥兹曼迪亚斯终于将毛巾摘下,伸出手梳理着藤丸立花的橙色头发,确认里面的部分也一样被擦干了,这才满意地将毛巾丢到一边。
不用他说,藤丸立花已经乖乖地躺了下来,奥兹曼迪亚斯也侧过身,一只手支着身体,另一只手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缓缓以手指轻触梳理着橙色的头发,抚摸过她的脸颊。
“Ritsuka,让余看看你的脸,余想看你的眼睛。”
“……嗯。”
不得不说这种舒缓的梳理,让她产生了自己好像是一只正在被顺毛的猫一样的错觉。
藤丸立花有点不好意思,但并没有回避法老王的眼神。
奥兹曼迪亚斯一直很中意她的眼睛,有时候会召唤她靠近,提出这样的要求凝视着,所以她已经习惯了。
藤丸立花不知道他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不过当法老王凝视着她的时候,她也同样在凝视着法老王的双眼。
跟她是同样的金色,不,应该说她跟法老眼睛的颜色是一样的,藤丸立花对于这个共同点而感到有些高兴。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格外中意她的眼睛呢?
藤丸立花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一开始她以为法老王在透过她的眼睛看什么,但结果每个答案都被奥兹曼迪亚斯自己否定了。
既非王者,也非战士,不是什么大魔术师或者贤者,也不能被称作勇者——法老说,在这样的她身上,有着他也无法说清的素质,与大概同样会被冠以“救世主”之名的友人摩西也截然不同。
那么,法老究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呢?
总觉得有点困了……
……
那是一双十分清澈的眼睛,与余相似,仿佛太阳一般的颜色。
但如果说余是正午时分的骄阳的话,那么Ritsuka的眼睛就是晨曦的微光,不如余的热烈,却是更加鲜亮绚丽的颜色。
——奥兹曼迪亚斯从少女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即使此时,其中也只有根深蒂固的信赖。
少女心情的变化,他看得很明白,一开始的懵然,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害怕……毕竟是没有接触过男人吧,对异性有着本能的羞涩和畏惧。
然后这些全部,在下定决心之后,都化作了名为信赖的坚壁。
这个发现让他稍微有点心情复杂,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床上肌肤相触,但依旧被如此信赖,对于他来说也是第一次,毕竟说到底,就连女儿他都娶过不止一个了。
这是御主对从者的信赖吗?又或者藤丸立花对奥兹曼迪亚斯的信赖?
手指轻抚过少女犹如花朵般娇丽鲜嫩的脸颊,他不由得心生感叹:但不论是哪一种……这是多么纯粹坚固,却也多么脆弱易碎的信赖啊。
就跟橙发少女一样,明明是脆弱的凡人,却有着最为坚固的心。
……啊啊,没错。她便是用这份脆弱、以这份坚固,驾驭了众多人类史上出类拔萃的英灵从者,竟然也折服了余,余这超越了人世之王的神王法老,太阳神的化身。
多么可爱,多么可怕。
奥兹曼迪亚斯并不是第一次被作为从者召唤出来。
所谓从者(Servant)——原本就带着服从的含义,服从御主(Master)的命令。
但奥兹曼迪亚斯并不承认这些,他不是那些会理所当然服从命令的从者,永远只会是法老,即便是王者也不能妄想立于他之上,不论暴虐或者温和,那都是神王之光辉,凡人无需理解,只要匍匐于地并仰望其辉足矣。
想要靠令咒那种东西支配法老的狂妄魔术师,他早就见过不止一个了,但那无一例外被他所超越,纵使有御主之名,也只是提供魔力的装置而已,法老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以自己的方式支配脚下的大地。
——因自己的决定,守护某个存在。
在连续两次的百炼仪式之后,那是他第一次向一个人承认了,承认她是他的御主,承认他会是她的从者——甚至连说出这话的自己本身也有一瞬间的惊讶。
随即他明白了,这正是这个名为藤丸立花的少女身上所蕴藏的,连他也无法看透的素质。
既非王者,也非战士,不是什么大魔术师或者贤者,也不能被称作勇者——或许某一天,会有后人指着她所行过的轨迹,而以勇者或是救世主称呼她吧。
但那些全部都不对。
她是藤丸立花,是神王奥兹曼迪亚斯所承认的,此世唯一、也最强的Master。
看了一眼自己抚过少女脸颊的手,即使不使用作为从者的能力,仅仅是体格的差异,跟少女纤细的手腕比起来,毫无疑问是充满着力量的,如果他想,用这只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碎这份信赖吧。
——但他不会这么做。
正因为脆弱易碎才显得耀眼夺目,正因为脆弱易碎才珍贵无比,正因为脆弱易碎……才更加惹人怜爱。
至少现在。
他还不想打碎这份信赖,不想亲手毁灭掌中的美好,只要守护这份脆弱便好。
因为之前的泡澡将疲惫都浮现出来,柔软的床铺引出了睡意,也或者是他一下下轻柔的动作的缘故,一开始少女还坚持凝望着他,但很快眼皮就开始耷拉下来。
“已经困了吗,Ritsuka?”
“嗯……”少女迷迷糊糊地应声。
“那就睡吧。”他吹灭床边的灯光,轻而易举地伸出手将少女纳入怀中,已经开始入眠的少女没有反抗。
从者其实并不需要睡觉,奥兹曼迪亚斯在黑夜庭院的微光中凝视着呼吸渐渐变缓的少女,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随后闭上眼睛。
“晚安,当世唯一,余独一无二的Master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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