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静寂里, 心跳声显得尤其响亮, 扑通扑通, 乱撞的小鹿没有羞涩,只有一股自尽的冲动。
缪梨憋着气, 直憋得眼冒金星,不敢呼吸也不敢动弹, 怕一乱动把世岁惊醒。虽然以她施放的魔符数量来说, 他应该在电闪雷鸣里也睡得安稳如猪。
世岁没有醒。
他似乎只是单纯无意识地调整睡姿,侧转之后回归平静,呼吸轻柔绵长,至于搁在缪梨腰上那只手,动也不动。
由于不动, 渐渐贴合出些让皮肤恼火的热意来。
缪梨憋到不能再憋, 确认世岁无知无觉, 终于泄气,又随即快快地呼进一大口新鲜空气,仿佛死而复生,死是一瞬间的事, 这还不如死了痛快。
她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在世岁臂弯扭转着身子,这是项持之以恒的工程, 比偷信还要费劲,不能太快又不能太慢,诸多限制。一番努力之后,她终于改趴为侧躺, 被迫与世岁面对面。
床很宽,可他们之间的距离窄得不能再窄,仅仅够一掌隔开,缪梨能毫不费力地凑过去亲到世岁。
她才不要亲世岁,未婚夫哪有信件重要,调整了姿势,现在才方便再次以慢吞吞的速度,摘开世岁圈着她的手。
缪梨摸索到世岁的手腕,缓缓握住,慢慢拿开,安放回他的身侧。不经意觉察到他的脉搏,竟跳得飞快,好像正做极限运动。
这点异常,她松了手之后才体会到,不方便再捉他手,更不方便把脑袋凑到他胸膛前听心跳,看是不是真的一百八十迈,只能借着一点点光警惕地观察他。
还是一切正常。
缪梨终于又撑起身子,重新点起指尖的小火苗,探手去拈作业本的纸张,从里头夹出那封致命的书信。
当然,她没忘了谨慎地再看世岁一眼。
这样近距离地看,缪梨忽然发现世岁的眼睫毛又长又翘,还很浓密。脸上皮肤也很好,天天在雪国吹冷风,还能养出这么好的肤质。
她顿时感觉有些羡慕。
再多看一眼,将光源挨近,缪梨觉得世岁的脸好像有些红。
平常睡觉,魔种会脸红吗?
缪梨呼吸一窒,紧张又油然而生,她坐起来,往后挪了挪,将捏着信的手背在身后,小声唤道:“陛下?”
“世岁?”
一连两声,世岁毫无反应。
“我……我是你的女仆,陛下。”缪梨欲盖弥彰地道。
世岁依旧沉睡,似乎终于被她蚊蚋似的说话声困扰,眉头皱了皱。
看来是她多心。
缪梨一想,她挨得这么近,跟他挤了这一会儿,他能不热吗,她都有点热。
她不再试探,东西到手,赶快溜才是正经,呼哧呼哧爬下世岁的床,攥着信蹑手蹑脚推开门,光脚一溜烟跑了出去。
万幸没遇上巡夜的士兵或者仆从,顺顺利利回到房间,缪梨把揉得皱巴巴的信纸往床上一扔,仿佛度过巨大的劫,软绵绵倒了下去,砰砰砰地捶枕头。
她劫后余生,终于能够安稳睡觉做个好梦,却不知不久之后,世岁掀开被子下了床,静静站在窗边,将度过不眠的下半夜。
他脸滚烫得要命,如果点起灯,能够看见他眼下红了一片,由于做出以往从未有过的卑鄙事,羞赧铺天盖地,将魔王淹没。
世岁用额头贴了墙,歪在那儿,沐浴了很久很久的月光。
第二天早上,缪梨跟世岁一起用早饭的时候,发现未婚夫的精神好像不太好。
世岁用冰毛巾敷着额角,抬眼对上缪梨的视线,不知怎的竟率先避开,须臾才道:“抱歉,在你面前失礼了。”
“噢噢,没事。”缪梨道。
证据早被藏起,但她还是有些心虚,从起床到现在一直竖着耳朵,想探听关于“陛下的外袍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的讨论,更想看看世岁的态度。
结果无事发生一样,根本没有仆从讨论,奇闻婆婆只字不提,世岁自己也神态如常,好像那件被缪梨偷穿走的外袍从来没存在过。
这个世界真奇妙。
加上上次的浴袍,缪梨阴差阳错拥有世岁两件衣服了。浴袍清洗好之后女仆误送回缪梨那里,缪梨跟奇闻婆婆提起,本意是请她拿走,奇闻婆婆却说陛下不习惯与其他魔种共穿同一件衣服,恐怕不会要,说完也忘了拿,浴袍就这么一直留在缪梨的房间里。
吃过早饭,世岁要处理政事,缪梨先他一步到学校。
期中临近,羽伽学院越发热闹起来,按照往届的传统,学期中旬会举办联谊舞会,让学生们深入交流交流感情。大家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联谊舞会上一搭手一旋转,旋转出恋爱粉的火花。
舞会将近,大家都忙着邀约喜欢的对象,好争取在舞会告白的机会。
因而今天缪梨到教室时,教室前面几排的位置竟没有完全被占满,连苏西都不知所踪。
唯有给妮琳占座的企鹅,雷打不动地端坐在第一排正中央,责任心十足地进行着它的VIP服务。
妮琳应该跟企鹅办了连续包月吧,缪梨忽然想。
她不馋世岁,还是在最后一排坐下,拿出书本认认真真地看。除了学魔力控制,缪梨还到图书馆借来研究咒语的书,学斯诺佩雷斯的专属魔咒。
她的魔力不强,靠魔力战斗不是她的强项,还是画魔符更擅长些。
看半小时的书,同学来得差不多,连妮琳都进了教室,苏西才姗姗来迟,坐在缪梨留的邻座上,一边气喘,一边高兴地道:“总算没白跑一趟。”
“你去做什么了?”缪梨问。
苏西道:“约里纳做我的舞伴。别看他那样,还是挺抢手的,慢一步就被其他女孩子约去了!”
“我以为你喜欢教授。”缪梨道。
“教授名草有主,欣赏可以,觊觎不行。”苏西倒拎得清,“我又不是妮琳。”
妮琳就差把喜欢世岁写在脸上,要是那个什么工匠国的女王出现在跟前,妮琳绝对要跟她一争高下,争夺跟世岁的婚约。
妮琳只恨认识世岁认识得晚,她对他一见钟情时,他早已属于那个在王宫里闷头睡大觉的劳什子女王了。
“你昨天急匆匆地跑出去,是做什么?”苏西问缪梨。
“东西忘学校了。”缪梨道。
苏西恍然。她掏出零钱递给缪梨,表示这是昨天吃冰淇淋找的,多谢缪梨的款待:“你怎么样,找好舞伴了吗?”
“什么舞伴?”缪梨问。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苏西说话,根本不能专心看书,干脆合上书本。
“舞会的舞伴。”苏西挤眉弄眼,“见青没邀请你吗?”
缪梨这才想起来昨天见青好像说过这么回事:“邀请了。”
她不知道见青邀请她一起参加联谊舞会的目的,回答得坦荡荡。
苏西一脸不出所料:“难怪,从前两天开始,去邀请他的女孩子就被拒绝了。”
当时应得快,但缪梨听说这是个全校性活动,师生皆可参与之后,不是很想去,开始考虑怎么拒绝见青。
“怎么这样想,不去多可惜。”苏西道,“你是交流生,一共才能参加多少次羽伽的期中舞会?说不定一辈子才一次。”
这倒有些道理。
缪梨托着腮问:“教授去吗?”
如果世岁去,那她还是不去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在舞会里也偷偷摸摸,那多不尽兴。
“教授怎么可能去。”苏西道,“他从来不参加羽伽的舞会,听说在王宫里,他也很少办舞会。”
这是真的,缪梨来雪国这些时间,没见世岁摆过什么宴席。
他这点又很像老头,爱清净,恪守礼仪,却又不喜欢觥筹交错的繁文缛节。
“这样啊。”缪梨道,“那我考虑考虑。”
课前考虑,时间恐怕不太够用,因为下一秒严装的世岁踏入教室,宣布开始上课。
他今天早上起床,果然批改了全部作业,现在逐份下发,念到名字的到上面领。
妮琳运气好,第一个上去,她站在世岁跟前,有些害羞,看到评分不错,耍点小心机,请世岁点评点评她的作业。
“教授,还有哪里写得不够好吗?”妮琳问。
她今天也是穿得金光闪闪,只差把王冠顶在头上,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个女王,比起普通学生,更配站在世岁身侧。
相比之下,缪梨这位遮遮掩掩生怕同学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女王真是太过低调。
世岁点评了两句,没有与妮琳对视。
他说完,示意妮琳可以回到座位,妮琳还想再跟他说两句话,话未出口,被那蓝眼睛一望,犹如受了深入灵魂的震慑,不敢再说,乖乖回去坐着。
学生一个接一个地上去领回作业,或许出于巧合,缪梨排在最后。
她拿了作业,看到不错的分数,有些高兴,即便上面没有评语,还是毫不拖沓地转身就走,不想跟世岁靠太近。
但站相端正的教授却叫住她,望着她的眼睛主动说了两句评价,比妮琳的评语更长。
末了,世岁还问:“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教授。”缪梨道。
世岁的评语很中肯,架不住她如芒在背,拿着作业回头一看,妮琳正狠狠瞪着自己。
缪梨没想到后面还有更拉仇恨的乌龙,世岁开始上课,中途实践,又让学生做类似于冲破禁制的考验魔力控制的课堂作业,他随机抽查,只查了一个学生,就是缪梨。
教授站在身边时,缪梨的压力真的很大。
他看着她完成作业,然后抬了手,搭在她手腕上,探了一下她的魔力,道:“控制得不错。”
嘴上说控制得不错,他眉头却微微蹙起。
缪梨注意到世岁皱眉,可包括妮琳在内的其他学生却只注意,教授碰了缪梨的手。
他没戴手套。
妮琳手一捏,掐皱了书本。
缪梨似乎注定度过不平常的一天。
好不容易上完课,缪梨被苏西牵着手,要陪她去买舞会穿的裙子,刚踏出教室,听得一声蛮横的“站住”。
缪梨的背随即被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中,她低头一看,是个大大的海螺。
缪梨转身,只见妮琳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
“新来的,我要跟你算笔账。”妮琳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作者,要评论!=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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