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言辞被耳边倏然传来的热意烫的耳尖微微颤了颤。
下意识地往旁边稍稍移开点距离, 捏着耳垂揉了揉略有些发烫的耳朵，道“王爷冤枉。我所说的，情真意切, 字字肺腑。”
说着，朝着姬无咎那边又看了一眼。
而且若只是论起听力, 我觉得自己也还挺好的。
所以, 以后有什么话就直说, 不必特意凑这么近。
怪难为情的。
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只在舌尖滚过一圈，思前想后又强行给咽下去了, 只有脸上的神情倒是依稀能窥得几分强忍着的别扭。
但坐在他旁边的姬无咎却仿佛对他心底的那丝别扭毫无所觉, 只就近坐了下来, 似笑非笑抬头望了望他, 也不搭腔，自顾自地喝起茶。
屋子里没人再说话，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默了许久, 到底还是言辞这边先绷不住。又挪了两步, 走到姬无咎身边坐了，捧着对方先前给他沏的茶暖了暖手“话说回来, 王爷今日这么急着过来, 究竟是为的什么事”
“昨日夜里，你喝的醉了。”姬无咎道, “只是过来看看你酒醒了没有罢了。”
言辞“”
就这
就为这
这点小事, 叫下人传个话就罢了, 也值得叫你特意奔波，不但去了荣王府还愣是追到沁阳楼来了
呸，骗谁呢
姬无咎漫不经心地反问“本王也情真意切，字字肺腑。怎么，世子不信”
言辞朝着身边人看过去。
比起姬子楚那样天生温和清润的模样，姬无咎的五官轮廓一直是更加冷硬深刻的。他此时微垂着眼皮，唇边不带笑意，看起来便越发显出一种落拓的淡漠冷然来。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声音听起来也不算多么认真，但言辞听着，却不知道怎么觉得胸口一悸，与此同时，一种荒诞的想法自脑海深处升腾上来，竟是止也止不住。
言辞轻轻抿了口茶，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试探着开口问道“王爷该不会是”咬了咬牙，将后半句补上，“真的想娶我吧”
姬无咎微顿，掀了眼皮瞧他“当初在太子面前，本王早就表明自己心意，世子也说过，对本王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既然都已经如此，难道世子还想嫁与别人”
言辞抿住唇，没有作声。
姬无咎看着言辞欲言又止的模样，反倒是扬了扬唇“看样子世子真的是这么想的”
言辞神色复杂都和姬无咎对视了片刻“王爷，都到这种时候了，这里也没其他人，您何必还要继续演戏呢。”
他低声嘀咕道“我爹其实都已经告诉我了。”
“哦”姬无咎面上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眸子微不可查地眯了下“荣王告诉你什么了”
虽然神情变化细微，但是一直紧盯着他的言辞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不同，全身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些，谨慎地开口继续试探道“他说，王爷想要他手里的十万兵权，所以要娶我回府做人质。”
姬无咎盯着他瞧了会儿，轻轻笑着问道“你信么”
言辞张了张嘴，下意识想答，但是对上对面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眸，不知怎么，原先要说的话竟然有点说不出口。
思索了下，慢吞吞地道“信也不信。”
姬无咎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桌面，似乎是在等他解释。
言辞只能硬着头皮恭维“王爷英明神武，无论最终目的是什么，以您的手段，总不至于需要采用联姻的下作手段来换。”
“确实不需要。所以世子觉得本王为什么会说想要娶你”
言辞沉默了许久，犹豫着道“见色起意”
姬无咎忽地笑起来。
他微微探过身，朝着言辞的方向逼近了些，纯黑色的眼瞳比夜色更深沉，一眼望不到底。
“世子昨天夜里躺在床上偷听了半天，竟然只得出这么个结论吗
言辞被对面咄咄逼人的问法问的有些难受，摸了摸鼻尖，忍不住还嘴道“不是留下来当人质，也不是单单因为皮相，难道王爷还能真的是心悦我么”
姬无咎没肯定也没否定，依旧用了从容不迫的反问句“为什么不能是”
“喜欢我什么”
姬无咎抿一口茶“昨夜说的，你不是听见了。”
听见听见什么了听见“世子一袭淡紫色长衫，眉目如秋月。本王对世子一见钟情，发誓此生非他不娶。”
说得再好听，这不还是贪图美色吗。
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有吗
呵，男人。
言辞心下腹诽着，嘴上却道“不管王爷是为的什么，但是我爹早就同我说了，身为荣王世子，便要肩负一族的责任，只可娶不可嫁，承蒙王爷错爱”只是这辈子恐怕没有缘分。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边却强行将他的话截断了。
“这么说，只要你不是荣王世子就行了”姬无咎挑眉笑道。
言辞后背阵阵发凉“”
你要干什么。
请停止你脑子里盘旋着的危险想法。
但是姬无咎却只说了这一句，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后起了身道“还有五天就是新年，年后我要北上去一趟栗阳。”
言辞愣了愣，刚刚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礼貌性地说一声“一路顺风”，一抬头就对上了那边微微向下压过来的眼神“本王已经和荣王说过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北上。”
言辞祝福的话哽在喉咙里，差点将自己呛住。
“有一个问题。”
“嗯。”
言辞小心翼翼地“能不能不去”
姬无咎似笑非笑。
“好的，我明白了。”言辞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做无谓的挣扎，“等我回去，这就立刻收拾行李。”
“那就劳烦世子准备了。”
姬无咎朝外看了看天色“快午时了，走罢，我送你回荣王府。”
言辞本想说，他来时的轿子就在不远处停着，倒也不用特意送。但是看了看姬无咎的背影，犹豫了会儿倒也没开口，只是感觉先前一直被压在身体里的那种焦躁感隐约似乎更明显了些。
将手中握着的杯子用力握了握，放回到原处而后站起来，跟在姬无咎的背后走出了沁阳楼。
回去时坐得是姬无咎的专轿，虽然这轿子规比起他的要宽敞不少，但是坐两个人，尤其是当其中一个还是身边那样身高腿长，实在是异于常人的，那终究还是有些挤了。
言辞与他并排坐在一起，只有努力蜷缩着身子，才能让自己的膝盖不蹭到对方的腿上。
轿子走了小半柱香工夫，大约是因为昨天夜里实在没有休息好，正午的阳光又有些暖，这会儿随着轿子有规律的颠簸节奏，言辞渐渐感觉眼皮子开始变沉了起来。
与这种困乏努力抗争了盏茶工夫，还是没能抗住，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昏睡。
姬无咎看着言辞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半天头后，一个颠簸，倒在他的身上时，淡淡地抿成直线的唇终于轻轻地陷落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伸手将他拦住了，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而后微微偏头，垂眸凝视着他因为睡得熟了，冷白的肤色上微微泛起的薄晕。
指尖若有似无地自他眉眼慢慢滑落，最终在唇角轻轻按了按，感觉着指腹下柔软温热的触感，姬无咎的眼底泛起了些许带着戏谑的笑意。
见色起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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