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给他扎了很久的头发。
他软软地靠在我怀里, 说他其实是个女孩子, 如果是该多好。
我第一次给他扎头发的时候, 他还很小，细胳膊细腿，像只没发育好的小雏鸟, 必须要人呵护着才能长大。
他那时候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天真无邪地小女孩。
如果没有中煤毒那件事，我可能还要再晚一会才能发现他的真正性别。
我是个异性恋, 从过去到现在我也只对女人有生理反应。
除了他。
他穿着裙子扎着头发，说话的声音又温柔又乖顺。
他很多时候撩拨我根本就是在毫无察觉中发生的, 就只需要几个动作, 几句话。
我特别爱看他在家里睡觉的样子, 长长地头发凌乱地散在背上，他抱着一个大枕头侧躺着, 薄床单在他身上盖得很敷衍，缠着一截腰，缠着一截腿。
我下班回家的时候, 他从沙发上做起来，揉揉眼睛，晕乎乎地喊我一声哥，我就开始有了反应。
这种反应一直就有，我一直告诉我，他是个男的，我也是男的, 我把他当亲弟弟，我希望能够正确引导自己。
但是我做不到，所以我就找了女朋友，诗琳长得和秀秀很像，都有一双大眼睛，但是诗琳的眼里满是阳光明媚。秀秀的眼里温顺地像是一只小羊羔，我看他的时候，他就拿这双眼睛无辜地看着我，好像我要马上把他宰杀掉一样。
诗琳很喜欢我，我也有些喜欢她。
我看诗琳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她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
潜意识里，我希望和诗琳谈恋爱之后能够忘掉秀秀。
但是我忘不掉，努力了很久也忘不掉。
我还记得诗琳哭着跟我说分手那天。
她说她多么多么喜欢我。
但她忍受不了我眼里一直装着别人。她说她不信，她以为我只是心疼这个小男孩。
就算是我为了接他放学，而放她鸽子，她也不介意。
但她忍不了，听着我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叫秀秀的名字。
她无法无视，无法不在意，特别是秀秀穿着女孩子的衣服站在她面前。
她慢慢的，无法接受秀秀是男孩子的事实。
她大概是第三个，说秀秀其实是女孩子的人。
第一个说的是秀秀的妈妈，第二个说的是秀秀自己。
她指责我。
我特别愧疚。
我一直逼迫着自己喜欢她，一直想方设法对她好。
但我还是做不到完全忘掉秀秀。
我希望她不要光动嘴，她要是多打我几下我一定不会还手的。
她没有，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离开了，说她马上就会找到新的男友，说我不值得她的爱。
是，我不值得。
我也不值得秀秀的喜欢，我不值得任何人喜欢，我不是个好人。
他第一次吻我那时候，是他妈妈去世那段时间，那种日子，他的吻竟然让我我心里有一丝窃喜，觉得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回应。
抱着这份窃喜，我回吻他。
这是我肖想过很久的味道，柔软地像一片奶油。
秀秀很害怕，一直在发抖，耷拉着的眼睫毛湿漉漉的被黏得一撮一撮，他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就像是埋藏在我心里的一棵种子，悄悄地生根发芽，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长成树苗了。
因为自私，我毫不犹豫地砍掉了树苗，但他依旧在原来的基础上，发芽，生长，砍得越快，他疯长的速度越快，直接发展到我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里，若拔掉他，我也没了。
他像一个透明的药瓶，装着一盒海.洛.因。
一点点小粉末，就让我对他有了瘾。
我震惊，彷徨，冲破那道防线的是我的理智还有自私。
我推开他，冲动地剪了他的头发，逼他认清自己的性别。
我那时候根本没有认清自己的自私。
我把所有的理由都归到阿姨身上，阿姨不在了，秀秀不用再扮他姐姐让阿姨高兴了。
他抱着头发哭了一整天。
是我作孽。
看他那伤心的样子，我心如刀割，突然想帮他把头发接回去。
他开心不就好了，他是长发是短发无所谓。他是男生是女生无所谓。
我那时候就觉得我是个普通人，我只希望有个老婆，再生个孩子，后半辈子不赚大钱，够花就行了，我把孩子养大，在给他成个家，看他养他的孩子。
就这样简单的一辈子，我觉得足够了。
吻他是自私，推开他是自私，后来和他在一起也是自私。
看到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觉得心脏跟裂开一样。
他坐在我对面，每时每分每秒我的眼睛都无法从他身上离开。
想到他会对别的男人笑，会靠到别的男人怀里，我嫉妒得发疯，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去撕了那个男人，然后把秀秀抢回来，藏到家里。
秀秀要是像诗琳一样让我死心，狠狠给我两巴掌，让我不要妄想他，离我远远的就好了。
他太顺从了，太乖了。
就像阿姨要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无视他的存在，把他当成姐姐。
秀秀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就那么一直陪着阿姨，一直到最后。
我几乎不用使多少手段，他就和我在一起了。
我很庆幸他还喜欢我。
但我依旧改不了我自私自利的臭毛病。
我享受他吻我谨小慎微的模样，享受他每天醒来都在我怀里的羞涩，享受他给我做的每一顿饭，盛的没一碗汤……
他要是女人，那绝对是绝顶温柔娴静的传统妻子，传统得像是从古代里走出来的，背好三从四德的小脚女人。
我说什么话，他都信，我有什么要求，他都听。
我掰不正他认可自己性别的事实，渐渐地我也绕了进去，又像第一次见他一样，把她当成女孩子。
如果不脱衣服，他就是个个子稍微高点的女人。
但我们始终要迈向那一步。
我喜欢他她蝴蝶翅膀似的肩胛骨，喜欢她贫瘠单薄的胸口，除了那地方，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按我的审美特别设计过的。她有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会温柔地帮我按太阳穴，给我解决生理反应……可我……
可是我却总是做不到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碰过他的小姑娘，尽管我看得出他眼里的期待，尽管我知道他已经尽可能含蓄地邀请……
那是一种强烈的性别排斥。
一直到他跟我说他想做变性手术，我才开始逼迫自己克服这种排斥。
他不能总是为了我去改变，或者伤害他的身体。
如果他仅仅是因为我的欲望，去做了那种伤害身体的手术，我怕是到死也没脸去见阿姨了。
我也要改变，为了弥补曾经对他伤害，弥补一直对他的自私……
前两个月，我无意中看到了他的回答，这个笨孩子说着匿名，竟然还带了真名，那些经历不会有第二个人同名同姓的人再走一遍，我太清楚那是谁了。
看了他的回答，我更惭愧了。
原来这小孩经常偷偷哭啊……
唉，到现在都心疼得很。
后半辈子，不能让她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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