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很大,段星游随便指了一间给苗宁馨做卧室, “你先住这间。”说完就去洗澡了。
房间应该一直没有人住, 长时间也没打扫过, 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苗宁馨撸起袖子, 找了个抹布, 开始擦桌子。她在家没做过家务, 动作不怎么利索,但胜在态度认真。
段星游倚在门框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她忙碌,长久压抑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资本的丑恶力量, 奴役别人可真开心。
“你好好干活, 我去睡觉了。”他从口袋里拿出张卡扔给她, “买菜钱,明天我想吃排骨山药。”
“哦哦。”苗宁馨把卡小心放进口袋里,点开百度,搜索排骨山药汤该怎么做, “那你早饭吃什么?”
排骨山药听起来就不像是早饭能吃的。
“早上不吃,别打扰我睡觉。”他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TiMi”声响到苗宁馨在隔壁房间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隔壁武则天的御姐音连接着五杀,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还以为段星游会去玩打野,没想到用的法师。
“诸天因我闪烁。”
苗宁馨蹲在地上, 泪流满面,麻蛋,还有积分夺宝的皮肤……
一个水晶都不好抽,她前前后后氪金氪了那么多,连个武则天的衣角都没碰到,段星游不仅有武则天,还有特殊皮肤。
这就是欧皇的力量吗?非酋不配!
游戏一直打到凌晨两点,期间苗宁馨不仅把屋子收拾出来,而且还将自己的衣服洗完烘干了。
她浑身上下就一套衣服,不洗洗干净明天就没得穿。
段星游是第二天早上十一点醒的,他迷迷糊糊将被子拉过头顶,头发乱糟糟的,闻到了肉香。
肚子叫了两声,他人也就精神了,起身把衣服套上,苗宁馨刚将排骨汤端到桌上。
“老板,你醒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冲着段星游打招呼。
昨晚上气氛特殊,苗宁馨这么叫他,他还没觉出来什么不对劲儿,这一大早听人叫他老板,他一个激灵,汗毛倒立,有种被工作支配的恐惧,“别叫老板。”
“哦哦,那我叫你名字啦!”苗宁馨也觉得有点奇怪。
段星游点点头,将面前的汤拖到面前。
他心里感叹了一下,炖的好像还不错,香喷喷的,山药软糯,排骨脱骨酥烂,小保姆做饭好像还挺好,手脚也勤快。
“噗……”他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喷出来,把碗一推,用清水漱口。
“你打死卖盐的了?”齁死人算了,他收回刚才默默夸她厨艺好的话。
苗宁馨心虚的垂下头,“咸,咸吗?”
那菜谱上就说盐适量,这个适量她也摸不准到底怎么个适量法,那么一大锅呢,她放半袋盐应该不过分啊!
瓷碗里的汤热气袅袅,飘着一点点油亮,不算油腻也不显得清汤寡水,卖相一切都完美,除却味道……
段星游拖住下巴,冲她招了招手,“你自己来尝尝。”他有点儿想把人扔去厨艺班深造的冲动,盐都拿捏不准,笨死她算了!
苗宁馨忐忑地小碎步上前,对着他用过那个碗小心抿了一口,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又苦又涩……
段星游看她这样,反倒张狂笑出声,心里的不快都没有了。
苗宁馨眼泪汪汪的想骂人,但时刻牢记没钱就没人权,默默把脏话忍了回去。
“咚咚咚!”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她苦着一张脸,噔噔蹬跑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十几岁的清秀少年,背带裤,乖巧的发型,冲她甜甜一笑,腼腆可爱。少年身后则是个冷着脸的中年男人,头发斑白,梳的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
两个人长得与段星游都有些像……
“谁啊?”
段星游发现好一会儿没声音,忍不住过来看看。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段星游的脸色一点点变差,少年抿了抿嘴,略微羞涩地低头,怯怯喊道,“哥,嫂子……”
段星游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更加铁青,活像是一件刚出土的青铜器,还带着青绿的铜锈。
苗宁馨赶紧摆手,“我不是!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星游,还不让我和你弟弟进去吗?”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仰着下巴开口,高傲的样子,和段星游没什么区别。
段星游抿了抿唇,原本难看的脸色,在上上下下扫过面前的父子,以及苗宁馨那张要哭不哭的脸的时候,忽然变得好看了些,侧身让两人进来,语气也软了不少,甚至带了些笑意,“那你们就进来吧。”
“吃午饭了吗?没吃的话就留下一起吧。”他笑着取了拖鞋给两个人,招呼苗宁馨,“去厨房端两碗汤来。”
苗宁馨有点惊诧的瞪圆了眼睛,刚想说什么,段星游就捂住她的嘴,语气带笑,“你刚煮的,总得让爸和弟弟尝尝。”
暗地里,眼神能化成一把小匕首,飕飕地扎在苗宁馨身上,嘴唇动了动,无声念出一个数字,正是她欠的钱。
苗宁馨怕了,赶紧跑进厨房盛汤去。
段父听到他喊自己爸爸,眼眶一红,僵硬的脸,一瞬间柔和起来,也有了几分慈爱,感叹,“出去这么多年,是不一样了,知道和家里人好好说话了。”
段星河眼睛亮亮地看着哥哥,这是他记事以来,哥哥第一次和声悦色地和他说话。
汤不会因为换个人吃就变得好喝,还是咸的发苦,段星河那张清秀的小脸一下子就皱在一起,段父嘴里那口汤吐也不是喝也不是。
但段星泽那双眼睛略带期待,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戏谑,明亮的像是星子,段父和段星河对视一眼,两个人还是将汤咽了下去。
“很好。”两个人口是心非,扬起一样的笑意。
段星游嘴角的笑,一下子就耷拉下去,把碗挨个夺过来,冷声道,“算了,别喝了。”
你们赢了,我输了。
他在国外这几年,一个电话都没给家里打过,他的蠢弟弟,像个傻子一样半夜躲在被子里给他打电话,不管他会不会回应。
他的父亲则是每次拨通电话后就挂断,确保他没有更换号码。
段父和段星河用清水漱完口,嘴里丝毫还残存着苦涩的味道,大概今后对排骨山药汤都免疫了。
“我听星泽说你是因为……”段父看了眼收拾碗筷的苗宁馨,含糊其辞,“因为一个女孩,所以当初同意出国,现在肯回来了,大概是放下了?”
段星游糊弄着点头,老神在在,不放下能怎么着,人家都要结婚了,他再卑劣也不能去破坏人家婚姻。
“我看这个姑娘就不错,人挺好的。”段父试探道,想看看段星游的意思,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
段星游闻言,看了眼笨拙收拾厨房的女孩,呲了呲牙,“不要,笨死了,还天天哭。”
段父没说话,段星河跑去厨房,乖巧地帮苗宁馨刷碗。
“段星河还挺乖的,跟他妈不一样。”段星游扬了扬下巴,小声道,段父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不要乱说,星河会伤心的。”
“啧。”段星游没再说什么,时不时偏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
苗宁馨手脚笨拙,刷一个碗都要磨叽好几分钟,看得段星河都替她着急,忍不住上手指导。
“姐姐,你是不是以前没做过家务,你看我做!”段星河敏锐的感觉到哥哥和宁馨姐姐不愿意让他喊嫂子,所以他只能乖巧的叫姐姐。
苗宁馨脸上有点儿尴尬的神色,被一个小朋友嫌弃笨手笨脚,真是可耻。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段星游的放向,恰好与他的目光对上。
大概是阳光太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清朗柔和,电光火石之间,她感觉自己心跳快了一拍。
…………
铺天盖地的浓墨从天空兜下,月隐于乌云之后,星子黯淡。
乌鸦叫声聒噪沙哑,从树梢惊掠,晃晃悠悠掉下绒毛,这大概是个不太平静的夜。
不远处的一簇建筑,灯火通明,嫩绿浅粉嫩黄,三种可爱的颜色漆刷成漂亮的墙壁,还有鲜亮明快的壁画,童趣温馨。
里面该住着可爱稚气的孩子,像是一个个小天使。
但是它却沉默地可怕,伫立在原地,对所见所闻无动于衷。鲜嫩的三种颜色宛如催命序章,壁画上的人物在黑暗中化成一个个鬼魂游荡,建筑的大门像是一只怪兽,张着血盆大口。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怪物的口中仓皇逃出,步伐踉跄,压抑着呜咽,继而消失在不远处的灌木。
男人举着手电,气急败坏地咒骂,最后无功而返。
天亮了,他打上领带,眉目凄楚,连鬓角的白发都带着悲天悯人,去诉说丢失孩子的痛苦,请求所有人的帮助。
沈过四五年里一连接了好几起案子,都是同行互相推诿,不愿意接手的。被告方往往有着强大的背景,财力雄厚,或颇有地位。
他不但全身而退,且能还原告方一个公道,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明白了:沈律师大概背景不俗。
所以以后但凡有了什么疑难杂案,看起来不好招惹的,同行大多把人引向沈过那儿,毕竟再正义的人,也得顾及家里老小。
几个壮汉骂骂咧咧,手里拎着棍棒,冲进了办公楼里,一路上砸碎了不少摆件玻璃,碎片满地——大概又是来找沈过寻仇的。
龙哥拉低了帽檐,继续补觉。
他这几年深感年纪大了,开网吧总有找事的,有些吃不消,干脆就来沈过这儿给他当个保安队队长养老。
别说,大部分闹事的,一看他这张凶神恶煞的脸,就望而却步了,
办公楼里的同事见怪不怪,低头继续忙碌着自己手里的事情,顺便还能腾出手来给他们指路,“哦,你们找我老板啊,他在十五楼。”
沈过原本只留了十五楼当作律师事务所,但无奈他一开始接案子得罪的人太多,同办公楼的其他公司简直不堪其扰,他干脆就将整座楼都买下来了,就是这么个财大气粗法儿。
沈过正坐在桌前看刑法,看他们闯进来,只是淡淡地撩起眼睛,冷静问道,“哪家来的?”
好像来的不是砸场子的,而是寻常诉讼人。
“没空跟你废话,你自己得罪谁了不知道吗?”
沈过抬抬眼睛,将精致的袖口解开,“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法律和武力并行。”还是那句话,有时候武力要比法律好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人话。
龙哥躺在藤椅上晒了会儿太阳,问旁边的保安,“进去多久了?”
“诶,得半小时了。”
“行,那打120吧。”
地上七扭八歪躺着人,他们捂着胸口哀嚎,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没人拦着了。
谁能想看着斯斯文文的律师,打人也忒狠了。
沈过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浮灰,落座,“是你们回去,跟你们的雇佣人谈谈,还是我让闻子鸣跟他谈?”
在华阳市,不知道谁都不能不知道闻子鸣,但凡是他主动约谈过的人,大多都破产了,再猖狂的人,都不能轻易拿这个阎罗开玩笑。
这下子,地上的人,连哀嚎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呼吸错了,自己东家就破产了。
楼外救护车滴滴的响,医护人员见怪不怪从外面进来,冲着沈过点了点头是,十分熟稔地打招呼,顺便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抬走,这种闹剧,每个月总要发生一回,明知道沈律师不好惹,还是有前赴后继的人拔虎须。
办公楼里乱糟糟的一片,沈过也没心情办公,干脆收拾东西早些回家。
江燃不喜欢吃乱七八糟的零食,但对糕点之类的情有独钟,他绕着城区转了一大圈,去了郊外一家老字号的糕点店,买了她喜欢的玫瑰饼和茯苓糕。
刚刚走出店门,不知道从那儿蹭的一下钻出个小泥猴,他眼疾手快拎着人的后颈,把人拎起来。
脏兮兮的小孩子,头发老长,都耷拉到鼻尖了,小脸模糊的看不出原本模样。
琉璃一样水润清透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惧意,泪水要掉不掉,却倔强着咬着唇。
浑身上下衣服破了好几个洞,能看见里面的伤口。
沈过眉头皱了皱,将人放在地上,想要跟他说话,小孩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缩成一团,又忍不住亮出利爪来恐吓。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流浪孤儿?
沈过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将人挟着扔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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