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洲洲悻悻地把脑袋装回脖子上，嘴里还鼓鼓囊囊的：“你这小姑娘怎么动不动就生气，真没意思。”
林歌笑没好气地道：“说了我胆小胆小！吓人好玩啊？有话快点说，等下还有其他客户。”
昨天看到墨鱼对客户非常不友好时，还觉得他没有服务意识。要是所有客户都这么不正常，你要太客气了未必是好事。
王洲洲这才话归正题，略带激动地道：“我刚才是突然想到我应该租哪里去了。”
“哪里？”
“音乐学院附近啊！那里的学生都是学音乐的，自己也会练个乐器，唱唱歌什么的，他们不怕吵。你帮我找找音乐学院附近有没有公寓出租，再不行学生宿舍也行。但如果是宿舍的话得要单间，我不喜欢搞创造的时候被人打扰。”
林歌笑很无奈地道：“他们不怕吵，但不代表不怕鬼啊！”
想象一下：半夜三更，万籁俱寂，学生们都已在梦乡安睡。忽然，某个闲置已久的宿舍楼内传来了吉他声，一声一声，如诉如泣。有胆大的学生扒门缝边上一看，妈呀一个无头鬼在弹吉他！
典型的灵异小说片段啊！光是想象就够惊悚的。
王洲洲见林歌笑表情不对，还奇怪地问：“怎么了，这个主意不好吗？”
林歌笑嘿嘿地干笑了几声：“校园灵异传说已经够多了，麻烦您就别再去添砖加瓦了。”
“是不是老王来了？”墨鱼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
王洲洲一见墨鱼回来了，里面就变得格外殷勤，“墨少回来了？大半夜的还带看，辛苦了辛苦了！”
墨鱼回来瞅了林歌笑一眼，“他你接待的？”
林歌笑点头。
墨鱼哈哈一笑：“你接待的就归你，这家伙特别难弄。不瞒你说，我最不乐意做他这个生意。钱不肯多出，要求死多。关键是，还有很多售后问题。”
王洲洲哭丧着脸：“墨少，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好歹我们活着的时候就是熟人，死了又常来常往的。交情匪浅啊！”
墨鱼：“打住啊！我可不想和你熟，好处没有我的份，麻烦倒是不少。如今我可算是把你这烫手山芋给甩出去了。”
林歌笑问道：“你们生前就认识？墨鱼，到这里入职之后阳间的事情没被抹去吗？他怎么还认识你？”
墨鱼道：“对啊，不认识啊。死了之后记忆才回来的，等你妈死了之后，你们也有重逢叙旧的机会。”
林歌笑:“呸，不许诅咒我妈！”
昨天林歌笑对事物还不熟悉，主要帮着墨鱼打下手。而今天的王洲洲算是她第一个正式的客户。当然，她自己租房的那个没算在内。
第一个客户就这么麻烦，林歌笑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的过头了。
王洲洲的情况比较棘手，这三年里租过不少地方。
哪怕是没有活人居住的鬼楼，王洲洲也住过，那里的鬼居民们也嫌他吵，全票通过，要求他搬走。
而那些隔壁有正常人类居住的地方就更麻烦了。从他过往的经历来看，他曾经连续五次被赶出来过。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半夜在天台上唱歌，把楼下一个老太太吓得心脏病发。要不是及时被家人发现送医抢救了回来，王洲洲可算是造了杀孽喽。
最近一次呢，墨鱼和他约定好，不在住所唱歌弹吉他。王洲洲也履行了约定，回到出租房里就只睡觉。白天睡觉，夜里去汐江的江边上唱歌。
一切相安无事维持到了三个月。
哪知，就在一星期前，他照旧在江边练歌的时候，正好旁边有个感情受挫准备跳江的姑娘。姑娘被他的歌声吸引，想着听完了再死。
听着听着，就后悔，不想死了。
姑娘寻思着，天下男人那么多，没必要因为失恋就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想通了之后，姑娘心里还有些感激那位一直背对着她，一心唱歌的男人。
她甚至还自作多情地想着，也许这是上天为她开启的另一端美好姻缘呢。他一直唱歌，是不是也是知道她在听，所以才唱了那么久呢？
虽然隔着距离，光线也不太明朗，但是依稀能看到他身材高挺。飘逸的发丝被江风吹乱，微微露出的侧脸在路灯灯光的映衬下，有种朦胧的美感。单纯的少女，就这样对陌生的男子一见钟情。
于是，她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准备主动搭讪。哪知，就在两人相隔不到两米远的时候，那个神秘俊朗，有着动听歌喉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停下歌声。
她一句：“你好”还卡在喉咙里来不及发出时，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突然把脑袋给摘了下来。脖子上碗口大的疤血淋淋地，狰狞而又恶心。
她鼓起勇气的搭讪，最终却连尖叫的力气都发不出来，就两眼一黑晕倒下去。
听到这里，林歌笑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戏剧的一幕。如果换做是她，估计也得吓个半死。
林歌笑问王洲洲：“好端端的，你干嘛把脑袋给摘下来？”
王洲洲哭丧着脸，委屈万分地道：“我发誓，我真不想吓人。就是那会儿突然觉得脖子有点痒，我就想把头拿下看是不是被蚊子咬到了。谁特么知道背后还站着个人？我特么还吓得差点活过来了好吗？不知道人吓人比鬼吓人更恐怖啊！”
林歌笑问：“后来呢？那姑娘怎么样了？”
墨鱼瞪了王洲洲一眼，没好气地道：“把人吓得三魂七魄走了两魂三魄，醒来之后就傻了。吓人致傻，罪行很严重。不光要扣功德分，还要取消阳间居留证，遣送冥界问罪。这个家伙就跑来找我善后，我费了不少的劲才把那姑娘走散的魂魄找回，还请老大出面清了她那晚的记忆，这才把事情平息了。老大还因此扣了我当月的奖金，你说我冤不冤？都是这个家伙害的，我再也不想接他的生意了！”
王洲洲道：“话不能这么说啊！当初是不是你说我可以在江边练歌的？就说是不是你出的主意？你出的主意，惹出了麻烦你不得处理？难道不是你售后的范围？”
“滚滚滚！你这个断头鬼，老子以后都不想搭理你！”
墨鱼不搭理他，王洲洲就又凑到了林歌笑跟前，谄媚地道：“小姐姐，你人美心善肯定能帮我找到理想的房子。其实我觉得音乐学院附近真的不错，环境好，氛围好，特别特别的适合我。”
林歌笑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环境、氛围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放你去吓人了。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你先等着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哎哎，好的！一定要尽快 ，尽快啊！”
王洲洲再三叮嘱，最后终于被不耐烦的墨鱼给轰出了门去。
尽管情况比较棘手，但是上门就是客户。中介不能挑客户，只能帮着找。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歌笑几乎把店里挂牌出租的房源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合适的。
别墅价格高，他租不起。普通的公寓楼，动静稍大就会被举报投诉。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林歌笑很头疼。第一个客户就是个硬骨头，难道她啃不下来？
墨鱼见林歌笑为王洲洲的事情烦恼，便道：“不用那么愁。虽然咱们中介不能挑客户，但是没有时间规定。你慢慢留意，有合适的就给他租，没有合适的就叫他等着呗。”
林歌笑道：“他之前的住所不是被收回了吗？他现在住哪里？”
墨鱼道：“坟地啊。那个地方啊，他早就住惯了。他当鬼有三年多咯，前后一共租过13个地方，平均每个地方租住时长一个月。其他时候没屋可住，就回到西郊墓园里他自己的骨灰盒里住。骨灰盒虽然挤了点，可不用付租金也挺好。要不然，就让他住那里得了，省得出来祸害咱们。”
西郊墓园是本市最大的墓园，位一整座山头上。白天还有上坟或者办丧事的人。到了晚上，管理员把山脚的大门一关，便隔开了阴阳两个世界。
王洲洲蹲着一片林立的墓碑前，幽幽怨怨地弹着他心爱的吉他。
忽然，一条蛇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又迅速地窜进不远处的林子里。
明知道自己是鬼魂，普通的蛇是伤不了自己的，但是王洲洲还是被吓得头皮发麻。
他从小最怕蛇一类的爬行动物，可是现在，无家可归的他只能在墓地里和蛇虫鼠蚂为伍。
想想都忍不住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过得这么悲惨？
不就是喜欢弹弹琴，唱唱歌吗？难道死了就不许人家保有生前的爱好吗？
想到悲伤处，他再次拨动吉他，准备唱出心中的郁结。
刚唱了一句，地底下传来一声怒吼：“大半夜的瞎几把乱吼什么，叫不叫人睡觉了？”
王洲洲被吓了一跳，惊魂过后，嚷道：“那么小的骨灰盒睡着不挤啊！大晚上睡什么觉，你以为你还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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