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歌星

    这里默认的规矩和阳间一样，谁接待的客户归谁盯着。

    墨鱼作为王牌中介——自封的。手上客户也多，凌晨一点的时候，墨鱼还忙着带看。

    林歌笑因为刚来，怕自己不太熟悉。就先把客户资料整理一下，放到柜子里锁好。回到座位上时，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忽然觉得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弯下腰低头去看，只见那狭小、光线昏暗的桌下多了一个黑色的球。而她的一只脚正好就踩到了那个黑球上。

    “什么东西啊。”她一边自语，一边挪开点椅子好让光线透过来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就在这时，那黑球慢慢地转过来，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人脸来。眼眶里没有瞳孔全是眼白，显得空洞又吓人。殷红带血的嘴唇蠕动着，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刚才踩到我脑袋了……”

    一边说，还一边朝林歌笑滚来。

    “鬼，鬼啊！”林歌笑尖叫一声，跳起来，然后对着那个脑袋就是一顿狂踢猛踩。

    鬼头被这个突然的一顿犹如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弄得一开始差点懵逼，到后来反应过来，连滚带挪地哭喊：“救命救命！杀鬼了，救命啊！”

    一道红光从楼上飞落下来，凝成一个人型挡住林歌笑面前，肃声问：“怎么回事？”

    林歌笑这才停下脚，气喘吁吁地道：“有鬼啊！妈呀，吓死我了。”

    “我们这里有鬼不是很正常吗？”洛炎清润的目光稍稍一垂，便看到了那颗奄奄一息，满头是包的脑袋，道：“是你？又来租房？”

    林歌笑这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自己都是鬼了，还是个公务员鬼，实在不应该对别鬼反应那么大。

    她道：“来租房的？那干嘛钻到我桌子底下吓人？吓得我差点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才动了手。对不住啊，下手，啊不，是下脚狠了点。”

    洛炎手指摇了摇，那个脑袋便被一股无型的力量个拖到了半空中，“为什么吓我们职员？”

    那个脑袋道：“我就是看你们这里来个新人，想开个玩笑。一般的小姑娘被吓到了，要么逃跑，要么晕倒。还没见过这种，直接上脚踹的。哎哟哎哟，破相了破相了，我可是个明星，破相了可怎么办啊。我的粉丝要伤心的。”

    林歌笑尴尬地笑笑：“明星？阴间还有明星？就这尊容？鬼们的品位还是……”一言难尽。

    那个脑袋道：“品位怎么？”

    林歌笑忙改了口：“品位很特别……特别好！”

    洛炎道：“穿好你的身体再进来。”

    他的语气很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那个脑袋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一边喊着疼一边咕噜噜地滚远了。很明显，他是被动的滚走的。

    林歌笑：“老大，能不能解释一下那个，那个人头？”

    虽然自己把那个头揍了一顿，但是直到现在她还仿佛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如果有心跳的话，冷汗直冒，一阵阵头皮发麻。

    洛炎道：“他是我们店的老客户。生前是个歌手，死后依然延续自己的爱好，每天夜里玩吉他，飙高音。左邻右居不论是人是鬼，都不愿意和他同住，为此几乎每个月都要搬一次家。”

    原来生前是明星，不是在阴间当明星啊。

    正说着，那个鬼歌星进来了。这次是连同身体一起走进来的。他的身材很高，目测差不多有一米九，是个典型的大长腿。脸上虽然还带着伤，但是血污已经清理干净了，瞳孔也回复正常，不在可怖，依稀能看出就是阳光俊朗的男人，只是头发有点长，加上有些凌乱，显得邋里邋遢的。

    林歌笑看他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他是谁。

    洛炎见楼下没什么事了，转身准备上楼，那个鬼歌星忙道：“等等等……我要租房！”

    洛炎的目光扫向林歌笑，鬼歌星急忙道：“我不想找她，墨少呢？我找墨少。这个女人太凶了，我，我不想找她。”

    “他带看去了。”洛炎顿了顿，接着道：“444号房屋中介的规矩，谁第一个接待的客户就归谁负责。”

    说罢便上楼去了，不再理会。

    鬼歌星一见林歌笑的目光投来，立马吓得打了个哆嗦，“我能不能等等墨少”

    林歌笑：“随便你。”

    这时，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人名来：“王洲洲？你是那个歌手王洲洲？”

    鬼歌星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之色：“对对！难道你是我的粉丝？我生前特别有名，就连死了之后遇到很多阴魂都是我的粉丝呢。我下个月会在西郊的墓地开灵魂演唱会，你要不要来？门票给你八折，只要160个功德分，记住是功德分，不收冥币和人民币。”

    林歌笑道：“不了，谢谢。”

    开玩笑，功德分那么珍贵，她才不想花那个分跑到墓地听个断头鬼唱歌。此外，她也不是王洲洲的歌迷。

    王洲洲生前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二线的小歌星，出过几张唱片，还主演了一部狗血的爱情剧，知名度有限。

    林歌笑之所以知道王洲洲，是因为生前的好友罗莉是他的粉，时不时放他的歌。一唱起来就歇斯底里的，始终搞不明白到底哪里悦耳。进一步对王洲洲有有印象是因为王洲洲死得实在太惨了。

    三年前，王洲洲驾驶跑车行驶在高速路的时候，前方一辆货车上突然掉下来一个铁皮。

    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车上掉下一个小瓶子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何况是那一大块的铁皮，如同死神的镰刀，直接将王洲洲的车顶齐平削掉。而王洲洲的脑袋也随着车顶一起飞走。

    也是因为这起事故太过惨烈，新闻媒体为博眼球大幅报道。一时间王洲洲知名度大涨，在热搜上占据了不少时间。他愣是靠着这一场悲壮的死亡之旅，把自己拱到了一线明星之列。也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悲。

    王洲洲死后，功德分刚刚过600分，得到了地府司发放的合法居留证。作为一个还未完成人生梦想的死鬼，王洲洲自然不甘心投胎到未知的地方，开始未知的人生。于是便和大多数留在阳间的阴魂一样，开始租房度日。

    别的鬼们没事的时候会靠行善积德赚取功德分，一方面满足日常所需，一方面也好为将来投胎做准备。

    这王洲洲呢，则继续他的音乐梦。隔三差五的开场演会，顺带收点门票，给自己积点功德。

    “去吧，去吧。我的演唱会很难得的，而且一票难求。要不然再给你便宜点，100！100个功德分就够了！这真的是亏血本了，而且还有自助餐免费吃，超级合算！100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就来呗，来呗!”

    林歌笑看他说话贼溜贼溜，搞得像个推销员。可偏偏她是个油盐不进的，道：“我可是刚死没多久的新魂……”

    不管怎么样，还是觉得说自己是鬼有点怪怪的，至少嘴上不想那么说，就用“魂”来代替，反正都一样。

    “……新魂，胆子还小得很。你又在坟地里开演唱会，听着就觉得阴气森森的。万一我受惊之下，砸了你的场子那就不好了。”

    王洲洲一听这话，扶着脖子上的血印自言自语：“也是，这个女人太凶悍了。动起手来一般的鬼魂都不是她对手，砸了场子是小，吓跑了我的粉丝以后不来看我演出就麻烦了。”

    权衡之下，他觉得两害相较取其轻：“那好，你就别来了。虽然听不到我创作，可惜了点……要不这样，你好好帮我找个房子，满意了我单独为你献唱一首。”

    林歌笑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谢谢你哦!来吧，填个资料先。”

    由于他已经是这里的老客户了，流程上早就轻车熟路。拿起笔唰唰很快就把表格填好了。

    林歌笑扫了一眼，只见在最末尾的备注里写着：最好附近居民都是音乐爱好者。

    林歌笑道：“你自己爱唱歌，还得邻居们都爱听歌？”

    王洲洲叹了口气，道：“我是搞音乐的，有时候灵感来了就要拨拨琴高歌一曲。但是现在的人啊，普遍浮躁得很。对音乐缺乏耐心，也不懂得细细品味，动不动就投诉我制造噪音。所以我思前想后，要不找些热爱音乐的邻居，也许他们会欣赏我。不仅不会投诉，还会感谢我带来的天籁之音。”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拍桌子激动得跳了起来，也因为他动作浮动太大脑袋一滑，扑通滚落在地。

    林歌笑一惊，“大哥你有话好好说，别激动啊。你摔着不疼，我还怕被你吓出心脏病。”

    无头的身体弯下腰，伸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脑袋抱了起来，面朝前，举到了林歌笑面前：“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活人哪会得心脏病啊。”

    林歌笑本来就见不得他动不动掉脑袋的模样，偏他还把自己的头举到她面前。她脸色顿变：“拿开！否则别怪我都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