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早就对她动了心》

    倚梦寻/文

    “是病人赵兰芝的家属，沈小姐吗？”

    ——刚下班，沈念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是的，你好。”她抬手在打卡机上验过指纹，转身走开的同时，紧张地问，“外婆怎么了？”

    那头的医生语音沉稳：“哦，是这样的，病人的肾.源等到了。”

    终于等到了！外婆有救了！

    沈念蹙着的眉头一下舒展开，绕过墙角，走进冗长的员工通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个消息！”

    “那么，近期把手术费准备好，我这边尽快安排手术。”医生跟她打了几个月的交道，知道她缺钱，特意提醒了一句。

    沈念听到这个，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踩着高跟鞋的脚步也渐渐缓下来。

    “大概……需要多少钱？”

    没钱就没有底气，她说话的声音都连带着变小了。

    那头的医生报给她一个预估的数字，沈念的脚步彻底停下。

    相对密闭的通道，只有前后中三盏昏黄的壁灯，浅显的影子缠在脚边。她垂眸盯着沉默半晌，后深深地呼吸一口，重新提步往前走，哑声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徐医生。”

    不知不觉，人已来到通道出口。

    沈念和医生道别后，收起手机，抬头望了眼天边火烧般通红的夕阳。

    当明天，它再从另一边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沈念揉了揉自己愁苦的脸，让自己神色恢复平常，转身向左，往员工宿舍楼走去。

    宿舍楼是一栋十二层楼高的公寓式住宅，酒店员工可以按需申请入住，算作是员工福利之一。

    作为酒店经理级职员，沈念成功申请到了一套，大约三十平左右的单身小公寓，虽然空间面积小了点，但足够容身，比她实习期那会儿，几个人挤一套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每个月可以替她省下不少房租费，因此，她一直住在这里，没有额外花钱到外面去租房子。

    乘电梯上六楼，沈念刷房卡进入自己的小窝。

    一房一厅一卫附带一个小阳台的格局，一眼就扫完了，家具电器是公司统一配置的，沈念一个人，东西不多，加上她收纳能力不错，小小的公寓倒也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不会显得过分逼仄。

    她换上拖鞋，脱了酒店的黑白工作套裙，卸了妆，洗个澡，然后盘腿坐在床上，拿起手机开始联系列表里的亲朋好友。

    她的同学朋友，大多是她这个年龄段的，跟她一样毕业工作不久，几乎是月光族，自己都吃了上顿不一定有下顿，根本没有闲钱借给她。

    至于亲戚……

    一听到借钱，不是立即挂了她电话，就是把她微信拉黑删除。

    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沈念疲惫的身子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想，还有什么筹钱的办法。

    **

    次日，沈念按时上班打卡。

    经过人事部时，她脚步一拐，站在办公室外面敲了敲门。

    昨晚她想了一夜，已经琢磨出了一个筹钱的办法，但能不能成功还未可知。

    “沈经理？”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沈念回头望，见到比她年长几岁的孟雨菲，肩上挎着单肩包，手里拎着一袋早点。

    孟雨菲是人事经理，正是沈念要找的人。

    “孟经理，早安。”沈念微笑着打招呼。

    “早安。”孟雨菲抬手到旁边的机器上验过指纹，边打上班卡边问她，“你找我？”

    沈念难为情地两只手攥在一起，“对，有点事想请您帮帮忙。”

    孟雨菲拧开办公室门锁，领头走进去：“进来说吧。”

    “好。”沈念跟上去，反手关上门。

    事关人命，沈念省去了那些弯弯绕绕，坐下后，开门见山地将自己想要预支未来三年薪水的想法跟孟雨菲说了。

    她现在工资加奖金加绩效福利等等，每个月进账是一万多到两万，算下来三年够了。

    孟雨菲拧开果汁饮了一口，公式化道：“我们酒店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凡事都有第一次，菲姐您看能不能帮我申请一下？”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办法，沈念不想轻言放弃，“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孟雨菲见她焦灼万分，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劝服对方，沈念将外婆生病的情况、换肾手术的费用等等捡了重点如实相告，最后动之以情，孟雨菲终于被她说动，答应帮她向集团申请。

    “你写一份申请书给我，我帮你递交上去。”

    “已经写好了。”沈念掏出手机，点开手机微信，将昨晚写好的申请书发给她。

    这效率，看来是真走投无路了。

    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孟雨菲也不好怠慢，放下果汁，拿起自己的手机查收，“好。”

    离开人事部前，沈念又忍不住追问一句：“菲姐，什么时候可以出结果呢？”

    她这么一问，把孟雨菲难住了，她对着手机沉吟片刻，抬起头，跟停到门口的她讲明情况：“这不好说，你这件事，不但要我们酒店自己的总经理同意，还要经过集团那边审批。”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沈念礼貌谢过对方，转身拉开门出去。

    **

    等待最是煎熬，沈念边上班边想着这件事，心不在焉地，直到旁边一阵躁动，才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完蛋！集团领导来了！”

    “啊？怎么没有提前接到通知啊？”

    “突击检查啊！”

    “突击检查确实更能发现问题，话说，都来了哪些领导？”

    “我看看啊，顾总！妈耶，这次顾总都来了！”

    “顾总？你说大老板？”

    大老板？

    站在前台一角，盯着工作平板发呆许久的沈念抬起头来，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三位女同事，循着她们的目光望向了大厅门口。

    一位身高优越的男人出现在视野里，他身上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裤，衬衫上边两颗纽扣不羁地敞开，腰以下都是腿，被西裤笔直地包裹着，身后跟着七八个职业装扮的男女，一个个精神抖擞，连酒店总经理都在后面小心伺候着。

    他信步走在前面，透着股唯我独尊的气场。

    毫无疑问，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只凭借着遥远的一个轮廓，他就成了整个酒店大堂瞩目的焦点。

    而随着距离的拉近，如青山拨云雾，男人俊朗非凡的容颜在每个人眼中逐步清晰起来，他有着立体的五官，脸部线条深刻凌厉，如出自大师之手的雕刻般。

    沈念认出来了，这正是集团大老板，顾以泽。

    大老板并不经常来这里，沈念在这家名为G World的五星级酒店工作了一年多，只在去年开年会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不过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小小的领班，近不了大老板的身，只能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现在她也几乎没有机会近大老板的身，毕竟顾氏集团体系庞大，名下产业众多。虽说G World是集团主营业务，然而它遍布在全国一线城市，还有海外经济发达的地区，沈念工作的这家，只是这个酒店品牌的其中之一而已。

    顾以泽率人从前台经过时，似漫不经心地转头扫过来一眼，剑眉星目，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们把腰挺得更直，抬起胸来面带微笑。

    顾以泽脚步没有停留，视线浮皮潦草地一扫而过，朝电梯走去。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绝佳的颜值身材和气场，足够引女孩花痴。

    “哇，”等到他走远了些，前台其中一位没见过他的女实习生，忍不住出声惊叹，“我们大老板高富帅啊！这长相这身高这气场，完全满足了我对小说里霸道总裁的幻想。”

    另一位前台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他刚刚看过来那一眼，我腿都软了，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么绝的男人，要命哦。”

    领班手里拿着笔，左右各敲了下两人的脑袋，压着嗓子提醒：“上班时间讨论老板，不想干了？”嘴上那么说，嘴角却早是笑开，心里显然也是心花怒放。

    若是放在平时，沈念大概也会跟她们插科打诨，开上几句玩笑，但她现在没心情欣赏男色，满脑子都是自己预支薪水的申请书。

    酒店总经理这边还好说，集团那边层层递交上去，再层层传达下来，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领班发现她今天格外沉默，凑过来问她，“沈经理，你怎么不说话？”

    这时，一个想法，已经在沈念心里生根发芽，她拍拍领班的肩，“集团领导来视察，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

    嘱咐完，她提步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前台几位同事顿时疑惑。

    “诶？沈经理干嘛去？”

    “刚刚李总有招她去陪同领导吗？”

    “没注意到啊。”

    **

    迟了一步，沈念追上来的时候，大老板乘坐的电梯已经关闭，数字跳动着往上。她赶紧打开了隔壁另一台电梯，快步走进去，然后按下了那间从不对外开放的套房对应楼层。

    即便她有足够耐心等，只怕外婆的情况等不了。所以她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当面向他争取。

    而作为集团旗下品牌下边的子公司的一个小小的大堂经理，想在集团大老板面前说上话的几率，正常情况下约等于……零。

    那么，她，只能铤而走险，走非正常程序。

    越级报告这种事，沈念第一次做，电梯上升的过程，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但只要想到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外婆，在电梯打开的那一瞬，亲情战神了所有恐惧。

    她踩着高跟鞋迈出电梯，左右两边看了一下，见老板正被簇拥着往左边的套房。

    她加快脚步追上去，却被随行的保镖拦了下来。

    “我有要紧事想找顾总谈谈。”沈念望着对方诚恳道。

    保镖扫了眼她胸前的工作牌，“每天都有很多人，有很多要紧事，想找顾总谈。”

    言外之意，你，一个分公司大堂经理，算哪根葱？

    前方，下属已经打开了门，顾以泽就要进房间了。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沈念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到他。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容易急火攻心，沈念脑子里催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她冲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高声喊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嘭！

    重磅消息来袭，仿佛一颗原.子.弹落进了这座城市，以摧毁一切的可怕力量，让空气陷入死亡般的寂静。

    就连顾以泽也停下了脚步，他的前面，是助手替他打开的临时办公室。

    他没有进去，三秒过后，为这静止的画面按下了播放键，他转过身，往回走，一直走到沈念的跟前。

    他身上带着冷冽的木质香，跟他本人的气质极为相衬，霸道，强势又冷酷。

    尤其他身高优越，比穿着高跟鞋的沈念还高出半个头来，低头看着她，压迫感强烈得让人窒息。

    沈念本能地想后退，可她现在是骑虎难下，默默捏着手心，让自己站得笔直，尽量不露出慌张之色。

    男人如鹰隼般的眼眸平静而深邃地盯着她，转动了一下食指上戴着的黑银戒圈，“怀了？”

    贸然说出那句话，不过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没想到……好像误打误撞撞对了？

    沈念在酒店工作的这些年，看得太多了，很多有钱大佬每次带来开房的女人都不一样，他们换女人，比女人换包还勤快。

    看样子，老板也是风流债太多，平日不知道玩了多少女人，所以连跟她有没有发生过关系都记不清了。

    一定是这样，否则，在听到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之后，他怎么不是否认，还反过来关心呢？

    “对！”沈念硬着头皮点头，期望他可以将自己带走，给她个单独谈谈的机会。

    顾以泽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再问：“我的？”

    他唇边的弧度由浅至深，带着愈发浓重的嘲讽意味。

    沈念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完蛋了。

    就像吹胀的气球，被人突然扎了一针，沈念气馁得肩膀耷拉下来，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心生退意，犹豫着要不要说一句“认错人了”补救，但来不及了……

    顾以泽扫了眼旁边拦截她的保镖，“带她进来。”

    头顶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正垂头盯着地板陷入无望之境的沈念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在刹那间焕发生机，渡上希望的光芒。

    而男人已转过身去，大步走进套房的同时，留下一句冷漠又讽刺的话，“我要听她好好讲讲，我是怎么让她隔空受孕的！”

    沈念：“……”

    眼里的光，碎了。